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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到——”黃鐘大呂,琴箏和聲,禮官聲音傳進來,對流落這方世界的漢人們潛意識而言,陛下自只有一個人。
喧鬧喜慶,自助餐一樣的宴場,突是一靜,他們位在真人,又是自下面晉升上來,隨意歸隨意,這時都一個個神情嚴穆,只在短時間內,就排成了二列,讓人驚訝的是,班序一絲不亂。
聽贊禮官唱後,隨着樂起,見排場並不算大,四個侍女徐徐而入,持壽扇和龍扇,接着又持青紫華蓋,而在其後,又有四個侍女。
並沒有帶武士,因侍女個個都是真人,再説這禮儀雖是必須,對天仙來説,護衞就可有可無了。
華蓋下一人,眾人望過去,見看上去是穿着冕服,目似點漆少年,抵達了上座,又雙手輕輕扶膝正襟危坐時,頓時又深沉厚重威儀自用——這就是葉青了。
一瞬間,上萬人不約而同,跪拜下來,山呼海嘯一樣撲了上去:“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葉青此刻知道自己在漢人中威望很高,但親身感受這樣狂熱的擁戴,還是有點意外驚喜,只是擺了擺手:“諸位都是帝國元氣所在,又是遠道而來辛苦,不必多禮,全起來入筵罷!”
“謝萬歲!”
如果説東漢英傑是活着的傳奇,葉青就已成神話,而他以漢運宗主身份親自出席本次迎新夜宴,更引燃了熱情,所有新人無論男女,感覺到一種榮耀和尊重,但是他們都是世面經歷歲月沉浮,自不會失儀,只是臉色漲紅,再次拜了下去。
葉青只得又無奈一笑,命:“卓侯上來。”
“是!”葉真忙趨步而入,穿一身侯冕,看上去二十多歲,腰裏束着一條青色腰帶與眾不同。
話説,此世界不尚金黃,故內閣也不過黃束,這時一笑,目光一閃,透着恬淡自若。
葉青看一眼葉真,説:“你代我去給上酒。”
“是!”葉真應着。
同時與席女媧微微一笑,知道五德天仙、青脈儲君、漢國之主,自是威儀遍於全殿,衞星環繞行星的無形引力渦流全場,許多事不宜,由葉真上前,身份都很合適。
而且,越來越凸顯了葉真的儲君地位,聽聞明年初一立朝建元,就正式封此人為太孫。
在這曾金黃族氣聖約守護者的先民少女覺得,此時漢運洪流沒有人可以取代葉君的核心,就連她自己,雖受葉君尊重敬重的道友身份,也是一顆較大體量的衞星,不知不覺繞着轉了……或説雙星對軌,只是相對一方天仙,一方地仙,引力大小必有着主導權之別。
但葉青平日對她的敬重,又讓她覺得很舒服,連地仙都這樣,可想而知到普通真人心底,會引起什麼樣的效果。
而這些又出自葉青真心,而非做戲,從他起步履歷就鮮少輕浮,讓人不免好奇這種不符合他年少得志的性格,究竟怎麼養成,都説成功男人背後必然站着一個成功的女人,女媧此時心底不由晃過一個青衣少女身影……
而在葉青視角來看,葉真也執壺倒酒:“上命不敢違,首杯賀陛下,賀我大漢萬歲。”
“次杯,為在座各位陽化而賀!”
“三杯,為漢國貢獻力量,而犧牲者同酹一杯!”
説着,一口乾了。
這話都是應有之儀,無可駁斥,上萬人一起舉杯喝乾,都是一片聲音,不過這種宴不同設酒取樂,舉止進退處都講規矩分寸。
酒過三巡,葉青點首,禮官高喊:“禮成,陛下起駕!”
