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藍海,雲海茫茫,大司命懶洋洋懸在半空,微張開眼睛,睫毛間,一絲青色一閃即逝。
目光迅速佔據了天空,她向下看去。
洛陽,這城中,凡人不可見,南到巴蜀,北到酒泉,又到樂浪,下到夷州,四面八方都湧出了河流,彙集在一起,形成盡是黃色,看似還有點紅絲,奔流千里的長河。
抵達了洛陽,已是全黃,甚至隱隱透點金色。
再到帝國中樞帝宮,已是鬱郁青色。
這是龍脈,下土漢帝國的龍脈!
大司命遙望着這一片龍氣,再看到了更深處,冥河一樣的黑色霧氣,這些黑色霧氣一次次反抗着,卻被龍氣深深呼吸,長長吐納。
這些黑色霧氣吸引上來,進入了地表,一點點被新生的嬰孩笑納。
對這種情況,大司命不是第一次看到,這就是下土統一的意義所在,把怨氣和暗面,吸取到下土地表,用人道同化它!
只見絲絲黑氣凝聚在初生嬰孩內,立刻被龍氣所制,化成了淡黑。
接着,就是人生的開始。
大司命目光所到,見得隨着啼哭,隨着父母喜悦,隨着兒童的玩耍,隨着慶賀的典籍,隨着讀書聲,漸漸轉化着,變成灰白,甚至白。
大司命看了片刻,由高至下,落了下去。
一條玉帶,蜿蜒流淌,此時天還沒有大亮,晨曦展開,山林如黛,田野青翠,諸裏星羅棋佈,散佈田間,偶有雞鳴犬吠聲遙遙傳出。
大司命默不作聲,靜靜觀賞這大自然景象,一步跨出,就是數里,只見道路都是直道,這是漢帝國的規矩——官道。
路的兩側種植有樹,多是榆桑,透過樹隙,可見兩面田野,是大片的麥田。
冬小麥鬱鬱葱葱,風一吹,青麥起伏不定,一股清香襲來,再過片刻,已經看見三三兩兩的農民,開始耕作。
大司命目光一閃,看向了一處水渠,轟隆的聲音傳來,她目光一動:“蒸汽水車。”
在她的目光中,這水車絲絲散發着淡紅氣。
再一步踏出,出現在一個城市內。
朝陽已起,整個城市已漸漸甦醒……一個進來的中年人,兩鬢有些花白,衣袍整齊,氣質高華
打開的是一家大商鋪,可見裏面鋪着地毯,玻璃燈具內有着蠟燭,裝飾商品無一不是精品,淡淡的香氣充滿在其中
大司命站在其中,信手拿起一隻薄瓷花杯,這是帝國最頂尖的三個瓷場出品,就這一套,價值百兩銀子
中年人卻看不見她,他在拿着帳本看着,又嘆:“不知這遠成號什麼時回來,預計的時間快到了。”
“東家何必擔憂,遠成號有二萬石,是民間最大的船,且風帆和蒸汽機並用,又請了術師隨行,怎怕有着意外?”
“大海兇險,不可大意啊!”中年人嘆着,眼角餘光似看見一人,連忙轉過,見着空空,不由自嘲一笑。
湘州
陽光明媚,據水府消息,這是下一波天文潮汐來之前的最後晴天,漢軍南下攻勢在繼續,葉青和女媧跟三清一起,開始進攻着敵艦,擴大着地盤。
或是這裏艦羣密集、通訊方便,葉青發現新敵艦對於權限已有了防備,已取消了自己權限。
不再和以前輕鬆,但現在他和女媧合力,及誅仙劍陣的力量足以強行攻破弘武艦防禦。
不過選取的都是弘武艦,特別是破損嚴重的弘武艦,至防禦太硬真君艦還是能避免則避免,葉青現在到不怕真君艦的威脅,可沒一個月的時間來慢慢消磨烏龜殼。
每破一艦的同時都方便軍隊進入,於在南屏郡的弘武艦清掃,漢軍第一天就佔據了南屏郡郡城,雖清郡王下令堅守的命令,可當地大族都收到了一塊記錄湘北攻破真君艦的錄影晶石,震懾膽寒下幾乎不敢反抗,裹挾着郡守就直接投降。
郡守十分惱怒:“你置朝廷忠義於何地!”
“並非我等不忠不義,實在是漢軍太強大,而朝廷……呃,也不見清郡王來援啊。”
“向仙人投降不可恥……”
“是呢,這可是第一個仙侯,而且比別德內部各諸侯爭奪,漢侯壟斷青德支持,豈不別具優勢?”
“將來一個仙王定不少,那我們早期追隨……”
郡守聽得臉色稍緩,嘆着:“也罷,為了這一城百姓,我就沾一身污名又如何?”
