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學習三篇短詩文……不用管什麼叫詩文,先跟我念……天地玄黃,宇宙洪荒……這天,是指頭頂的天空,還有天庭……你們還不需要知道天庭是怎麼樣的,知道它比你們一切神靈都強大……”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野人學生們齊聲跟着念,其實都不太懂意思,但發音還算惟妙惟肖,小孩子學習能力就是快。
翻來覆去幾句話教了一會兒,這教師就轉入下一篇:“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有個少女個子高高而坐在最後排,體態面貌白嫩姣好,眼神氣質很野性,舉手問:“老師,《詩經》裏淑女是什麼?為什麼村莊裏要培養淑女呢?”
“雲羌問的好,《詩經》取陰陽相諧的同化之美,教育男人如何為君子,女子何以成淑女。”
“詩中淑女就是你和各位女生要學習的榜樣,要養得美麗和温柔,而君子就是城裏的國人,春天到了,鳥在河心沙洲上‘關關’地鳴叫,尋找配偶,而人也一樣——城外野人村莊培養女兒,就是為了成君子的好配偶,最後嫁給城裏的君子,就是國人……”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春日載陽,有鳴倉庚。女執懿筐,遵彼微行,爰求柔桑。春日遲遲,采蘩祁祁。女心傷悲,殆及公子同歸……公子就是説城裏國人中的貴族,相當於你們原先部落裏的酋長之子。”
“這詩中就是説——村子裏的野人少女製作了冬衣,手提深竹筐沿着牆邊小路旁走着,怕被公子見到一起帶了走,因她們不知道自己將來到城裏生活的命運,所以擔憂。”
教師在講台後引了第三首詩,暗看了一眼後面葉青,見沒有生氣樣子,就大着膽子繼續解説:“但是如今漢制明確規定,凡是淑女在城裏生活,都具備基本婚姻權,不得隨意拋棄。”
他最後很是鼓勵説:“雲羌你天生姿容不錯,人又聰明,是做淑女的好苗子,以後多多收斂野性子,努力培養自己,一定會被年輕勇武的國人小夥子挑選中到城裏生活……各位女生是一樣,到成年時都有機會。”
經過冬天雪地飢寒流浪生活和被俘虜後衣食無憂生活對比,‘到城裏生活’的字眼似藴含魔力,讓下面野人少女的眼睛都亮起來,而男野人學生則有些沮喪。
但教師很快安慰他們:“男學生以後在村莊好好勞動、學習、結婚,將女兒教養好,能選送到城裏,你們的地位就會提高成為村裏上層,再到你們孫子一輩,立下戰功就可脱離野人身份,甚至能與城裏國人家的貴女通婚……”
“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這就是國人貴女的姣好風情,她們是不會外流下嫁給野人,只有在國人之中通婚保證血統純粹,你們自己雖沒這迎娶貴女機會了,但你們孫輩卻有機會,而這機會要看你們自己爭取。”
這個年紀是最容易忽悠的年紀,男學生都是熱血沸騰説:“明白了,老師!”
教師滿意頷首,又看向少女:“現在領地裏推行漢制,只有貴女才能作為君子的正妻,野人的女兒是作為妾室,但你們為君子生下的女兒也是漢姓的貴女,無需等第三代,在她們第二代就是貴女權力,包括嫁給國人作為正妻,而你們自己受着子嗣的水漲船高,也是自動成為國人。”
聽到不能做正妻,野人少女們都沒有感覺,她們早習慣了部落男子妻妾成羣,只有剛才那個叫雲羌的白嫩少女還有些沮喪,她可是原先部落裏的公主,但聽到女兒就能做正妻,自己也能受着好處,眼睛又是恢復了明亮和信心。
“一定要努力,雲羌!”她低聲説着,將曾期許的某個野人青年身影,直接拋在腦後……雲部公主只嫁給強者,被擊敗的武士是得不到她青睞。
葉青在旁邊聽得微笑,雲羌怒瞪了他一眼:“笑什麼……”
沒説完回醒過來,這異族青年有異族貴女跟隨,那他應是君子、國人中最厲害的那種公子,自己應該在他面前表現淑女模樣,頓時氣一泄:“公子好。”
“你好。”葉青頷首,覺得自己是見證了第一個學會隱藏情緒的野人小姑娘,文明化的起步倒也有趣。
接下來就是翻來覆去這三首詩,所謂的教導《詩經》,實際就是通俗化的政治宣傳,灌輸同化理念。
何所謂淑女?
