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出聲的那到陰森聲音又道:“月霜長老這話説得卻是謬誤了。我們若是敢以真面目放對,又何必這般藏頭露尾?”
月霜冷冷點頭:“不錯,確實是我問得笨了,只是無論你們是否見不得人,也都無所謂。反正你們全都是要死的人了,露出臉或者沒有露出臉,對我們來説,結果都是一樣;對於當前局勢,更是無足輕重。”
那人嘿嘿冷笑:“月霜長老真是豪氣干雲,巾幗不讓鬚眉;只不過呢,今日鹿死誰手,卻還屬未知之數,且讓本座一觀,月宮霜寒是否當真威凌天域,無可匹敵。”
説罷,那人眸子中殺機凜然一閃,極盡陰森口吻的説道:“玉碎戰術!”
周遭剛剛承受過暗器反擊、驚魂初定的那十四個人聞言齊齊渾身一震;旋即瀰漫出一股悲憤的雄壯,絕望的殺意!
所謂“玉碎”戰術,顧名思義,就是與敵人玉石俱焚、同歸於盡的戰術!
且還是那種敵人未必會死,可是施展這一種戰術的那個人,卻一定要死,一定先死的決絕殺敵方式!
用自己的死亡為契機,為自己的戰友創造殺敵機會,可謂是玉碎戰術神髓所在。
“玉碎?”月寒嘲諷的一笑:“就憑你們幾個三腳貓,竟也有資格被稱之為……玉?你們這羣貨色就算是死了,也不過是一堆爛瓦片!”
就在月寒滿盈嘲諷的聲音中,對方那十幾人已經悉數飛身而來,一派不顧自身,與敵偕亡的架勢。
原本極盡昏暗的叢林中,在這一刻,滿目盡是刀光劍影,浩瀚劍氣幾乎瞬時照亮了整片蒼穹;而在一片明亮如熾之中,驟現無數的細微黑點,縱橫交錯,瞬時瀰漫了整個戰場。
“穿脈金針!”月寒憤怒萬狀的驚呼了一聲:“這是……冰霄天宮……你們竟是冰霄天宮的門人?”
為首的黑衣蒙面人仍自陰森森的笑道:“月寒長老確實見識廣博,一眼就看破了我們所用暗器的來歷,只不過呢……除了冰霄天宮之外,別人就不能用這種金針了嗎?”
對方矢口否認。
惡戰已經再度展開。
月霜月寒一前一後,彼此呼應,劍光縱橫交錯,循環往復,時而身子一閃之間,姐妹易位,一百八十度的對稱調換,又或者突然就變成了東西兩面的銅牆鐵壁,守得滴水不漏,觸之反傷……
對方合共十四名道元境高階修者以豁出性命的方式展開圍攻,在這姐妹兩人聯手配合之下,竟全然沒有半點作用。
甚至於,處於被保護狀況之下的葉南天、月宮雪等四人,完全沒有出手的餘地。
再戰片刻,一聲慘叫驟起,血光崩現。
參與圍攻的一名黑衣蒙面女子驀然中招,其身上六處地方乍然射出鮮豔的血花,整個人登時打着旋轉滾了出去;身子兀自還在半空中翻滾,可是每一次翻滾之餘,地上都會多出來一片顯眼至極的血痕。
“追魂奪魄雪六出!”
“砰”地一聲,左面一人突地合身撲上來,施展身劍合一之招的一個女子,在即將攻擊到葉南天的瞬間,卻見眼前人影一閃,攻擊對象然和變成了月霜當面。
在好似瀑布一般沛然莫御的綿密劍光之中,月霜飛起一腳,好似白駒過隙一般,精確無比地穿破了對方宛如實質一般的匹練劍光,狠狠的踹在那女子的小腹上!
那女子登時一聲慘哼,劍光走勢瞬時潰散,整個人反向倒飛出去,更在半空之中大口大口地噴出來許多內臟碎塊,如此傷勢,顯見是不活了。
“月霜月寒果然了得,名不虛傳。”為首的那人兀自在控制着空中的穿脈金針,及至看到這一幕,終於確定了只是憑當前的這些人手,絕無可能不能對霜寒造成任何傷害,只會造成己方人員的損失罷了,。
且若是時間拖得稍長,只怕還會將這些人全部損失在這裏,徒勞無功。
一念至此,突然仰天長嘯。
刷刷刷……
那一聲長嘯,聲猶在耳,四面八方,又有十幾條人影疾速閃現。
這些新添的人手,一個個仍舊是黑衣蒙面,在這幽暗的氛圍下更顯陰森恐怖;普一現身,一言不發,便即惡狠狠地加入圍攻戰團。
後一批人手才一入戰,月霜月寒便即感覺壓力一重,再不如之前的進退自如,信手拈來。
姐妹兩人急疾對望一眼,一眼對視,各自明悟在心,這一刻的變化同樣在葉南天既定算計之內。
兩姐妹對當前狀況,早有腹案,壓力驟增之瞬,非但沒有退縮,反而劍光一漲,瞬時擴大了放手的圈子,隨即兩個人便在對方戰力將近三十名道元境高階修者的強力圍攻之中,展開了更強力的反撲!
