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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1章 信郡王

    六月盛夏,就算天文潮汐十分暖濕,霞州山區的風雨依舊帶着涼意。

    古來山高,多是煙霞之地,霞州因此得名,山區和高原甚多,經濟不發達,與應州分享北邙山的屏障之利。

    正因是山原甚多,層巒疊蟑,幽奇內多生龍蛇,故神權鼎盛,山上的祠堂不下數百,每年朝聖的善男信女甚多。

    此際一支蓑衣軍隊就在山間官道上行軍,中間是青年,丰神英俊,穿着清華,舉止安詳,英氣勃發,讓人一見就覺不俗。

    雲嶂之間聞得猿嘯風急,此人欣賞一陣,就回顧眾人説:“此誠巖關扼鎖,得此州屏障,安州方成安州。”

    後面官員知道他的意思,都是讚歎:“全賴王上準備得當,才能厚積薄發。”

    來人面似白玉,頂上其青氣縈繞,漸漸廣博深厚,其上還有一小團淡紫雲氣,遙遙在上垂坐。

    “王上已成根基矣!”能看見的人都暗暗想着。

    青氣,是大貴氣,是王氣。

    此命格,須統治人口千萬級,並領實權,才有青氣,看時代不同而不同。

    上古之王,人口不過數百萬,天子不過金色。

    隨人口繁衍,王者青。

    到現在,人口蕃衍數億,文,就是總督,武,就是大將軍,才有此氣。

    影響千萬人的大文豪大詩人也可,但那種青氣總是稀薄,形成不了氣候。

    諸人都是若有所思,“信郡王果是賢王,氣運也足,清郡王與湘侯漢侯爭湘州,而信郡王卻翻雲覆雨,收得安侯,一統安州,又借得封鎖漢侯,入主霞州,得以實領二州,才有此相。”

    “這紫氣卻是皇子,倒不足為奇了。”

    此人自是最近低調的信郡王,因是朝廷軍令下來,此番親自帶着軍隊進入霞州,並開始地方巡視。

    在葉青跟湘侯、清郡王三方談判中,本沒有安州事,誰料到峯迴突轉和議僵持下來……

    除水師鎖河,應湘周面的州督、諸侯都可以責令封鎖,但真正能進行陸上軍事威脅的不多,其中實力雄厚而又可信的還有誰?

    聽了羣臣們讚歎,信郡王還沒有什麼過於得意,但確實很舒心。

    託和議僵持的福,那個皇弟最後能不能取回湘北三郡還不知道,但自己着實拿到了安州的好處——聖旨下來由原本間接影響勢力範圍,變名正言順,郡王府一躍跳出地方勢力,成跨州的大諸侯。

    可説這輪漩渦中,安州才是地方上最大獲益者。

    “不過,王爺接下來準備……入應州?”一個官員望着遠處,深深一躬,斟酌着字句説,有些提醒意思。

    此人是張怡,原本是安州總督,現在貴是郡王府下第一大臣。

    “應州?”

    信郡王思索了會,再度權衡下,還是忍住了這個誘惑:“我不願與漢侯正面衝突,或者説,現在還沒有這個必要。”

    “青德仙侯的優勢在時序,並不以厚積見長,就算平定湘州一半……甚至全部,應湘之地與天下又如何?四面絕境,樊鎖困龍,禁絕物資進出就足以消耗其最先崛起之勢。”

    “這是用厚積來抵消其勢,過兩年周圍各州力量壯大起來,天時過後,漢侯就僅僅一個仙侯,泯與眾人,還不得對朝廷低頭?”

    “現在漢侯困境之時,卻是我們壯大之機,朝廷的壓制在大局上是對,吞下霞州不能虛設,要做的事也還得做。”

    聽了這話,將軍紛紛應是,都是臉色輕鬆。

    直接跑到一個仙侯的地盤上助剿外艦,是很有壓力,爭搶是名正言順,可人家直接誤傷個幾百上千,多來個幾次,誰不怕?

    “現據二州之地,人口和氣運資源都充足,主上要是能蜕凡為仙就好了。”有大臣頗期待説。

    信郡王頷首,沒有説話……土脈厚積薄發,沒趕上下土陽化順風車,積蓄上真困難許多,只怕到質變前還得些年積累。

    當然,一年不到消化安州本就是倉促了,再度消化霞州更需要時間,不急。

    “主上,前面就是前軍紮好的營地了,當地郡守俞帆前來拜見,是否接見?”