“大人高義,高義,我等必會力推大人在漢侯府佔據一席之地。”
眾人大喜,不管怎樣抱團總比一團散沙好,有個郡守帶頭的政治好處毋庸置疑,一時議論起配合漢軍對魔艦的清掃來。
在這樣的私下計議中,原先投降應州人的羞愧和恥辱變得淡化,反興起一絲絲火燙的功業。
葉青在場與會的話,聽到肯定會直笑,一語戳破——這是讓仙人蹂躪太久,一聽到是仙人就跪了,又或和郡守這樣口上説不,身體已誠實説是一樣。
不過還顧不上理會這些傢伙,和女媧、三清連着攻破了沙水郡兩艘弘武艦,攜破敵之勢,擁有助防沙水郡的名義!
新獲得的兩隻仙園戰利品分配給太上和元始,這讓兩人的臉色好看,當幹活更賣力了,漢軍大部在這整個白天沿湘水逆流直上,進襲到湘陽郡,封鎖住一艘殘破的真君艦。
湘陽郡離湘陰郡只一郡之隔,這已打通湘中,幾乎與湘南張維村的地盤直接接壤了。
這樣一來,整個湘州十郡,葉青十據其六,佔據五分之三,清郡王最慘,被擠壓得只剩下一個州治豐良郡,因久戰後軍力尚未恢復而不敢面對葉青兵鋒,縮在豐良城。
直到密報中説他和張維村在湘水中會盟,不知道答應了張維村那些喪權辱國條件,由湘南出兵合力抗拒。
面對他們真正出兵,葉青才命令大軍停下。
這其實到了兩天時限結束,雖可惜,葉青還是知道分寸,接下來能不能保留現有的這些果實,就要看自己青德給不給力……
同是雲海白色茫茫,長風萬里,數道遁光破空飛入雲霄,一個個帶着陽神氣息,形體並不透明,是以真實肉身駕馭旗幡、法舟、木劍飛行法器。
罡風烈烈,讓其中一個紅襖青裙少女哆嗦了下,就算加持保暖法術她也感覺到冷意投體,這是高天環境本身就低温緣故——她試過單憑陽神去往更高處想看看天庭,但越高處越是元磁紊亂、能量溢流、罡風猛烈,能把陽神都吹化,只能縮回來。
聽説天庭就建立在青冥上,虛空下,只有仙人才能抵達。
但就凡人的感覺而言,她覺得這裏已很高,萬一掉下去可就真的粉身碎骨,不由提心吊膽起來。
穿透雲海看去,大地呈現微微的彎弧,一眼望不到盡頭,甚至在身後海水碧藍,陽光萬頃,已是朝陽升起,前方九州大地還在黑暗中星點閃爍,那是深夜裏文明的光輝。
“陰陽割曉,時序光陰在其間矣……我最喜歡的就是這景。”
在她旁邊的一道遁光裏傳出略有些蒼老聲音,似是為了強調,又説着:“真是百看不厭。”
雲層上的風撕下聲音變得破碎,但神念傳播無礙,周圍幾道遁光都聽見,就有嗤嗤嬌笑:“青木師叔也不用強調,你都説了幾百遍了。”
紅襖青裙的少女點首:“我們都懷疑您因好看才選了到東洲來……”
“嗯,有這喜好原因,但更多是尋道……”
青木子面容似枯木無光而內藴生機,沒有反詰,只順着話講下去:“志在仙道的修士,抬頭看天時,也多看看腳下……東海上列島確資源匱乏了點,東洲這樣廣袤陸地又充滿危險,美麗後面暗藏殺機,你們都是出身東海,比我更能快速適應這裏,這很好。”
眾人豎起耳朵,難得聽到宗主説過去的事情,不由八卦之心熊熊燃燒。
“我年輕時也覺得自己很好,而世界很糟糕,才跑到青州來開拓……青春歲月就撒在這片新土,後來想想,這人間有很多糟糕,但它就是這樣了,我們和它同處在一段時光中,如何融入它、改變它,乃至獲得想要的天地反饋,不就是我們青木宗遷移到東海來的立派宗旨麼?”
弟子聽到一靜,別人的教誨不會心服,可東海上最重視強者,這位是本門中興的頂樑柱、青木宗宗主,説出來的話不由他們不沉思。
其中幾個女真人臉色有點異樣,她們容易情緒感染,回想許多往事,都説:“弟子謹受教。”
“不必那麼嚴肅,去應州還遠着,我就開個話,大家隨便聊聊……”
過得一會兒還是最活潑的麗娘開口,這清麗少女幽幽説着:“幼年,我在東海上隨舟漂泊,記憶裏有些朦朧,但最清晰的就是這片碧藍……還記得跟着長輩學習修復漁網、追尋魚羣蹤跡,稍年長些,就開始學着屯居點附近開闢些小塊土地,種些蔬菜……種稻子是不行,體力不夠,那時最高遠目標就是加入仙門……”
這話引起更多同輩間共鳴,在天上飛着長途趕路其實蠻無聊,似被勾起了一個話題,交相議論聲音多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