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耀原本已經乾涸的眼底,再次湧出了一縷希望之火,深吸一口氣,正欲説話,卻是大聲咳嗽起來,胸腹之間,彷彿萬箭穿心!
在他們身邊,更多秘劍使衝了上來,不少秘劍使甚至穿上了晶鎧,進入戰鬥狀態!
每一名秘劍使的通訊頻道中,都傳來呂醉的雷霆怒吼:“還等什麼?快抓住他!”
傷殘退伍老兵結成的人牆,輕而易舉就被秘劍使衝了個七零八落。
但他們卻沒有意識到,或者説,即便意識到了也顧不上,這麼做會激起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老刺兒頭,多麼誇張的反應!
“啥意思,這是要幹仗啊!”
老炮手張大鬧雙眼冒火,乾脆把軍裝一脱,露出瘦骨嶙峋,佈滿刀疤和爪痕的身板,不知從哪兒摸出一個晶石大喇叭,扯子嗓子吼叫道,“這幫龜孫絕對有問題,不能讓他們搶走咱們的俘虜!”
“五十五軍直屬晶磁炮旅的弟兄們,跟老子衝啊!”
張大鬧一聲怒吼,身邊幾十個缺胳膊斷腿,皺皮耷拉的糟老頭兒,都像是打了十倍興奮藥劑,又回到了幾十年前戰火紛飛的黃金歲月,他們揮舞着礦泉水,掄着購物袋,擺弄着靈械義肢,彷彿被幾十道神采飛揚,青春熱血的身影繚繞着,跟隨張大鬧一起衝了上去!
更外圍的不少老兵,原本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為了這次“勝利大遊*行”的有序進行,所有老兵都佩戴了短距離使用的通訊器,組成了一個獨立的通訊頻道,這是呂醉怎麼幹擾靈網,都干擾不掉的!
一時間,老兵們的通訊頻道中,傳來陣陣怒吼:
“有人在前面,動咱們老兵!”
“是秘劍局那幫子鬼鬼祟祟的小兔崽子!”
“反了他們了!”
“三十五軍的老菜幫子有沒有,咱們的人在前面吃虧了,急需支援!急需支援!”
“三十五軍沒有,二十九軍一七一師鋼九連的都在這裏,馬上到,堅持住!”
數十名老兵結成的第一道人牆被輕易沖垮,但數百名老兵肩並肩,手挽手組成的第二道鋼鐵城牆,卻是緩慢而堅定地向前推移,而在這堵鋼牆後面,來自天南海北不同城鎮,原本素不相識的傷殘老兵們正在飛快組成第三堵城牆。
不……不是城牆,而是一片海洋,一**鋼筋鐵骨的巨浪!
區區幾百名秘劍使,陷入傷殘老兵的汪洋大海,很快動彈不得,他們有些手足無措地遲疑着,眼巴巴看着前方一面面代表各個老兵部隊驕傲歷史的戰旗,卻是看不清楚在這片戰旗招展之後,李耀究竟被藏在何方!
“你們在幹什麼!”
通訊頻道中,傳來呂醉怒不可遏的聲音,“為什麼還不動手!”
秘劍使們面面相覷,啞口無言。
即便他們當中最瘋狂的人,都不知道在這種情況下,應該怎麼動手了。
晶石戰艦轟出的晶磁炮,誤傷到了幾十名無辜羣眾,這是一回事,有個專業名詞叫“附帶損傷”。
可是,直接用鏈鋸劍把這些嗷嗷直叫的傷殘退伍老兵給砍了?這,這,最喪心病狂的人,都不敢這麼做啊!
正當他們進退維谷之時,天空中爆出了幾道刺耳轟鳴,卻是丁鈴鐺和巫馬炎都發現了這裏情況有變,甩開對手的糾纏,破樓而出!
“別讓他們把人搶走!那是李耀!禿鷲李耀!”
丁鈴鐺將“爆炎魔龍”的特長髮揮到了極致,扯着喉嚨,吼出了驚天動地的最強音!
“禿鷲李耀”四個字,如滾滾春雷,在幾十萬羣眾頭頂炸響,震得所有人都頭暈目眩,耳膜隱痛。
“怎麼回事,李耀死了啊!”
“他不是因為墜機事故,死在了大荒深處嗎?”
“我認識她,她是‘赤焰女王’丁鈴鐺啊?怎麼回事,她在和什麼人廝殺?她説禿鷲李耀沒死……而且還在我們中間?”
參加勝利大遊*行的除了傷殘退伍兵之外,最多的就是各大高校和中學的學生,在這些熱血沸騰的青少年中,英姿颯爽的丁鈴鐺擁有極高的人氣。
當她在半空中將靈能激盪到極限,飆出標誌性的九道魔火狂龍時,頓時被不少青少年認了出來!
