街面上有水窪,肖主簿殷勤的伸手扶着上司,攙扶之際,手上一絲黑氣,毒蛇一樣,悄無聲息陷入年長山體內……
湘州的清晨向來多霧,更不用説天文潮汐時期,就算小雨都使得滿城煙雨,白茫茫一片籠罩街巷,隔了半條街,就不見了身後大紅喜慶的隊伍,蕭鼓追隨的熱鬧聲沉寂許多。
街兩面的商鋪重新開起來,市民們沉默排着隊伍,這是平價購買糧肉蔬菜,漢侯府進入後一項德政。
“這些賊子,真會收買人心……”
年長山低低嘆氣一聲,説罷就呆住,有點悚然……我怎會説這種話?
下意識看了看下管,見他正低首走路,沒有聽見的樣子,才鬆了口氣。
等他轉過去,肖主簿無聲冷笑,眉心閃着黑氣,迅速收斂,快步跟上——自漢侯接收郡城統治權,堂堂太守上值沒有了遲到早退的特權,和屬官一樣趕着點卯,更不用説主簿了。
到衙門前,兩座石獅子中間進去,裏面除氣氛緊張,又多了一隊漢侯府士兵站崗保護,沒有別的明顯變化。
但誰都知道,主人已換了。
堂上處理日常事務時,年長山變得謹慎許多,大事基本不獨自決定,而推給漢侯府新任命的東屏郡參事魯肅。
在老於宦海的眼光看來,魯肅可不是普通監軍,看起來只是二十多歲的青年,誰看不出他在下土是四五十歲,當到了內閣重臣……對比區區郡丞,簡直就是小菜一碟。
只看魯肅對着堂上文案過手一邊就是勾筆發落,處置絲毫不亂,就盛名之下無虛士。
而據説有這政務素質的還有好幾個,呂尚靜、龐統、荀彧、司馬懿等,還有剛剛過來巡看的諸葛亮——據説此人修道天賦很高,漢侯到哪裏,都帶在身側培養。
説起來,東屏郡政事依舊和蔡朝統治時一樣上遞到郡府衙門裏,軍事雖無法再幹涉,但到年長山這級別,會有相應的情報送呈參閲,作內部施政調整的外部環境參考。
最新的一份軍情邸報顯示,敵艦居又移動到臨縣。
“外域仙人都出手劫掠地方了……這接下來,是要駕馭真君艦親臨郡城,攜勢威逼?”
年長山回想起剛才肖主簿説的一番話,莫名驚懼,心思很難再集中政務,時不時將目光瞥向堂側的諸葛亮——
幾番矚目下,諸葛亮若有所覺地問:“太守擔心何事?”
年長山遲疑一下,揮手讓屬官吏員都退下,謹慎開口説:“漢侯幾日未曾出面,可是我等招待不周,下官准備下午帶人抬生豬生牛入營,以資犒勞,此行可否?”
“哦,主公三日前修行突到了關鍵時,正在閉關,不能見客……”諸葛亮既來了,也協助魯肅批示,説話時間,手中毛筆不停,迥異的地上文字寫來,同是純熟輕快。
他現在政務上最滿意的一點就是——陽神真人對身體的控制力,能保證書寫絲毫不倦,且有呂尚靜同僚分擔,自己絕不會出現主公提出“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又“北伐不成”的結局,這死法簡直太不優雅了!
“閉關衝擊?”
風雨噼啪打在窗欞上,年長山一時沒反應過來來,回醒過來這話中意思時,就晃了下身子,有種目眩神迷的眩暈感覺。
“漢侯要衝擊……仙位?能成?”
諸葛亮笑容冰冷,暗暗打量這個黑臉中年太守。
“這不好説,不知具體,我們當臣子的不好多説,太守真急於知道,可向芊真人或曹真人詢問,她們兩位要是能透露,定會説明。”
“不不……還是不打攪二位真人修行了。”年長山聽明白這衝擊仙位絕不是一天兩天,定了定神,問:“在城外閉關?”
坐不住了?
諸葛亮停下筆,翻閲一遍最新的敵艦行蹤情報,不動聲色:“太守大人何來此問,可是聽到什麼謠言風聲?”
“不涉及主公的話,不妨直説,我基本都可代為解答闢謠,就不必借犒勞軍營去打攪主公了。”
“咳……最近聽到真君艦洗襲各縣,還有魔仙直接出手,劫掠正逼向郡城。”年長山目光閃一下,沉聲説:“我不怕別的,只想知道漢侯有沒有放棄此郡避讓想法……很多人都在擔心這個,畢竟我等家業就在這裏。”
諸葛亮雙眼和他對視一會,微笑解釋:“現在聯姻擴展,我等也有家眷在這裏,不是麼?”
“話是這樣説……”
“年太守,年大人。”諸葛亮立起來,踱步至面前,笑容真切:“您看我家主公征戰多年,可是會逃跑的人麼?”
外面風雨昏暗,屋內偏黑,點着澄澈的琉璃燈。
年長山注視着跳動的火苗,這種應州原產的琉璃燈,到今年也在湘北流行起來,正和葉青崛起的傳奇故事一樣開始傳播四方。
回想過後,他臉色稍好看些,不知道為什麼,卻依舊疑慮非常:“但……那可是仙人,聽説不止一個,還有這艘仙艦會動,兵俑大軍劫掠時都可以得到全面保護……”
“呵!我方也有仙人壓陣,加上我等配合主公形成的戰力,數目對等,進取是不足,維穩難道不夠?”
“地方上能撤的民眾都撤入郡城了,餘所剩寥寥無幾,敵艦又能搶多少?”
