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忘之地洞天
“恭喜道友你做了一個很明智的決定,請跟我來。”
葉青帶紅雲來到迷霧森林中央,映着晚霞,彤紅渲染在年輕道人背後,帶上一層光環,紅雲突發現一個忽略已久的問題,這對仙人來説,是個多麼年輕的道人啊,甚至才三十幾歲,就要問鼎世界之巔……越是動盪的世界,際遇越讓人瘋狂。
“希望如此……”她微不可查地喃喃着,試圖讓自己相信這樣年輕的一個主君能控制住接下來局面。
和政治一樣,有時,無論自己決定是不是明智,選擇後就很難再改。
空氣裏一陣波動,顯現出葱蘢高聳的大樹,兩人一前一後來到樹梢上,紅襖白裙的巫服少女已在等候,她看了葉青一眼,在懷裏取出兩面封印的金銀寶鏡,“啪”合攏安置在樹梢。
葉青牽上貂蟬子楠的手,按在鏡上,只是一點,五德力量,瞬息與陰陽相合……只聽“嗵”一聲。
心跳一樣,鏡面鼓起,破碎日鏡在月鏡補充下開始修復,轉瞬發出橙黃陽光,又一面則是銀白月光。
嗡——
陰陽相合貫穿虛空,兩道光柱遠遠投去,照耀虛空,凡觸及的隕石帶、冰晶碎屑甚至殘破洞天、艦骸都折射或反射光,形成長長光帶直透上方無形的屏障,寸寸往上層時空延伸。
伶仙子在樹下見得一下就變了臉色:“你這是在幹什麼?”
“帝君獲得了我家夫人送回去的信息,剛剛傳來些有意思的東西,你們在背後稱呼我們目擊者?但卻不是稱呼成敵人……帝君相信以和為貴,又説你們不會拒絕交流,那我想試探試探你的元青姐姐。”
葉青看了她一眼,説着還是控制了光柱的激發:“你可以幫忙做箇中介,也算是讓她放心,你人在我這裏……這樣我們所有人都不能再動搖,順便也向她表示,你的心還在方舟,沒有完全泄密,正好方便我們接下來的任務,不是麼?”
伶抿了抿唇:“要我説什麼?”
“遂古之初,誰傳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暗,誰能極之……”葉青每念一句,伶的臉色就變化一分。
她忍不住問:“誰教你的這首詩?是你夫人芊芊?青鸞?還是青帝?她們中一定有個艦靈!”
“這無關我們合作,你照念就是。”葉青説,事到如今,有些信息恐怕帝君已經在元青裏得到,只要沒眼瞎都能看出青漢的許多相似元素淵源匪淺,剛剛都沒過問什麼,無疑是默契。
伶強忍下好奇心,打開界膜傳出信息。
…………
虛空·母艦
光柱出現,黑髮女子瞬間抬首。
“那是什麼?”
橫貫虛空甚至向隔膜上溯光柱,似是一柄長槍捅向她,讓這方舟臨時代主人的目光一下鋭利起來,然後她聽到了伶代傳的話語:“遂古之初,誰傳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暗,誰能極之……”
“這是……《楚辭,天問》?”
黑髮女子微怔,起身來回踱步,神情變化:“霜藍可能有危險了,她的隱匿擋不住漢風探查,哪怕是比較衰弱族氣,而葉青此人僭取了這世界族氣的君權,結合他背後那個人勢力,對方……在圖謀我們方舟。”
“啊,姐姐要怎麼回覆?”有艦靈少女問,心中焦慮,如果有叛徒艦靈得到了道天公民權限,就有可能取代元青姐姐,也就是否定她們這樣多年漂流尋找回家之路的存在意義。
“不急,先問問葉青……或者説他背後那個人在上面立的燈塔,想幹什麼?”元青冷靜説,始終將葉青當一顆棋子,而非有資格博弈的對象。
…………
遺忘之地洞天
“你們有敵人麼?”
葉青説出了談判中的第一句,目光深凝光柱盡處,似乎是高高在上的道天文明,似是凡人在仰望雲端的神靈,這是隔着時空的探問。
…………
方舟
“原來是黑暗森林策略……”元青沉思起來,確證:“伶可能背叛我們,告訴葉青更多信息,不如此怎會如此反擊?”