    “俞帆……就是跟漢侯鬥了多年,還沒有死的人?”信郡王來了點興趣,吩咐:“那就見上一面罷!”

    這時,張怡應了一聲,引着信郡王繼續往前走,信郡王望望,整個大營十分整肅,雖是臨時,扎有木牆,設着垛樓守望,每隔不遠還有巡查士兵——滿意點點頭,就進了大帳。

    既有着吩咐,不久,俞帆跟着張怡進了去。

    只見親兵侍立,信郡王端坐在上座上,看上並不出奇,只是眼中漆黑的瞳仁閃着光,看去柔和,又隨時使人感到一種冷峻的威嚴。

    俞帆行着大禮,説:“見過王爺。”

    信郡王點了點首,説:“也是同進士了,其實以前在帝都也見過——起來罷,坐着説話。”

    “是!”

    俞帆答應一聲,坐了。

    信郡王看上去,見穿戴着知府服飾,顯得氣宇軒昂英氣勃發,只是臉色曬黑,眼框有點黑,顯是疲倦,心裏不由一動,淡淡笑着:“郡內情形可好?聽説你屢次在草原打草谷?”

    俞帆説着:“北魏是本朝心腹大患,這是明擺着,王爺心裏也是雪亮,臣雖微薄之力,卻不能白食朝廷俸祿,自要徐徐剪除。”

    話音雖不高,帶着錚錚殺氣,信郡王皺眉思量着:“話是這樣説,還得注意方法才行。”

    幾句話問過,信郡王又笑着轉臉對張怡:“看看,這個大膽的知府!”

    張怡心裏佩服俞帆,口裏答着:“我曾和王上説起過這事,其實州里多幾個俞帆這樣的知府,就省了王上和朝廷多少心,怕的就是虛待於事,不能作事。”

    “罷了,天黑了,這時不論這事。”信郡王笑一擺手,又問了些湘州和應州的事,俞帆姿態保持恭謹,一一答了。

    見着問完,此際想起最近的風聞,不由問:“郡王問起這個,莫非……湘州的議和有些變化?”

    “變化沒有,只是稍有些誤會,朝廷正進行徹查,事態還在控制中,各方都是很有誠意。”信郡王在公眾場合,自很熟練使用政治語言。

    實際上據聞賀天明已自殺,王妃清白過了十二時辰也無可查,這些都是小節,關鍵是葉青退場的反應過激,事已至此騎虎難下,為了朝廷威嚴不能認輸,須引動周圍的州對其進行壓迫……

    更別説朝廷都還在期待更多,最好能挖出葉青手裏的秘密。

    他的目光閃過一絲灼熱,又迅速掩下來,就拍了拍手:“來人,上宴……俞郡守陪我喝兩杯?”

    “這是在下的榮幸。”

    一時酒菜流水階上來,舞女如雲,其實都是地主的俞帆安排,但信郡王既在這裏,就儼自己後花園一樣,饒有興致觀賞,不時喝幾杯。

    “或這是向我表達一種姿態,我是客軍暫居,他才是主人?”俞帆心中不免想着,頓時有些鬱悶。

    但最近心態放低越發紮實,他視角更敏鋭開闊,很快發現信郡王的表現——不似準備開戰的樣子?

    他見此心中就有些猜測,又一次將話牽扯到葉青身上時,藉機問:“傳聞漢侯早有圖謀……最後真要放此人去東海?”

    “看來俞郡守對漢侯不怎麼喜歡啊?”

    信郡王微微一笑,經過些了觀察,他有所理解。

    而且有些話還是可以説着,當下目光落在夜空,晃了晃手中酒杯,帶着一絲冷笑,漸漸説些實話出來。

    “這得看情況,目前朝廷還不知漢侯的打算,不過天下是蔡朝的天下,水路更是,這就足夠了。”

    俞帆賠笑,若有所思。

    他是聰明人,立刻明白,朝廷既有警覺,就算看不出葉青打算也沒有關係。

    直接壓下來,葉青戰略就暴露出一個漏洞——去東海的下游水路是掌握在大蔡朝手裏,隨時可切斷他的命脈,要拿捏還不是簡單的事情?”