於是萬人恭送,看着葉真和葉真而去,才恢復可熱鬧。
其實葉青離着不遠,夜風一吹,人就覺得清醒,輕輕説着:“秋涼了,寒冬將至了啊。”
“天冷了,多添一件衣裳。”女媧説。
“一件恐怕不夠。”
葉青搖首,是一語雙關的比喻,對自己這一路攜手與共的道友:“我會想方設法,儘量保存族羣元氣。”
女媧回首看了看還在熱鬧中的宴會,默默點首,喟然嘆息:“繁華褪盡就是凋零,今年漢運鼎盛如火如荼,其實各方面畏難退讓,讓我們頂上,這場大沖撞後不知能存留多少人。”
“我有把握的只能確保嫡系羣體的元氣,造血骨髓,餘下……”葉青頓了頓,實話説:“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聽到他這樣説,女媧反安慰:“我們人力終有不能及之處。”
“不過漢運而起,都是披荊斬棘,一路犧牲,我知道陛下長於制而惜於犧牲,但是犧牲有時免不了。”
“謝謝,我只是有點……不甘心。”葉青揮了揮手,目光重堅毅起來:“人道本身力量不足,就往仙道借力,虛空深處仙天這一輪世界性規則衝融實驗,參數馬上就要反饋回來了,羣策羣力,一定要突破這死局。”
換成對別人説這話只是尋常,女媧是非常敏鋭且熟悉葉青,聞言心中一動,難道……有什麼意外因素加入場上了?
她看了看身邊這年輕男子的側臉,目光微晃一瞬,沒追問,她相信以後葉君時機到了會告訴她,這時只轉過去掠了掠髮絲,看向外面的夜色繁華街景,再沒有説話。
小小的走廊,氣氛安靜無聲,自成一方小小的世界,而在兩人頭頂的夜空中,星砂霧幔的巨大星環,充滿着一種殺機,正潮水一樣越來越近,這是兩個世界最後的對決,決出誰雌誰雄的命運分野,力強者取得主導權,力弱者便只能雌伏,而世界的雌伏不是一個人的私事,而必將牽連影響它的所有屬族……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她想起葉青曾經説過,長久存活在生機世界裏讓人忘記生存並非理所當然,死亡才是常態,虛空尺度尤其這樣,她們踏上仙道奔着夢想而去,時至今日都親眼目睹,連世界道路都是這樣充滿風險。
…………
暗面時空門
冰瀑灌流不絕,外域黑屬天仙日復一日地堅守維持黑蓮冰川,他們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威懾,讓小天羅地網無力他顧。
葉青的卧底分身登上旗艦去拜見瓊陽仙子,現在已正式晉升到艦隊副統帥,但仍舊每天都去見她這主帥,姿態始終很低……因卧底司職特殊,要的不是這位置和虛榮,不在意,因此不會膨脹。
今天一進來,葉青就看到這女仙的力量已逐漸恢復許多,水火同爐的力量逐漸讓整個紅雲門的天仙元神都更增添道軀實力,不過相比下瓊陽仙子沒有穿裙子就無法恢復天仙道軀,只能慢慢靈池積累起步,而註定要給自己本體進度拋下。
因此近來葉青對她的態度也更輕鬆,上來一禮拜見:“葉裕見過仙子。”
“你來啦。”
瓊陽仙子放下手中道書,在座椅上微笑起身,這艦廳現在只有男女兩人相處,她也敏感體會到些氣氛變化。
不過她認為這種輕鬆是源自與葉裕晉升至假格地仙,而且陰陽合氣,擁有一次讓她現在都羨慕的天仙打擊力量,男人總是因力量而自信,聰明的女仙也不會就此一點態度説什麼。
更重要因覺得兩人力量對等相對於同事了,葉裕對她的態度還是一如既往的敬重,而出於拒絕她隱晦示愛以及生死追隨的經歷,瓊陽仙子就判斷對方應該不是為的她亞聖女兒——否則就該順杆爬上來了。
她不知道對方是分身的卧底宗旨,一次次產生這種種誤解,讓她對葉裕越來越信賴,基本上什麼話都會説了:“我昨晚聽母聖告訴我,黑蓮聖人相信這樣牽制小天羅地網,對於世界撞擊時好處不小。”
葉青分身安靜聽着,偶爾她需要時,才貼心地發表一點建議……都是不錯的建議,然而因信息不對稱緣故,未必可靠,不過這女同事並不知道她的特殊貢獻,青脈着實應給她發個一噸重的獎章。
轟!
流光一道道飛起來,艦隊升空進行例行巡查,回望下面冰川,整個火紅的星巢猶一枚赤晶魚鈎鑲嵌在暗面,鑲嵌在本域世界的肌體裏,葉青分身在這裏也待了許多年了,過去的幽暗玄冰到今天觸目所及,到處都是灰紅——融合部分火屬力量的特徵。
整個冰川上,有點點躁動氣氛,不僅僅是火屬緣故,還有昨晚葉青引了一萬真人陽化的緣故,對此,各艦的地仙都有些不忿,簡直是無視他們在暗面存在,或者説以為紅雲門鎖困在暗面,就已是鍋裏的煮熟的肉,無需擔心了?