“可惡的叛徒!”
在雲網中有老年艦靈臉色微怒後,卻冷笑:“土著就是土著,倒也有些機智,根據盜取部分信息反擊,奈何力量不足支撐威脅,貽笑大方。”
一個艦靈少女贊同:“此子以此信號燈塔來威脅試探,出發意圖邏輯上很好,但信號能傳多遠……”
“虛空確實黑暗危險,赤果果的叢林法則,存在相互猜疑和偷襲、不對稱戰爭、決勝兵器等等……”
“不過,這規則有其適用範圍,就是時空能級對等或相近。”
“這樣才能相互形成威脅和猜疑。”
“可是,我們這個大宇宙,有着虛空能級階梯的原則……別的空域我們還不清楚,我們得承認未知,但可見空域內都是有着能級階梯……”
“層層能級、廣袤虛空,無數世界如過江之鯽、星河沙數,而相互距離非常遙遠,還隔着不同時空,最快引力波在時間與空間的距離下都會極速衰減,幾個能將自己光輝傳到別的世界那裏?有幾個能傳播得更遠?又有幾個能將光輝傳播億萬世界?”
“越是高能級的道天文明,越能輻射影響廣泛,每個世界本身就是信號燈塔,對高層世界來説,何須多此一舉建立信號燈塔?”
“但對低能級的世界來説,光輝距離有限,根本傳不遠。”
元青冷笑着,抬首看向上空的屏障,帶着不屑:“這葉青的臨時燈塔,又能傳播多遠呢?”
“而且,信號本質不是威脅,能接受到信號的力量,才是威脅。”
“時空能級差距半層,還能在晉升或衰落時相互撞面,並且也有着相互掠奪的價值,但能級差距兩層以上世界碰都碰不到,風馬牛不相及。”
“並且彼此體量和質量差距大到掠奪都意義不大的程度。”
“下級,只能瞻仰遺蹟,而無法讓自己光輝進入對方視野,可以現實地説——螻蟻對巨鯨的區別,體量和環境都截然不同,根本連資格都不具備,不是什麼阿狗阿貓都能威脅到道天文明。”
“哼,我們是播種機,只是希望有後來者不斷晉升,然後形成文明金字塔而已,而非是窺探它們的資源。”
“那怎麼回應?表示我們不在意?我們絕不妥協?”
“不錯,元青姐姐就回複葉青,説我們一點都不怕,讓他帶着伶有多遠滾多遠。”許多艦靈少女反映,但也有少部分年長的男女艦靈提出別的意見。
種種信息匯流,雲網中最後的反饋,在元青這裏就是判斷:“還是緩和些的好,我們將計就計,問問他要什麼條件。”
“為什麼?”
“伶告訴我,她沒有背叛方舟,我認為她很聰明,或會圖謀公民任務,卻應該知道根基與底線在哪裏,沒有方舟,她的公民獲得了也毫無意義……”
黑髮女子説着姐妹競爭中的共識,粉潤嘴角彎弧,露出一個温和而稍狡黠的笑容:“所以對葉青的試探,要表示我們在意,我們妥協,我們陪他們這樣低層文明玩這種過家家的遊戲,讓他們以為自己得到了普適虛空的真理,將自己底層世界內的法則認知無限擴大到高層世界,而產生認知誤區,在黑暗森林的猜疑鏈中得到了安全感……然後,相互戰爭……否則難道要刺激得他們新世界內部抱團對抗,凝聚力量來干擾我們的道路和任務?那是對我們自己的犯罪。”
眾艦靈心忖自家的boss越來越機智了,這樣下去簡直要無人能擋的節奏,她不成為道天公民,誰還能成?
就伶那個不知規矩、不服大局的野丫頭?
…………
遺忘之洞天
“……她就是這樣説,別沒有了。”伶如實傳遞了元青姐姐的詢問,看上去毫無保留。
葉青聽得一點都不認真,只是湊到伶的面前,觀察她臉上表情:“你覺得她説的是真話?”
