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都一個個瞪着眼,回去地上平均分配。”樂山道人板着臉,沒好氣説。
“是!”眾仙人喜笑顏開,感覺這次下來趕場真是值得,又有些回醒過來喝水不忘挖井人,和葉青説一些慶祝此役勝利的話:“恭喜漢國公又穩定湘州下土,來年收穫可期……”
“多虧諸位道友鼎力相助……”
葉青應付着場面,明白眾仙熱情的緣由,心中直樂……就是要你們心動才好,換成別脈財大氣粗就沒有這樣好勾引了。
他這次特意召請同脈仙人下來團戰,除給張角這些人挖坑埋掉,清除漢人奪取天下的障礙,還有就是在同脈真仙這一層傳遞一個信息:“跟着我,有肉吃!”
現在看起來效果很好,對於有志於成青帝的人來説,這個聲望收穫本身價值要遠遠高出分出去的利益,要在短時間內崛起成一方仙道勢力,除培植自己道侶和羽翼,還少不得找些盟友。
葉青心忖自己和大司命、樂山道人都是關係不錯,對少司命更有救命之恩,可惜地仙位置還太高,眼下多接觸交好這些同脈真仙才是符合自己能力範圍,能將利益最大化……這次他自己都沒下場,只是帶團組織一下戰鬥,就直接剿滅十幾個同階強敵,有什麼比這更輕鬆?
恰這時艦外天空上“轟隆”仙力震盪爆發,隱隱一聲女子悶哼。
女媧?
葉青心一驚,掛念追出去看,不理會外面四散逃竄的黃巾兵,見夜幕中,一朵巨大的光蓮,張角身影投入幽幽蓮心,時空畸變讓他身影拉長,喊聲也拉長:“葉青……你等着,我張角還會回來——”
葉青一陣無語,感情和自己扛上了麼?
這傢伙真不會吸取教訓……
相比這手下敗將的叫囂,他自更關切上面女媧情況,傳音問:“你受傷了?”
“一點反噬,待會就好了。”
女媧鬆開捂住嘴角的手,返落迴雪地裏,臉色郝然:“對不起葉君,又讓他給跑掉了……”
“沒事,這種黑蓮教嫡系門徒保命手段極多,不用絕境難以算計死,我們剛才就算打贏也留不下四個黑蓮教嫡脈,説不定還會有臨死的反噬,造成巨大損失……”葉青很是清醒剛才戰局,安慰她:“總歸下土戰略目的達到就可以了。”
雪花中已不見了那朵光蓮,女媧有點擔心問:“張角不會再來?”
葉青目光閃過一絲戲謔:“張角惜命,肯定不敢一個人再送死了,但搬師門救兵得有個理由交代吧?他怎麼跟黑蓮教的師長説,説自己拋棄了四個師弟,臨陣脱逃跑出來?”
後面踩雪聲噗噗一陣,樂山道人過來時聽見這番話,也是點首認同:“在地仙以上根本別想説謊,這事情要不想被查出來,最好做法就是淡化,鬧大了第一個死的是張角自己。”
葉青對女媧攤了攤手:“你看……就是這樣。”
女媧一陣無語,笑出聲來:“那説來,那傢伙純粹就是放狠話,還挺煞有其事。”
“或是,或不是,無所謂……再狡猾的狐狸也鬥不過老獵手,不是麼?上次他逃走時,我和他都是陽神真人,這次或外域得到本域下土數據進行法術優化,他恢復真仙,我是晉升到真仙,但你説我和他哪個會先晉升到地仙?”
葉青很是自信説,他在這大劫亂世如魚得水,對一切手下敗將絲毫不懼,以後再撞見張角,自己或已是五仙侶共鳴的假格地仙,甚至都不用親自下場,只調動道侶、羽翼、盟友一頓羣毆,一羣人打他一個,分分鐘教那傢伙重新學做人。
女媧望一眼這青年朝氣蓬勃的神采,又唰收回目光,轉口問:“要去見見他們麼?”
在南面紅光映亮夜空,火把一條長龍聚散分合,城裏已有幾萬漢軍圍過來,正四處追殺那些失去靠山的黃巾兵,隱見到一支隊伍往這面來,她問的要不要見就指的這些。
葉青卻不準備再幹涉,只説:“我查看過,漢國的制度並沒有走形,大體上到位,白中透紅的龍氣裏,青意隱隱,正是青制。”
“龍氣落實,並非一時之間,但大勢已成,我們也不能一直當保姆,只有磨礪他們,日後陽化,才能出現一批不遜色我當年帶出的名臣良將,為我漢國添磚加瓦——現在,我們回去吧……”
“這世界漢人的路,今後就要他們自己走了。”
不多時,仙艦飛空而去,消失在夜空中,聞訊趕來漢國君臣都只望見雪花,一時悵然若失。
…………
一個月,湘朝第223年春。
就在帝都滿城張燈結綵之際,皇帝得到黃巾軍在南方覆滅訊文,收起在袖子裏,抬起頭看着天壇,目光平靜。
天空晴朗,宮樂沉肅,百官伏拜,靜鞭開道,禮官唱文,營造出一種浩大莊嚴。
凜冽的寒風中,皇帝一身大祭禮服,穩步上了重重玉階,登上天壇。
天壇是圓形,象徵天圓地方,又建着三重塔象徵天,進去可以看到三重塔內部沒有地板,上面只有着圓形穹頂,空出一片天井,可以望見青雲渺渺,冬日陽光沒有温度,落在皇帝人到中年而鬆弛的面頰上。
他聽見自己腳步聲在四方迴響,印象中父皇説這是巧工設計和法陣效果,能彙集中間説話者的聲音,傳達到中間,傳達到天井上空,如果真有天的話,應也是能聽見天子的聲音了,但是……聽見又如何呢?