培養給國人的女人就是淑女,這就是傳承幾千年的《詩經》的真相,現在葉青使它重新煥發青春。
白灰筆寫在黑漆木板上,針對他們一次次發音和認字,教師都會予以糾正。
葉青就坐在教室後面聽着,恍惚有種地球時領導聽公開課的感覺,但其實他心中知道,這裏的漢語漢字與地球還是有些差異。
原因很簡單,《封神三國演義》的前半部是用大蔡的文字書寫,不如此無法公開連載,也無法流行引起日食前的潛移默化。
而到下土演化的關鍵時刻,自己投進去下半部未公開版是用真正漢字寫成,一出手就由下土暗面天道吞沒,神不知鬼不覺……
當初為什麼要這樣幹,他記不清楚了,大概是一種孤獨吧,作重生者他有很多感情可以和芊芊傾訴,但唯有穿越者的孤獨無法傾訴。
於是下土漢風融合過程中,語言也是兩兩對分的影響。
漢字的字形比地球時產生些改變,原理上是根據這世界的動植物等象形演化變遷,因生態環境比較相似,要是換一個地球穿越者剛來這裏,半猜半蒙還是能讀懂,漢字作象形文字,一向以變種多樣而聞名,‘茴香豆的茴字有四種寫法’之類的,忍一忍就習慣了,大不了以後簡化就是。
漢語的發音更復雜些,由於書上並沒有直接拼音,少部由古文字直接關聯的古音節沒有變,更多則受本域的傳統語音影響,大概原理是下土本質是歷年人道英魂精粹和暗面沉積所聚而影響,但漢語作字、音分離的特殊語言,恰好與這方世界的語言特殊相同,因此讀音稍不同,就跟古語今語變遷、官話方言差異一樣,絲毫不影響認字、讀字的準確性,這就能最大限度適應東州紛亂的野人異族分割情況。
總的來説,這種雜交情況讓漢風推行變得更容易,至於語音上差異懸殊,葉青並沒有文化潔癖,地球上華夏也是融合了大量夷音胡語,絲毫不減損她的文化魅力。
課堂的時光飛快,到黃昏時分敲鐘聲在外面響起,上面的教師臉色一鬆,自己君長旁聽的壓力也大,這時也顧不得剛才講課是好是壞,趕緊説:“今天的課就到這裏,現在是評定學分時間……”
因野人無論老幼都需要幹活,每天只有一節課,這大約是他們一天最放鬆的時光,甚至可以説是最期待的時光。
而快到下課時,教師就會給按學習進度,對野人學生們予以學習積分的評價,一個個評價過去,許多學生臉色歡喜,有些垂頭喪氣。
這學習積分直接與食物鼓勵掛鈎,這一套正是出自葉青的手筆,感覺起來……跟對大猩猩的香蕉鼓勵,又或幼兒班的糖果獎勵一樣,很是土的掉渣,但效果卻異常的好。
孩童和動物一樣,越是純粹樸質的生命,越是抗拒不了食物誘惑……其實社會教育對成人是一種異化,到仙人的生命層次也是一樣的返璞歸真。
葉青現在都記得大司命一説起在域外虛空撿隕石,她的眼睛都會亮起來——像是寒冷冬天後,雪白毛皮的狐狸出了巢,在積雪未化盡的土地上尋找吃的,那種亮晶晶的眼神一樣叫人難忘。
“只是食物的種類區別,而自己又何嘗不是在東荒狩獵龍氣呢?”葉青自語着,臉上笑容愈盛:“如果這些狩獵者是釋放出去的狼羣,我就是狼王。”
麗娘緊跟他幾步,聽着就一時興起,問:“我能領取徽章嗎?不,我的意思是,仙門出身的人可以領取嗎?”
“可以,只要錄名在冊就可以。”葉青估摸着是有人讓她這樣問,笑説:“不過麗娘你自己要領地的話,還是給我做副手積功更快些。”
“我又不準備嫁人生子,也不要領地,只是想要……”麗娘説着嘆了口氣,頓住不言。
“要成仙?”
“嗯,我……是不是,有點傻?”麗娘感覺自己在一個真君面前説仙志,就是臉色發燒。
葉青微微一笑:“從前我也在一個仙人面前説過,她是以前輩身份鼓勵我,不是鼓勵我努力,而是鼓勵身正道直,等你找到自己的道路,我會資助你……”
“身正道直?”麗娘思索起來,回醒曾經師傅也和自己説過這話,她當時還説,不要忘記自己的初心,信賴而非害怕自己內心的感覺。
出了野人奴隸營區,又到其他各處普通庫房巡查,就明顯見到原本儲存物資消耗大半,麗娘心裏擔憂,再度問:“臨近過年而支援未至,還是節約些吧?”
“這時候人人都看着呢,可越發不能……別擔心,來得及。”
葉青立着眺望着東面一會,和本體略加溝通,就踏上回程。
分身的事物算是抵定,該積蓄力量晉升青脈靈池真人了,對於特別培養的青脈道體來説,單純木德靈池開闢應會很快,而接下來到開春支援成功與否,就要看本體了。
不過,很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