“自是真。”
伶心底微緊,儘量裝正常,但無法確定,因她身上有青伶的一部分,也就是説冥冥中的默契勾連。
葉青靜默看了她一會,伸手在日月天敕寶鏡上一拍,燈塔光柱戛然而止,一切恢復平靜:“這項不是我們的合作範圍,所以我不信你。”
紅雲看看葉青,又看看伶,感覺到氣氛異樣,誰都沒有出聲,整座洞天顯得寂靜沉默。
啪!
葉青壓住熄火的寶鏡,一邊喚醒裏面兩個鏡靈,一邊讓貂蟬重新分兩塊,招手對驚疑不定的伶説:“來,我們一起摧毀這寶鏡。”
伶一怔:“等等,你不用來建立燈塔威脅了?”
“我有威脅麼?”葉青表示自己無辜中槍,嘆息:“只是試探罷了,看來我想錯了,有些規則不能盲目套用。”
“那為什麼要摧毀它,雖道君失格後失去許多妙用,但這也算一件難得至寶,你的夫人貂蟬子楠用得上它吧?”伶努力挽回葉青的心意,裝沒聽懂葉青的話,她還怕這個坑王之王在試探。
誰知葉青是鐵了心,只見手上青氣瀰漫,反掌鎮壓單面的日鏡:“這東西里面有暗手……清洗掉其實也可,但我不習慣讓自己道侶和別的男人有什麼粘連,留下月鏡用用就可以了。”
貂蟬子楠臉色微紅沒説話,守在旁等着,目光落在月鏡上,看到上面隱約月華波動浮現。
這次日月雙鏡分開,單獨承受力量就有些不支,日鏡中破碎隱藏男仙身影在生死危機下重凝,化少真道人,明晃晃陽光刺目投射千萬道光柱,怒吼:“豎子,你欲何為——不怕我主報復麼!”
“少陽道友好久不見,也沒什麼,只是告訴你一個不幸消息,你的主人少真失位,我無需再留一線等將來好説話,所以殺豬的時候就到了。”葉青説着,目光示意伶跟上。
少陽:“少陰快出來!”
月鏡也瞬息浮現銀色光暈,浮現月鏡仙子身影,她聽見葉青説“殺豬”二字,顯明白生死時刻到了,無法再偽裝蟄伏下去,就要和少陽結合,召喚出少真法身,拼個魚死網破。
“妹妹還是不要掙扎了。”
伶公民任務目標首要對付就是掌握星核的少真,對削弱敵人的事情也是樂見,不由就將和元青姐姐聯手矇蔽葉青的事放一放,揮手抓住月鏡,兩女鬥在一起。
葉青目光微不可查地波動了下,確定了自己的判斷,催促伶:“給我加持!”
伶的力量壓制月鏡仙子一個人綽綽有餘,遂催動一半洞天本源,自身臨時加持幫助葉青。
“轟”,這加持,使葉青的青氣中,就帶上一絲紫氣,頓時如滾水融雪,將陽光都侵蝕消融……
陽光本質是太陽,真正陽光是白色,堪稱一個主世界最強力量,少陽之氣原本就只是模擬而帶有金黃,隨着道君失位,再也無法和原那樣隔着虛空提供一份權限,頓時顯出色厲內荏的本質:“等等……饒命,有話好説,你需要陰陽道基功法麼?我都可以給你……”
月鏡仙子羞怒:“你死就死,求饒個什麼!丟臉!”
“你這小女人懂什麼,我這條命來之不易,你都可以委身曲意侍奉龍神,我堂堂丈夫自也是能屈能伸……”少陽在主人少真失位的時刻發現了一線翻身做主人機會,積極爭取,和女身少陰不是一個思路。
葉青聽見兩人相互揭短,很是無語,心忖真是什麼樣主人就有什麼樣僕人,對着日鏡最後一揮:“我不需要這個,只要你的命。”
“等一下我把她送給你……告訴你少真的命門,我們可以成為隊友哇……”
“好,我答應你。”
“你發誓!”
“我葉青對信風起誓……”
“這秘密就是……”
“多謝,但是你還是得死。”葉青話才落下,信風就傳出一股反噬,這反噬很是兇猛,但葉青臉色不變,笑着:“我之道,可不是至信啊!”
説着,手掌一下握緊,青紫之氣噼啪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