    除非漢侯在陸地上打通東海,但水師力量已抵達千京河下游,切斷應州對湘州的糧食支持、切斷湘州對應州的人口支持……

    及更關鍵的第三點,由湘州去瀟州的南面戰略也行不通,千京河北面是平行着北邙山脈,通往東海的五個州都是山區,難以快速進軍,他難道還能在北面一下打穿過去?

    既壟斷着葉青的多條命脈,就算不許內戰,就算應湘地網對外艦能驅逐到位,也扛不住封鎖帶來的戰略損失,還得自己回到談判桌上……

    當只是根據目前情況來推測,不能小看了對手,葉青善於未雨綢繆,未必沒有這方面預案,最後讓步,還要看利益權衡。

    又聽着信郡王似笑不笑説着:“弟弟念念不忘湘北三郡,其實孤覺得,沒有必要逼迫,孤覺得,漢侯還是大蔡的臣,敲打下就可,能使葉青獻上開拓東荒的戰略方案,這才是我朝大利益所在……”

    “漢侯這點力量開拓得,我朝就開拓不得?其實本王也想申請去東海看看……”

    這還叫沒有必要逼迫?

    俞帆嘴唇動了動,沒有真出聲,心裏頗感慨,這名傳天下的賢王可比他一心修道的弟弟狠多了——清郡王還只着眼一畝三分地的眼前小利,你是要謀奪葉青開拓東荒的根基啊!

    奇怪的是,死敵陷入困境應高興,但他自己也是應州人,難免心忖換位而處自己也拿不出破解辦法,只能困死十幾年等着蔡朝力量衰減鬆懈。

    一時心有慼慼,情緒有點複雜起來,尋求信郡王對他開拓草原支持:“王爺不知對木爾部有何看法……”

    “你要我投資你的北進計劃?”

    信郡王目光微露一絲笑意,又拍拍手,讓人抬上來北地形勢圖,主客二人就湊在一起,私語密謀起來。

    燈搖曳着光,在這圖上投下新的影子,暗流更洶湧起來。

    …………

    過了北邙山後,風雨就小很多,就算北地各州的水伯以鄰為壑輸送雲水到草原,但北邙山的吸納降水還是讓草原上大受其利,時常還能見到雲隙間投下陽光。

    “真是好地方啊……”

    葉青望着一嘆,再往前的嚴寒北漠不清楚,但這個南漠適合半耕半牧,實在王者之資。

    不多時,就到了地方,看上去僅僅是木爾部的一個避暑營區,但此際防護不是木爾汗座下衞士,而由一批更加精鋭專業的精兵、術師甚至真人所取代,基本都是統一金德修行。

    這的確很有誠意,只有上千白袍虎賁衞士簇擁着中間一頂小小的白金色帳篷,並沒有大軍。

    要知道,對真仙來説,沒有上萬大軍聯合大陣,就形成不了威脅,這點上説,魏王態度還很誠懇。

    國氣漩渦絞動命運,掩藏不見龍影,但這樣近在咫尺距離,龍氣間本能感應不會錯,葉青就知道里面有魏王在。

    當他按着會盟禮儀在營區門口落下時,就有道目光穿透虛空而來,帶着深厚的仙靈氣息。

    “是它。”女媧蹙起了秀眉,心中有着忌憚,上前兩步更靠近葉青身後,傳音説:“接下來直到離開前,我得寸步不離跟着你。”

    “……也好。”

    葉青不動聲色,摸下軒轅劍,昂然入營。

    “啪!”及至軍營,白袍宮分軍的衞士,都持戈讓出了通道,目送這對年輕人進去,並無絲毫阻擋。

    進了營,便見中間金帳,左右一百個侍衞或親將立在左右,並不看葉青一眼。

    這時,一個壯實身影,在一個金色格子袍的老者陪同下走出來。

    這人一出,這上百親兵“啪”一下,都半跪了下去,而與此同時,這人説着:“漢侯光臨,實是生輝,請進帳一敍——”

    這話話音不高,聽來十分隱隱帶着金石之音,放眼看去,只見這人大是不同,青紫之氣垂坐。

    葉青只是一眼,心裏就是微驚,這可不是虛格。

    大凡能當上一藩之主,就算是才能不足,氣運差些,基本上都是淡青,而此人云氣廣袤,籠罩四方,舉止之間周身氣運濃郁成純青,最深沉中,一絲絲紫氣升騰,幾乎立刻鎮壓過來。

    北魏實力,單是這就可以看見,離帝格不過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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