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金虎像只蟑螂一樣,在白星河的拖鞋底下拼命掙扎,從鞋縫裏擠出一聲慘叫:“我錯了,白老大,我真的知錯了!”
“你當然錯了。”
白老大又狠狠踩了幾腳,才將拖鞋從羅金虎臉上挪開,留下了幾十道深深的鞋印。
羅金虎的臉,就像是被車輪碾過的番薯。
白星河長舒一口氣,瞬間恢復了讓人如沐春風的醇厚聲線:“阿虎,你覺得,什麼樣的罪犯才能逍遙法外?”
羅金虎已經習慣了白星河這種天外飛仙似的説話方式,老老實實思索了片刻,遲疑道:“特別聰明的?”
“錯,再狡猾的狐狸都鬥不過獵人,再聰明的罪犯,只要不金盆洗手,遲早會有被抓住的一天。”
白星河淡淡道,“只有一種壞蛋,有可能逍遙法外,就是他造成的損失,遠遠小於別人抓他要付出的代價,明白嗎?”
“算了,看你天真爛漫的眼神,就知道你不明白。”
“換個問法,你知不知道五百年前,咱們星盜圈子裏的至尊‘嚴心劍’老前輩,在蜘蛛巢星保衞戰之中,擊潰了修真界聯合艦隊之後,做了什麼事?”
羅金虎可憐巴巴地搖頭。
白星河眯起眼睛,森然道:“星盜至尊嚴心劍,利用戰爭,逐漸收攏權力,掌握了一支絕對忠誠於他個人的力量,在擊潰了修真界聯合艦隊之後,立刻以雷霆萬鈞之勢,掃蕩蜘蛛巢星!”
“他按照所有星盜犯下的罪行,將那些惡貫滿盈,民憤極大,或是殘殺了各大宗派弟子。又桀驁不馴,不聽從他號令的星盜,統統處死!”
“並且通過地下渠道,將處死這些星盜的視頻,暗中送到了修真者手裏。”
“此後,他還會盟天下星盜。立下了十條規矩,就是我們現在説的‘十大劍則’!”
“每次劫掠,只搶三分之二,給受害者留下三分之一!”
“如無反抗,不得傷害被劫掠的普通人,如武裝人員放下法寶投降,亦不可傷害!”
“不得姦淫,不得殘殺孕婦和十歲以下幼童!”
“不得趁火打劫,劫掠剛剛遭遇過星海風暴的貨船!”
“一艘貨船。在一次航行中,不得劫掠兩次,如果登船之後發現已經有同道捷足先登,不得動一分一毫,立刻退走!”
“除此之外,還有五條規矩,一共十條,無論哪一支星盜團觸犯了規矩。不用修真者出手,嚴心劍就會第一個打他。打服他,打死他!”
“當時,很多人説嚴心劍傻,明明把修真者都得罪死了,還搞這種自縛手腳的規矩,簡直多此一舉。”
“更有人懷疑嚴心劍是不是修真者派來的內奸——如果不是他在蜘蛛巢星保衞戰中。將修真者打得那麼慘的話。”
“不過,無論別人怎麼説,至少到嚴心劍死後,一百餘年間,修真界始終都沒有組織第二次聯合艦隊。沒有爆發第二場大規模戰爭!”
“為什麼,你當人家真的害怕蜘蛛巢星嗎?”
“當然不是,只不過是嚴心劍老前輩明明白白告訴了修真界,‘你們要打我,付出的代價極高;你們不打我,我造成的損失極低,我只不過是疥瘡之患,不值得你們大動干戈’!”
“星盜至尊嚴心劍,是我白星河這一世最佩服的前輩人物!”
“只不過,他死後數百年,你們這幫利慾薰心,鼠目寸光的蠢貨,恣意妄為,不知收斂,‘十大劍則’早被你們拋到腦後!”
“時至今日,你們更是自尋死路,硬生生把自己從‘疥瘡之患’,升級成為了整個飛星界的‘心腹大患’!”
“怎麼樣,羅大團長,現在你得償所願,犯下彌天大罪,當上大魔頭啦,整個修真界都要來打你,有什麼感受?很爽,很滿足,很有成就感,這輩子值了,是不是?”