諸葛亮神色嚴肅,心中閃動諸般可能,有着下土經驗,就暗裏直直盯着這個中年文官的眉心觀察。
“郡城一日穩住,敵艦一日就不得充足資源,大人需安心,且讓各家不要自亂陣腳、中了敵人內奸的挑撥之計!”
“內奸?”年長山詫異非常,心中驀晃過早上肖主簿的面孔……剛興起一些狐疑,驀似水無痕一樣消失。
“對,內奸!”
諸葛亮語氣平靜,突“啪”的一聲,冰涼鏗鏘。
“漢侯命令,不造謠,不傳謠,三日的軍情裏並無任何一處提及敵艦型號,年大人!”
“和你説起真君艦之名,並宣揚敵艦不可抗衡的人,是誰!”
聲音突臨,帶着威嚴,雷音滾滾穿透年長山的心房。
“沒有……”這中年太守還有着積年官威,渾身顫一下,牙關咬緊,似要抗拒這聲。
但隨着諸葛亮雙眸一亮,惑神道術控攝之下,隱隱來自漢侯龍氣,瞬間擊破了蔡朝龍氣的最後一點庇護,年長山頓時雙眸一暗,脱口而出:“是肖主簿……”
話音一出的瞬間,一片黑氣在體內冒出來。
“匹夫該死——”正是肖主簿大罵的聲音,這黑氣顯出一隻豎立黑色眼睛形態,當場要逃逸。
“哪裏走!”
諸葛亮伸手,“啪”一聲,金色電光現在掌上,一下捏住這隻黑色眼睛,“噗”的一聲,就捏碎。
接着,毫不遲疑,行步施法:“誅!”
“轟——”
驚雷在府衙某處廂房震響,一個人形滿身焦黑,但一道黝黑鐵冠形訊光已放出來,不停息穿透護城大陣,往南破空而去。
“糟了!”
回醒過來,年長山終是官僚,政治敏鋭性很高,瞬間意識到些,臉色慘白:“大人,我等剛才對話隱秘,豈不都讓邪魔探知了去?”
“大人,虛則實之,實則虛之,兵不厭詐,你又怎知我和你説的是真話呢?”諸葛亮淡淡的説着。
年長山目瞪口呆,冷汗自背後滲出。
郡府衙門的慌亂場面尚未平息時,諸葛亮神識已直接傳到了城南大營的主帳內:“曹真人,魚已上鈎。”
女媧臨走時所設的五彩霞霧仙陣隔絕,只容許核心真人神識連通,主帳內此刻並無葉青的身影,只有三個女修坐在一個三陣眼聚靈陣法裏,以木、火、土相生來助益修煉。
土陣眼中,曹白靜睜開眼睛,微笑:“好……幸苦了,注意穩住城裏秩序。”
這裏似是整片湘北戰場的通訊中心,不多時就接連許多神識接入,火位的貂蟬連綿幫忙分擔。
少頃,又一道仙靈神識自東北面傳來,是通天道人的反饋:“地網已跨河鋪展到湘北,但為了避免引起敵艦警覺,沒有延伸過各個郡城,資源不夠生成福地,單憑一點即時監察定位能力……這對敵艦有用麼?”
“夫君就是這安排,等他回來問他好了。”這次是木位的芊芊接訊,直接無視質疑,顯得霸氣。
這可謂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
通天道人一陣無語,轉眼又笑起來:“也是,強有強的活法,弱有弱的活法,無非道寬道窄,你家夫君野心如此大,我要看看他的實力能不能支撐的起野心,能不能闖出一條通衢大道來。”
……更遠的南方的某縣半空中,一艘鉅艦懸空向着北面郡城行進,黑色鐵冠狀的黑氣瞬息鑽入艦門,收回在玄冠道人的手上。
“魚兒上鈎了!”
到查看時,他一下怔住:“漢侯在郡城南營閉關,要強行突破仙位……”
“強行渡劫闖關?”
靈冠道人和劍冠道人都是臉色微變,凌風和情風這對道侶有些不解,皺眉:“突破仙凡鴻溝哪會這樣容易?”
“根據我們研究,這漢侯連湘北三郡都未穩,治下總人口不到千萬,強行突破的資源怕是差着遠?”
“就算成功也不過多了一個真仙,對面五仙,我們五仙,還有真君艦足以立於不敗之地,又有何懼?”
“沒這麼簡單,二位客卿有所不知,外域出產一種特殊仙人,由諸侯晉升而成,號稱是五帝的預備役……”
“沒人敢明着這樣説,但就是這意思,可想其強大,在同階仙人裏面幾乎無敵,那面對的,就不止五仙,可能相當於六仙。”
玄冠道人皺眉:“或單純增加力量不算什麼,我擔心這變故背後的意味,我們在這世界裏運數單薄,對任何異狀都必須謹慎視之——事關生死,再怎麼小心都不為過。”
“那……與友艦合兵如何?”女仙轉着眼珠,建議説:“沂水郡弘武艦就落在郡城上,我們去合兵,兩股兵俑合力攻城,迫葉青不得不援救,這就是主動權在手,抵消葉青道兵,免得此人儘想着斬滅我們兵俑……老虎沒了爪牙,失去覓食能力很危險。”
“而這樣確實發揮我們戰力優勢,我們就伏擊葉青……他肯定知道救援路上有埋伏,我們不指望他沒有防備,要的就是逼迫他與我們決戰。”
“很不錯的陽謀,只是怕是難以成功。”玄冠道人聽了嘆息,搖首苦笑:“你不想想,為什麼我們不聯合?”
“這是外域天庭眼皮下,除非這外域的天道大陣崩潰,無暇顧得地面,要不我們零星作戰,還可徐徐圖之,要是一旦聯合,等待我們,就不是葉青這些凡間勢力,而是天庭雷霆一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