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明顯見多識廣,説話也透,頓時碾壓了書生,吸引了周圍關注,見他繼續爆料:“不過跟着漢王爺有肉吃是真,我去東荒考察回來就辦了兩個工坊,一個制魚油肥皂一個制鯨皮甲,近幾年沿海七州興辦工坊都賺翻了,但你仔細瞧就知道咱們這些小圈子都是跟着漢國工業大圈子混的,那叫什麼來着?我想想……叫信風共同體!”
“咦,這和最近的仙門信風平台有什麼不同?”
“實質一樣,不過專門針對工業的工坊行業圈,和仙門信風平台直接接軌,不然你們以為這兩年天災**不斷,咱東海七州市面還能將就混下去?”
“每次遭遇別脈工坊興起對咱們經濟打擊,漢國都會牽頭搞一次大動作,能最快恢復過來。”
“倒也是……不是青脈信風大會就是東海八方會盟,現在連五脈諸侯會盟都搞出來了,原來還有這經濟奧妙在……”
這個視角其實關聯性不強,但民眾也不大在乎片面與否,最近的大海嘯讓港城的經濟一下蕭條下去,難得有着強心劑的提振,既説到近在咫尺的市面繁榮好處,自家生計短長才是他們最在乎,免不了就有人沉吟問:“這會盟要持續多久?”
“難説,要看成功不成功。”
“聯盟持續熱度難定,但啓動時間未必,咱們青脈反應速度都是一等一,別脈真有心出戰的話應會壓縮的很短,搶食的速度誰也不會落下,是這個道理吧?”
“沒錯沒錯,有好處……內部不振,那可不就得對外擴張了……”
人間萬象,紅塵三千,流風迴旋,所有人都在以他們所在層面、角度、利益的視角審視這次會盟所帶來的衝擊,各種小道消息流竄,有真有假,不得不説百姓的想象力是旺盛的,但綜合起來,還真有少數人半猜半蒙戳中了事實真相。
但黑水洋深處的新敵人是誰?
最關鍵消息一片空白,甚至無人議論,中年海商在圈子裏知道點隱情的也不敢説半句,由此來看此時仙凡消息依然隔閡不通,信風吹進人道依舊任重而道遠。
沿海開拓氣象較新的青州猶且如此,可想而知九州中土的消息屏蔽了,不是誰都能有勇氣一下接受海外突出現總體量接近中土大陸三分之一面積的敵對大陸。
至少眼前會盟未結束,黑水洋七大陸的敵情具體還僅在少數凡間高層裏流傳,沒有組織起征伐之前不會透露出來,因此民間市面氣氛還處於普通應急狀態,沒人意識到接下來會引起滔天浩蕩的大波瀾。
直到半個時辰之後,正熱鬧間天空一暗,狂風驟起,飛沙走石,讓人心顫的巨大轟鳴滾過天空,似有龐然之物壓迫。
“這是……”
城裏的眾人臉色頓變,以為又有什麼天災**,避災的本能下紛紛趕出去,在街上一望就都呆住:“好多仙艦……”
藍天碧海,纖雲潔白,此際一艘艘體型龐大、通體晶瑩各色的仙艦正排雲而出。順滑地越過城池上空,姿態優雅的降落在湛藍海面上——平坦緩波的海面就是最好的降落地!
這些艦體半飄半浮在海水中,都不需要接待載荷有限的深水碼頭配合,靠近岸邊後舷梯直接放下岸邊,比剛才更多諸侯儀仗紛湧出來,旗幟底色往往和他們座艦仙晶底色相同,便是各脈的艦羣搭載了各家路遠不便的諸侯與會。
一時間,滾滾龍氣彙集,百龍爭鬥,氣運盪漾如海。
最後一艘土黃色的二級飛空艦,出來的袞袍紫冠青年立在舷梯上,見此微微皺了皺眉,喟然一嘆……雖不願意承認,但不得不説在蔡朝降格失鼎,天下爭龍匯聚的力量比原本更龐大精煉。
“這是因各州滌盪冗官、改革道法工業,諸侯方興未艾的新氣象下變得高效?還是因這種高效,進一步讓諸侯在各州洞天的陽化裏得益?”