“天不佑我,我便擇天。”
皇帝冷笑着取出一支黑蓮沉香,在禮官驚疑目光中插在中間地面上,禮官小聲:“陛下,這不合祭天禮儀……”
皇帝盯了一眼:“我命令你繼續。”
君威九重,禮官驀覺得不對,知道稍有遲疑,就有殺身之禍,當下額上就冒出冷汗,不敢再勸,繼續流程,執行着傳統的禮官祭文。
接着,就是皇帝祭文,這本是禮官代替,但今天,卻是皇帝親自宣讀起祭文:“總理河山臣張祥謹奏上天——”
説來奇怪,皇帝一開口,地上的黑蓮沉香就無火自燃,香煙嫋嫋,騰起到天井之上,似黑光一閃穿透天際,頓時四方烏雲湧動而來,遮蔽陽光,黑暗濃雲中電閃雷鳴。
羣臣大譁,都覺不吉,不敢幹擾祭天儀式,只是將計算天象説今天晴日的天文官罵了個狗血淋頭。
皇帝神情異常莊重,仰面靜靜看着烏雲,聲音絲毫不變:“……臣願減壽殺身,求上天庇佑,挽回我大湘氣數……”
聲音還在宣讀,而此刻天地間已變得濃黑如墨,黃豆大小的雨落下,彙集成片,水線蔓延在天地間,城裏街巷到處都是人奔走避雨的慌亂聲音。
禮官盯着地上黑蓮沉香,見這香在大雨中也不熄滅,驀心中明悟,戰戰兢兢跪伏在地上叩首,泣聲説:“陛下,不可啊……”
暴雨‘嘩啦啦’灌入天井,將全場都淋了個落湯雞,皇帝額髮梢都濕漉漉垂遮了面孔,渾身濕透冰涼,心中火熱,力撐着讀完祭文:“臣俯伏敬帝,以聽天命。”
這一瞬,暴雨打下,燃香幽幽,他的心靈彷彿順着煙氣升起來,穿透雨幕,俯瞰着會場跪伏的人羣、城裏慌亂的市民、北地雜亂的流民、南方初興的龍氣,而心神昇華到極為高遠處,一顆金青色的太陽虛影正遠離自己,而一顆青黑色更大太陽虛影正靠近自己。
“啊……這就是天命轉移麼……”皇帝張開雙臂,沉醉迎接着自己的選擇,青黑色的太陽正向他慷慨地釋放力量,虛弱已久龍氣又絲絲復甦起來,柱狀往高處伸長,進一步牽動着天日轉移,而他越升越高,似要超過了天穹。
這瞬間譁一下破碎的聲音,似頂穿了一層界膜,突聽有人輕‘咦’一聲。
皇帝一震轉首盯向那人,隔着龍氣柱見得一個貴族袍服的青年男子,辨不清面容,只有目若朗星毫不畏懼向他看來,似在分辨打量他身上變遷的兩域氣息。
皇帝此際心神迷迷糊糊,一對上這人,龍氣本能敵對反應不由觸怒:“好膽,汝是哪位公卿,甚是面生,但見朕不跪,不怕誅連九族?”
“白痴……敢賣我下土當域奸……”
“本來還有數年帝運,但你當域奸,卻人人可誅之,再沒有人能救得你了。”
青年男子目光微寒,伸手對着一指,就有卷青紫色的書冊劃破天空,屏蔽了青黑色的太陽虛影,而一面,金青色的太陽虛影突定住,陽氣烈烈蒸騰,一隻斗大的鑲金玉印對着皇帝壓下。
“你敢對朕動手,朕要讓你全家男人永世為奴,女人永世為娼——啊……”皇帝叫聲很快化成了慘叫。
朦朦朧朧中恢復些清醒,仰首看那印分明是八個大字‘受命於天、既壽永昌’,轟的一聲這印太山壓頂直接將他打落雲霄,一路高空墜落只聽見自己‘啊啊啊’的驚惶慘叫聲,最後‘噗通’一下粉身碎骨疼痛,暈死了過去。
過了不知道多久,皇帝悠悠轉醒,在一羣宮女、太監的圍繞中猶驚魂未定:“不要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