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笑對另一邊的情形直接就是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了;雖然只是驚鴻一瞥,但葉笑對包括譚青峯在內的所有敵人盡都洞若觀火,剛才那一劍出手,必然可以將最強的那個敵人拿下;絕對不會跑得掉;反而是冰心月這邊,卻真的是到了緊急關頭。
葉笑原本以為,冰心月一息尚存,以自己目前的修為,怎麼也能令其轉危為安,可是持續輸入一段時間靈氣之後,愕然發現,自己不管輸入多少靈力,全都屬於白費力氣。自己輸入的靈力只要一旦接觸到冰心月的經脈,竟然會被立即焚燒掉!
冰心月此際的經脈內中,根本就不像是一個垂死之人,更像是一個已經燒得通紅的火爐子,足可以溶金化鐵,葉笑輸入的靈力,根本就來不及發揮半點作用就被直接焚化了。
葉笑眼見自己靈氣無功,又再嘗試丹雲神丹,可是丹雲神丹還未來得及進口,就已經被其周身熱力焚化成了一團氣體;葉笑把心一橫,更立即取出一枚輪迴果,打算強行造就冰心月,直升道元境巔峯,藉助境界突破的威能,回覆生機!
然而即便是玄之又玄的輪迴果,才剛湊到嘴邊,早已被瞬時烘乾,變成了些許毫無用處的粉末。
葉笑可謂出盡手段,百般計較,卻終歸無濟於事,不由得心中一痛,怔怔地望着冰心月的臉,擁有了更勝前世實力的自己竟然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伊人的氣息越來越微弱,甚至連身體似乎也在漸漸消融……
整個身體看起來越來越虛幻,越來越是看不清了也似。
冰心月的眼神,早已渙散着,但此際卻始終牢牢地盯着葉笑的臉;臉上是竭力的展現出一片温婉的笑容;雖然仍舊如之前一般的清冷,卻並沒有流露出絲毫的痛苦之色。
她曾經數次想要説話,但,只要一張口,就有一團乳白色的火焰噴出來,一時間竟然完全説不出來隻言片語,甚至發不出半點聲音。
葉笑只感覺心痛如絞,終於忍不住將冰心月的身體緊緊的抱在懷裏。
∽∽,冰心月身上流溢的那種奇異火焰,雖然漸形微弱,卻仍舊在持續燃燒,然而之前威勢無匹焚天之焰,對於聞人楚楚和葉笑沒有造成半點傷害。
再過片刻,葉笑心下一沉,冰心月的兩條腿,徹底不見了,似乎是化作了一片星星點點,消散在空中……
僅餘下薄薄一層的些許火焰亦在此時猛地一斂,全部進入了冰心月的身體內部。冰心月的精神反而一振,竟然恍如奇蹟一般的令渙散的眼神重新聚焦,更閃現出一道明亮的光彩……
她哆嗦着嘴唇,定定的注視着葉笑,似乎要將葉笑當前的樣子,永久地刻進自己的心田,要來生來世,永生永世的記住,這張面孔、這個人。
“葉……”冰心月的口中,竟然發出一點微弱至極的聲音,葉笑心頭一震,急忙將耳朵側過去:“你説。”
冰心月勉力掙扎着,她的胸腹之間,此際也已經有火焰升起,一如剛才雙腿消散之時,她情知自己此刻大抵是迴光返照,生機將絕,一定要把握這最後機會,冰心月深深地望了葉笑一眼,以微弱到幾不可聞的音量,斷斷續續説道:“照日天宗……星辰……兩宗……要對……葉家不……利……防範……”
“本欲告知……君前,奈何……實力……不濟……”
葉笑臉色一整,連連點頭,隨着點頭,只感覺自己的眼淚,竟也隨着滴落下來,滴落在冰心月的俏臉上。
冰心月看到這連串的淚珠,眸子中更見一層明亮的光彩,連音量似乎也更大了一些,掙扎着,説道:“你……不用難……過……其實,其實我……從來就沒有……喜歡……過……你……我們……是合作……”
她的眼睛注視着葉笑的眼睛,嘴角努力地綻放出一絲笑容:“你一定要救……楚楚……好好地……對……她……”
“她沒死……”冰心月整個身體,連面容,也陷入在半虛幻之中,那火焰,似乎隨時都可能熄滅,但她仍舊努力的,掙扎着説出來:“……我感覺得到……楚楚……沒死……相信我……”
“救……她……”冰心月這會明顯想要回頭看一眼自己的徒弟,但卻無論如何都轉不過頭去,她當真是連半點力氣都沒有了。
葉笑急忙將聞人楚楚的身體抱了過來,放在冰心月眼前。
可惜冰心月的眸子再度黯淡了下去,已經看不清楚任何事物了,連帶她的眼神,再度渙散,僅存不多的身體也在加速的消散:“……對她……好……”
她的眼睛專注地望着葉笑的眼睛,雖然她如今什麼都看不到了,但她仍舊執着地看着那個方向,下一刻,她的氣息就此完全斷絕。
只是在最後一瞬間,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幾乎虛幻得完全看不出痕跡的臉上,終於露出來一絲幸福的笑容。
我……終究還是又再見了他一面,最終,還能死在他的懷中……我的感情,見不得天日,有悖於倫理,不容於世、不容於人、不容於己,説不出口,永無希望……
就這樣死了……真的挺好……
尤其是,還是在……他的懷中死去……
他……為我流淚了呢。
我很滿足了。
此生再無憾事!
隨着冰心月的生息盡去,早已虛幻不實的身軀忽而發出熾白的光芒,下一刻,整個身體,突然間紛紛化作了一點點虛幻一般的顆粒,就此憑空消失了……竟然就在葉笑的懷中,消失得無影無蹤,不存於世……
葉笑的雙手還保持着原本懷抱的姿勢,心中卻感覺到一陣錐心刺骨的由衷疼痛,眼淚忍不住二度滴落,淚灑塵埃……
寒陽大陸初見……療傷建交……在自己最最危難時刻,冰心月不顧一切,拼卻一身,去攔阻雲端之婉,天上之秀……卻吃盡了苦頭。
但及至再見到自己無事之後,卻又什麼都沒説,悄然而去,便如她悄然的來……
這個女子,外表清冷孤高,心中卻是柔軟如棉,重情重義。
她看起來,似乎什麼都不在乎,但,實際上卻就像是一個負重的旅行者;凡是屬於她的東西,她無論哪一面,都不捨得放棄,全部都要承擔在其肩頭。
尤其是情義。
葉笑雖然並沒有經歷過男女之情,但,他並不遲鈍;冰心月心底對於自己的喜歡,葉笑又怎麼會全無察覺呢?
她默默地喜歡自己,從來不曾有絲毫的表露。
哪怕是剛才到了瀕死的那一刻,對自己説的仍舊是:“其實,我從來都沒有喜歡過你……我們只是是合作……”
用這麼決絕冷酷的話,來為自己的人生,為自己的愛情,畫下句號!
這句話……
讓葉笑一想起來,心底就唯有痠痛難禁,忍不住傷心流淚。
她是怕自己以後想起她會傷心,才會在最後畫蛇添足吧……
一直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她還在為自己着想。
這一句畫蛇添足,自己這一生,卻又豈能有須臾忘懷?!u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