瓊陽仙子見此皺眉,愉快的心情都被打消許多,她習慣轉首看向忠誠葉裕:“你對葉青的這一下抽撤怎麼看?”
“……”
葉青一陣無言,心想你問我真是問對人了,當下和過去那樣謹慎建議:“我覺得這是陷阱,故佈疑陣吸引我們冒險,不如以靜制動。”
啪!
瓊陽仙子拍了一下手,神情變得高興:“母聖也是這麼説……當然我也這麼認為,以靜制動,大勢自會碾壓敵人,可惜天仙以下都沒這見識,唉!”
她已經基本將葉裕當做假格天仙或者未來天仙看待,而無視了葉裕在暗帝那裏搶來的力量只能用一次,或者説潛意識裏已經覺得葉裕會跟隨她,所以葉裕的力量就是她的力量。
“我很榮幸仙子的認可。”葉青分身微笑道,也不多説,其實自己分身這樣教唆,才是故佈疑陣,讓你們在我的積蓄期不敢輕舉妄動!
成功又坑這對母女道侶一次,他就下去和各艦地仙解釋宣傳,讓下面躁動的氣氛轉冷靜……其實不用多説,只要借紅雲和瓊陽母女的態度説高層沒有開戰意思,就是一盆冷水,沒有天仙頂着啃硬骨頭,地仙蠢了才去衝撞對手天仙陣線,之前在養劍池天折戟沉沙的教訓還不夠慘痛?
甚至過於慘痛了,隱形成一股暗流,妒忌眼紅仇視葉裕踩着整支艦隊的屍骨一步上位,成本門高層後備役,甚至日夜都可以與瓊陽仙子一起,簡直是贏取白富美,出任艦隊副帥,走上仙生巔峯的節奏。
瓊陽仙子和葉青,這兩個當事人對此其實都有所覺,但都裝作無視。
…………
黑蓮冰川
紅雲亞聖會面黑蓮聖人,她略一躬身行禮後,再度表示對葉青忌憚,指出:“兩域融合後新世界,我們就會投鼠忌器,開始各方牽制,再不能動用毀滅力量輕鬆洗地,這意味着葉青只要撐過大沖撞就會迎來機遇期——他能帶多少人道力量撐過去,就能在融合後擁有多大潛力,某種意義上,在仙道青帝而言最危險,葉青是在人道而言最危險。”
“人道不算什麼對手。”
黑蓮聖人擺擺手,有些覺得紅雲亞聖是給葉青刺激得杯弓蛇影、過度反應,但母域的聖人善於派系協調,他還是聽進去一些,説:“我已設計暗帝當矛頭,而且青珠要奪回道侶伶仙子身體,必殺葉青,這雙管齊下必會扼殺葉青際遇,也不會給人道復甦機會。”
見聖人都已有針對準備,紅雲亞聖就沒有話好説了,哪怕她在暗面這幾年心底總有些不安……似乎是忽略了什麼棋盤外的危險因素,而且這危險越來越靠近,讓她夜裏偶爾都會驚醒。
現在這敵方世界已是母域法則滲透部分,尤其在暗面而言有黑屬冰川入侵更是平分半個主場規則,對亞聖的天機而言,無疑是來自命運的預警,但又不是非常致命的清晰,只是感覺像是給人捅了一槍的不舒服。
而危險的來源倒非常清晰,就是天命之子——葉青!
紅雲亞聖自己其實更擔心屆時力量分散,到時仙道方面人人爭聖而不理人道,除了暗帝和青珠聖人之外都沒人肯付出成本,而葉青此人履歷和青珠差不多,最擅亂中借勢破局,萬一再另闢蹊徑衝破了這雙管齊下困境,誰還肯費力去對付葉青?
可似乎兩域聖人亞聖當中,因都是男人,力量和權柄,形成的自信,哪怕在最激烈競爭面前都不考慮自己會輸,只有她一個女亞聖,冥冥中最體會天命之子的危險,無人可以訴説尋求認同,連親信師弟師妹都不能説,因掌教的不能動搖羽翼的信心,讓人窒息的困局只能一人擔着……幸還有女兒瓊陽可以分擔,最近不知為何女兒似乎心情開始變得愉快,已在挫敗打擊中恢復過來了的樣子,正好與她交流些私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