如同長虹貫日一般的犀利劍光,在昏暗的叢林中盡情潑灑,宛如劍氣長龍一般的飛舞來去,雙劍聯袂強勢反攻,一時間竟然將敵方一干人等悉數逼得節節後退。
月霜月寒氣勢如虹,逼退敵人之餘,仍自連連進攻,一鼓作氣將敵人逼退了三十多丈!
面對如斯攻勢,對方每個黑衣蒙面人的蒙面巾都已經是被汗水打濕了。
顯然,即便是合這三十多人之力聯手,也非是霜寒姐妹聯袂合攻之敵!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那個為首的黑衣蒙面人突地再發一聲呼嘯。
早已覺得應對艱難的一干黑衣蒙面人如蒙大赦,齊齊翻身後掠。
然而他們這般一起動作的翻身後掠,卻是犯了武鬥大忌,月霜月寒見狀哼了一聲,全無猶疑,劍光趁勢追擊;連續三聲慘叫,三個人在半空中被腰斬成為兩段。
這還是對方四散退避,分散得距離較遠,若是站位密集的話,被斬殺的人頭數絕不止此!
而在這個時候,對方這般不計後果,空門大開閃避的原因也出現了——“轟”的一聲巨響,原本接戰區域的整片戰局地面,全無徵兆地塌陷了下去。
無數暗器,從地底下飛射而出。
與此同時,一股令人驚悚的龐大力量,亦從地底下悍然激發出來。
目標,正是處在陷阱上空,即將跌落下去的葉南天等人。
月霜應變神速,隨着一聲清嘯,劍光再度騰龍而起,包裹帶着己方六人不降反升;反向騰起空中十幾丈,而月寒的劍光則形成了一道堅不可摧的氣勁盾牌,將來襲的所有劍氣暗器勁氣,悉數阻擋在外,全無遺漏。
陷阱之下埋伏的那九個人同樣是黑衣蒙面、形象陰森,宛如暗夜魔神一般詭異現身,更發出充滿得意意味的笑聲。
“月宮霜寒,不過如此。”
月寒冷冷道:“始終是一夥藏頭露尾的鼠輩,真以為高明到那裏去了?”
為首那人發出桀桀怪笑:“我們高明與否這個不是重點,但我們卻註定可以活着回家,可惜高明如月寒長老者,中了我們的絕毒暗器的你,卻是再也不能回到瓊華月宮了。絕代紅妝將成白骨森森,惜哉嘆哉!”
月寒冷笑:“就憑你們那點微末伎倆,痴人説夢……”
旋即卻是臉色一變。
月霜帶着眾人落下地來,背靠一棵大樹,眼睛逼視着眼前眾人,沉聲問道:“月寒,你中招了?”
月寒這會的臉色很是難看,同樣沉聲道:“不礙事,足以支撐到將這幫賊崽子統統殺光!”
然而才不過片刻,她的臉上,已經顯露出來淡淡的青色。
月霜轉頭一看,眉頭一皺,大怒道:“這是什麼毒?竟然霸道至此?”
為首的黑衣蒙面人淡淡道:“想要對付大名鼎鼎的月宮霜寒,我們如何敢有絲毫的掉以輕心……當然不能用一般的毒藥。我們明知道,陷阱對你們沒有作用,毒煙對你們沒有作用,暗器對你們也沒有作用,圍攻,更加難以殲滅你們,為何還要來?”
“哈哈哈……若是沒有相當的把握,難道我們乃是專們來送死不成?剛才出手之人不惜故露空門,就是要引你們全力狙殺,露出不是破綻的破綻,正如我們預期的一般,月寒長老,你中毒了!”
“而現在這種毒,就可以讓你們兩位高高在上的絕世高手,品嚐到失敗的滋味!”
月寒臉色難看,道:“你們是什麼時候下的毒?即使我剛才有露出破綻,仍有護身氣勁衞護,毒力何能近身?!”