他覺得應該是多方面的因素綜合,自己在峽西六州收穫極豐,天庭的仙王催長計劃第一階段應該説是成功,就不知道第二階段高層會如何安排,以及這後續催長與最近老對頭葉青名聲鵲起的‘拔苗助長’計劃有無聯繫……所以説,自己其實不想這麼早就出峽關來。
“歡迎譽王到訪我青州。”
前來禮儀迎接的青州侯府官員恭敬道,絲毫不敢因為蔡家最近的沉寂而輕視,誰都知道土德是最善於厚積薄發,在失去天下名分供養、三十幾個土德州勢力範圍之後,赤脈、白脈、青脈甚至黃脈各家諸侯當時都一改常態,竭力挽留其存在感,試圖拖住對方的觸角,讓蔡國在攤開過大勢力圈裏儘可能多的失血,但蔡國就在這位譽太子的監國下進行了一次完美的戰略大收縮,毫不拖泥帶水。
力量鋪張開來的蔡國不可怕,但一收縮回去,所有諸侯都要蛋疼了,這和手掌張開的五指併攏縮回拳頭後的威脅力上升是一樣,蔡國在歷史上就有很強的孤立主義傳統,憑天門峽和黑水洋的天險防禦重新積蓄力量,品着小酒,喝着香茶,隔岸觀火坐視諸侯打出狗血來,自己淡定回血恢復力量,最後出天門峽一舉定音,就是三百年前蔡太祖蔡玄做過的事情……
物極必反,自反而縮,而後乃舒,無論如何坐擁六州之地的大國都是不容忽視的力量,而收縮蓄力後再度劇烈擴張的蔡國,誰都不想見到。
“但奇妙的是,不知怎麼樣形勢急轉,將這位都勾出來了……是巧合麼?”
路上和蔡安譽熱情打招呼的幾個仙侯心知肚明,都覺得稀奇不已,想想應也只是五脈博弈的巧合,這種大勢轉動只有天仙力量和眼光才能辦到,而各脈之間天仙都是知根知底、相互牽制,就算交代下面辦事也會露出蛛絲馬跡,在天機算計裏牽一髮而動全身,有時還會弄巧成拙,比如前段時間風聞的遠廣王跟蹤漢王反被算計了按着抽臉一事,就是典型的例子……
遠廣王也是蠢,算計青脈都不知道小心一點。
自道門促使五脈輪轉制衡以來,八大巨頭……現在九大巨頭之間就都隔閡不睦,但集團博弈裏也沒見得誰能靠單純算計佔多少便宜,否則青脈算計也不至於敗在黃脈天仙的高層力量優勢下。
“除非有什麼意外因素加入?”
諸侯中的漢王發起此事,稍有嫌疑,但不過是新成就的假格地仙,沒有老牌地仙時光長河經驗積累,眼界上比譽王、魏王、楚王高不了多少,怎也算計不到這程度。
來參加會盟的諸侯都是帶着一絲相互提防,而晉升仙人十幾個仙侯更如履薄冰,手裏捏着各家後台給底牌玉符屏蔽自己,打開天眼觀看氣數,計算機運,但見這會場上都是氣息無異,才放下心。
“一百六十三個諸侯,短短幾年間成仙的不過十分之一,這裏應該就是我們十六個仙侯、仙王的饕餮盛宴了。”
“只是需要忌憚一下那位地仙漢王……餘就無大礙。”
“各脈同質抱團便可,漢王或執牛耳、居鰲首,是拿刀分肉的人,但各家能吃多少肉還是靠力量。”一個仙侯説到這裏就停住,再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付出給漢王的部分可以幾倍的從普通諸侯那裏取回來,哪怕各脈內部也存在話語權和進步機會的博弈。
…………
“吉時已到,各家諸侯請入場……”
漢國旗艦是最後一個到場,葉青挽着明玉郡主的手走下舷梯的時,望着城外臨時會場裏已人都到齊,就差自己一個人,心中就微曬,回首對身邊的麗人仙子:“有沒有覺得我太囂張跋扈了點?”
明玉對葉青的熟悉度還不夠,不知道他指的是打壓東靈侯,還是今天壓着時間線最後到場,沉吟:“還好吧,換成土德仙王在這魁首位置上會更明顯……只是與夫君順波逐流、水到渠成的風格稍改,讓我覺得有點不太習慣,這也是拔苗助長計劃的一部分麼?”
“嗯,有這方面為青脈張目提氣的考量,但就私人來説,大運保質期很短,東靈侯是錯過了時勢,我不會效之,這時勢就和陣風一樣轉眼就吹過,有勢不用,過期作廢……這句誰都知道,但這用字是關鍵,打個比方,陣風強烈時站在風口上一頭豬都能吹起來,但過後呢?”
葉青對她傳音透着自己的舉止意圖,心中想起許多事,地球時,前世時,今世時,不無嘆息:“人這一生百年誰都有幾次陣風強烈、春風得意時,沒有足夠的實力和認識,單是這時運陣風吹起來,或會洋洋得意、耍耍威風,可單向的外風是靠天吃飯,自己並無掌握,陣風一過掉下來打回原型,不……可能是摔成四分五裂的死豬,連活豬都沒得做了。”
説着,就是一嘆,這在這世界,或地球上都層出不窮,就不用多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