羅金虎欲哭無淚:“白,白老大,您老人家別玩我了,幫我找條生路吧!”
白星河冷哼一聲道:“屁的生路,你我就兩條路!”
“第一,數年之後,修仙者事敗,蜘蛛巢星被修真者徹底毀滅,我們這些擺在明面上的星盜,成為最好的擋箭牌,被修真者盡數殺死。”
“而修仙者,大可以用我們的屍體為掩護,轉入地下,繼續蟄伏。”
“説不定,我們和修真者在蜘蛛巢星上血戰之時,人家正躲在某個碎片世界的陽光沙灘上,舒舒服服地喝着橘子汁,看着戰鬥新聞直播呢!”
“第二,就算有萬分之一的機會,修仙者真的成事,你們這些‘為王前驅’的傢伙,也少不了一個‘狡兔死,走狗烹’的結局!”
“人家連勾引天魔這種事情都幹得出來,會對你我這樣的小蟊賊講信用,兑現承諾?簡直笑話!”
“白老大,您説的這些,我們何嘗沒狐疑過?”
羅金虎終於爬了起來,又老老實實跪在地上,低頭道,“可是您老人家也知道,咱們星盜出去打劫,最重要就是消息網絡;而打劫回來的收穫,也要通過地下黑市販賣出去!”
“數百年來,黑蛛塔崛起,掌控了整個蜘蛛巢星的消息網絡和地下黑市,等於是我們星盜的眼睛、耳朵和嘴巴!”
“直到一年前,咱們才知道,原來整個黑蛛塔都是長生殿的分支,黑蛛塔的上一代尊主,極有可能,就是長生四王之一的‘黑王’!”
“現在,我們的眼睛、耳朵和嘴巴,都被長生殿牢牢攥住,不和長生殿合作,兄弟們實在是寸步難行!”
“白老大在蜘蛛巢星上,有那麼多的船塢、晶鎧煉製中心,聽説……在地底還有不少產業,自然可以不買黑蛛塔的賬!”
“我們這些苦哈哈,窮兄弟。少不了三天兩頭要出去做生意,要銷贓來換取資源,沒有黑蛛塔,耳聾眼瞎,斷絕了收入來源,怎麼養活?”
“所以。才會一不小心,上了賊船,現在一褲襠的爛泥,怎麼洗都洗不清,只能給修仙者賣命了!”
白星河沉默片刻,又拍了拍羅金虎的肩膀,語重心長道:“你有苦衷,我也知道,否則就不會和你這個小兄弟説這麼多。而是直接碾死你了。”
“這幫雜種,的確有幾分手段,依靠黑蛛塔,竟然在蜘蛛巢星上結了這麼大一張網,連我都落入他們的網中,尤不自知。”
“一年之前,他們暴露出真面目時,我們星盜已經被騙上了船。只剩下給他們賣命一條路。”
“不過,賣命也是有兩種賣法的。”
羅金虎一愣:“哪兩種?”
白星河伸出兩根手指。食指輕輕一彈:“第一,風雨重那種瘋狗,幫長生殿拼命咬人,咬多少人,做多少事,收多少賣命錢。”
羅金虎狐疑:“這。難道還有第二種賣法?”
“第二……”
白星河縮回了食指,只剩下一根中指,直撅撅地翹在半空中,“告訴長生殿,馬上、立刻、現在。就給老子多少好處!否則,老子豁出這條老命去,都要壞你的大事!”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元嬰強者不是神,成不了的事當然很多。”
“但是,在這個世界上,一個元嬰老怪不惜一切代價,甚至不惜拼掉自己這條老命,還敗不了的事,倒是真數不出幾樣!”
羅金虎倒吸一口冷氣:“白老大,您,您不會是要和長生殿徹底翻臉吧?”
白星河笑了笑:“怎麼會?人家實力雄厚,底牌眾多,夾袋裏少説還有三四個元嬰,我怎麼敢和人家徹底翻臉?”
“我只不過,是要滅掉風雨重而已。”
羅金虎一口氣憋在喉嚨裏,臉都憋紫了。
白星河眯起眼睛,冷冷道:“你知不知道,我和風雨重的區別?”