“即便月寒長老不説,我也是有意要解釋一番的,畢竟是毒到了月寒長老這等大高手的用毒手段,與有榮焉……”那人顯然在故意的拖延時間,等待着月寒毒發,自然樂不得為月寒解釋:“在最初第一波攻擊的時候,在空氣之中,除了有暗器攻勢,更提早瀰漫了千里無形散。”
“千里無形散,無色無味,而且本身並沒有任何毒性,正常情況下只是用作追蹤用途;不具備殺傷力的藥物,你們當然不會有察覺。”
他得意的解釋道:“只是……在第二次陷阱出現的時候,在上空開路的月霜長老我們或者鞭長莫及,但,處在下方保護的月寒長老,卻註定無能避免地會接觸到我們事前不下的牽機粉;牽機粉本身也是無色無味無毒的物事……”
月寒臉色一變,輕輕嘆了一口氣:“想必是這兩種物事結合在一起,就變成了毒藥。”
“呵呵,無形散與牽機粉結合在一起,雖然會轉化為劇毒,但這劇毒卻不會發作,不會發作的劇毒,仍舊不虞被月寒長老察覺……”為首的黑衣蒙面人説道。
“哦,不會發作的劇毒?所以不會被察覺?委實有趣,有一有二,想必還有第三吧?”月霜冷冷的道
那黑衣蒙面人陰森森的笑道:“肯定有第三,知道剛才我方人手為什麼會故意露出那麼大的空門嗎?就是要引你們出手擊殺啊,他們事前都服用了冰涎液,冰涎液不但無毒,反而是解毒妙品,可是融化在血液之中,轉化為瀰漫在空氣中的血腥氣味,卻可以將無形散、牽機粉所構成的奇毒全數激發出來!這便是青雲天域傳聞中,排名第一的無解至毒,自古至今,從來無人可以倖免的凍地冰凌!”
為首的黑衣蒙面肆無忌憚地大笑着,望着月寒漸趨鐵青的臉色,道:“月寒長老,現在你是不是感覺到了渾身有些冷?我其實還是很佩服月寒長老的,依照我們的實驗結果,尋常人早就支持不住,倒地不起了,月寒長老還能這般屹立,委實難得,哈哈,哈哈……”
月寒淡淡道:“什麼凍地冰凌,不過是夜郎自大的區區小毒,居然也妄想對我產生效果,不怕告訴你,我現在一點都不冷,反而有些發熱!”
“哈哈哈哈……發熱,這就對了!”黑衣蒙面人發出一聲暢快淋漓的大笑:“這種至毒,本就是源自於毒性生克至理!奇毒入身,五臟俱焚,難有醫治方向;但渾身上下的表徵,卻反而會發出一種寒冷難耐的色澤……事故死在這奇毒之下的人,多數會現出來是被活活凍死的假象!看來,月寒長老的死狀,卻也與常人無異,我本來還對你抱有期望,現在看來,我剛才所説的果然大有道理,月宮霜寒,不過如此”
“哈哈哈……月寒,你完了,你的姐姐失去了你的聯手,也將伴你共走九泉,月宮霜寒,你們終究是完了!”
……
一陣肆意的狂笑之餘,那人一揮手,命令在場所有的黑衣蒙面人同時上前圍攻,這一次卻是改變了策略,一沾即走,決不冒險,意在進一步消耗月寒的體力,很簡單,他們想要令到月寒體內的毒素加速發作,只要月寒的這一環破了,月霜就算戰力完整,卻不免會陷入要多護衞一箇中毒之人,全面被動挨打的狀況,那時候就是徹底的鎖定了戰局。
月霜臉如寒霜,劍光閃爍,此刻已然承擔了來自敵方的絕大部分攻勢;抽空看到月寒還在持續揮劍出招,或攻或受,不由大急;“你還是先想辦法逼毒,不要再耗費內元……我一人足矣抵擋他們的攻勢。”
月寒臉上露出來汗漬,咬牙恨聲道:“試過了,沒用。”
那邊,為首黑衣蒙面人得意的大笑道:“我們佈局良久,更以數人性命為引,若是仍舊被你逼得出凍地冰凌的絕毒,老夫立即自刎當場,再也無顏立足在這天地之間,哈哈,哈哈……”
笑聲充滿了自信滿滿,以及得意至極。
所有黑衣蒙面人眼見狀況丕變,亦都是人人精神大震,以他們的修為,自然能夠輕易感覺得出來,月霜月寒之前那種天衣無縫的配合,似乎已經開始出現了遲滯,而且遲滯的頻率還在漸次增大。
那是一種運轉不靈,再也不能圓轉如意的微妙感覺,不論敵我,在場每一個人身在戰局之中的人都能清清楚楚地感覺出來。
葉南天長劍在手,與月宮雪背靠背站着,之前他們夫婦二人,勉力出手,抵禦來自周遭的攻勢;可惜就只承受了兩次震盪,兩人俱都是口吐鮮血,再戰無力。
他們畢竟只得道元境初階水準,在這樣的戰局中,幾近無能為力,至於清雪、霧雪兩女,根本就不敢上前,以她們未臻道元境修為的實力,縱然是戰鬥餘波都足以要了她們的性命
隨着戰況情勢的愈發不利,月霜的神色也越來越顯焦急,劍光拼命一般灑出;月寒的臉色越來越青,手中劍越來越是有些無力;恨聲道:“果然是凍地冰凌,天域絕品至毒,冰霄天宮的不傳之秘!當真是凍地冰凌!好好好,你們果然是……冰霄天宮的人!”
旋即更是“噗”地一聲,吐出一口鮮血,整個人搖搖欲墜,連長劍也已經拿不住了,垂落在地上,支撐着身體,但卻似乎連這般堅持都已經難以維繫,劍身被體重壓得有些彎曲了。
乍看上去,整個人隨時都能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