“這條瘋狗,一年多前,只有幾艘星艦,在蜘蛛巢星上全無產業。”
“蜘蛛巢星原本就不是他的,讓他來賣,當然是有多便宜賣多便宜!”
“哪怕蜘蛛巢星原本值一萬塊,他賣到一百塊,都是賺了。”
“這種賣命法,無論哪一家星盜投靠了這條瘋狗,都沒好果子吃,無非是炮灰,高級炮灰,金牌炮灰,超級無敵霹靂炮灰罷了!”
“我不同,蜘蛛巢星本來就是我的,就算它只值一萬塊,我都要賣出十萬,一百萬來!”
“現在大家是賣命,不是賣大白菜!阿虎,你自己説,你是願意把你的命,交給那條瘋狗去賣,還是交給我白星河來賣?”
羅金虎喘着粗氣:“我,我聽明白了,白老大,您是要火併風雨重,幹掉他之後,長生殿便只能依靠白老大來成事,到時候白老大自然會帶着咱們這票兄弟,賣出一個大價錢!”
白星河笑得十分和藹:“阿虎,你終於機靈了,我很欣慰啊!”
“不過,我白星河,和風雨重還有那些修仙者是不同的,你我相識幾十年,應該知道,我從不説空話,不開空頭支票,什麼長生不死,什麼艦隊司令,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説出來讓人笑掉大牙!”
“咱們不來虛頭巴腦的,説點兒實際的好處!”
羅金虎挺胸疊肚,大義凜然道:“白老大對阿虎仁至義盡,就是阿虎的再生父母,為白老大效死,哪用什麼好處!”
“屁話!”
白星河又一腳把羅金虎踹倒,“少來這套!只要價錢合適,你賣掉老子一家老小,都不會眨一下眼皮!同樣,給老子合適的價碼,保證今天就把你爹孃都賣到窯子裏去!都他媽出來當星盜,殺人越貨了,還裝什麼三貞九烈,很講義氣啊你!”
“看!知不知道,這是什麼?”
白星河晃了晃胸前佩戴的蜘蛛吊墜。
羅金虎吐出一顆帶血的牙齒,目瞪口呆,眼底閃過一抹貪婪的幽光。
白星河一笑:“看樣子,是知道了?”
“也難怪,整個蜘蛛巢星,誰不知道我白星河沒發跡之前,曾是地底的探寶者?”
“都傳説,我曾經進入過蜘蛛巢星地下戰堡的控制中心,還得到過一份詳細的地底密道分佈圖。”
“依靠這張圖,還有能夠開啓所有密道的‘蜘蛛密匙’,我就掌控了整個蜘蛛巢星的地下武庫、法寶和神通!”
“這枚‘蜘蛛密匙’,未必是真的,不過我在短短百年之內,就白手起家,打下偌大基業,肯定也有我的底牌,是不是?”
羅金虎的嗓音都變了,像是見到了八斤重大鑽石的少女:“白,白老大,您是説?”
白星河搖晃着“蜘蛛密匙”,好似催眠一般,輕言細語道:“我告訴你,一萬年前的星海帝國內戰中,蜘蛛巢星可不只是一顆工業星球那麼簡單,在它的地底深處,還隱藏着一個絕大的秘密。”
“這個秘密,和你無關。”
“不過,散落在這個秘密周圍的各種法寶、神通,或許就和你大有關係了,嗯?”
羅金虎吞了口唾沫,欣喜若狂道:“白老大是要,是要——”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白星河收回蜘蛛密匙,提高聲音,斬釘截鐵道,“事到如今,我不瞞你,風雨重有長生殿支持,現在勢力急劇膨脹,投奔他的星盜團很多!”
“和這條瘋狗火併,我沒有必勝的把握!”
“雖然我極不願意將自己最大的底牌,拿出來和大家分享,但錢財、法寶和神通都是身外物,總要先活下去才行!”
“所以,直説了吧,過幾天我會開一次秘密會盟,所有站到我身後的星盜,都可以分享我從蜘蛛巢星地下武庫中帶出來的功法和秘寶!”
“開戰前分一半,火併掉風雨重之後,再分一半!事先驗貨,童叟無欺!”
“這,就是我白老大的做法!”
“我白星河,就是這麼買命的,也是這麼賣命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