“李耀沒死,但是他受傷了,他需要保護,他需要我們所有人!”
丁鈴鐺不顧一切地大叫,“絕不能讓李耀被那些傢伙抓走,他們都是壞蛋!”
此言一出,下方更是人潮洶湧,羣情激奮。
絕大部分普通人,一時之間,當然沒能力洞悉真相。
但他們也看出天空中的晶石戰艦殺氣騰騰,頗不尋常。
而剛才有一道赤色身影躍至半空,和球形閃電硬拼一記,亦是不少人親眼所見。
直覺上,他們隱隱能察覺到,那道身影是在保護他們!
這些普通人,拳頭不夠有力,速度不夠快,計算力不夠高,腦子轉得也沒有修真者那麼靈活。
或許,在這樣的對抗中,他們什麼都做不了。
但他們至少可以用力揮舞着手裏的戰旗,在丁鈴鐺的帶領下,一起吼出胸膛裏最後一點氣力,匯聚成橫掃一切的聲音:
“快住手!”
“究竟怎麼回事?説清楚!”
“那是不是李耀?是不是李耀?”
聲浪滾滾,傳遍整個中央區。
原本一直和丁鈴鐺死死糾纏的幾名金丹強者,也都飛到了半空中。
然而,在數百萬羣眾灼熱的目光注視下,他們也不知道該不該繼續下死手了。
這些修煉百年,一拳可以打爆一輛晶石戰車的金丹強者,從來都不知道,無數普通人的視線匯聚在一起,居然能激發出如此強大的力量,彷彿將他們的道心,都直接鎮壓!
就在他們遲疑的剎那,遍體鱗傷的巫馬炎飛到了丁鈴鐺面前,張開雙臂,衝對面的金丹強者們,露出了染血的微笑。
“要動師孃,先過我這一關!”
“臭小子!”
丁鈴鐺和他背靠背,小聲問道,“沒事吧?”
“當然沒事,我可是要成為傳説中最強煉氣士的男人!”
巫馬炎怪叫,“師孃,你儘管帶領大家怒吼吧,這些雜碎的拳力,連你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啊!”
作為全聯邦盛況空前的勝利大遊*行,當然有不少新聞媒體跟隨拍攝和報道。
如果呂醉能在幾分鐘內,乾淨利落解決李耀的話,或許不會被媒體察覺,即便察覺了,也有辦法遮掩甚至抹殺。
但是,時間拖得太久了,場面鬧得太大了!
上百家媒體的記者和攝像師,全都爭先恐後地朝混亂中心擠了過來,實在擠不過來的就紛紛向大街兩旁的高樓大廈竄去,試圖找一個好位置,居高臨下。
秘劍使和老兵的對抗,全都被他們拍了個一清二楚。
當然,到了這時候,所謂的“對抗”,也就是傷殘退伍老兵們在單方面教訓那些“不成器的小兔崽子”而已。
隱星號上。
看着下方徹底混亂的局面,看着在數百張光幕之中,在紅旗招展下,一張張男女老少,士兵、學生、商販、職員和教師的臉龐,呂醉的雙眼似乎失去了焦距。
他忽而咬牙切齒,忽而滿臉茫然,忽而橫眉怒目,忽而又徹底絕望,就像是面部中央,出現了一個深不見底的窟窿,把五官和表情統統吞噬進去。
他哆哆嗦嗦地伸出雙手,想要去抓一根並不存在的稻草,卻像是抓住了一支燒紅的鐵釺,雙手猛地縮了回來,又無處可放,像是老鼠爪子一樣蜷在胸口。
“開炮,轟死他,轟死他!”
呂醉喃喃道。
指揮艙裏一陣沉默,所有船員,所有炮手,所有“愛國者”都清楚知道,自己窮途末路了。
且不説現在強行開炮,會造成多麼不可收拾的後果,能否扭轉一敗塗地的局勢。
就算真的要開炮,又該往哪裏開呢?
聯邦議會大廈前的小廣場上,起碼有上萬面九星升龍戰旗,和更多十倍的各個學校、各個部隊、各個民間組織的旗幟在揮舞着。
所有旗幟,都一樣鮮豔,一樣炙熱,一樣迎風飄揚,獵獵作響!
李耀就藏在某一面戰旗下面,就在數十萬的普通人當中。
開炮?打誰?
“愛國者”們有氣無力地耷拉在椅子上,神色木然地看着呂醉,一動不動。
大街上。
李耀被無數雙手保護着,起碼上百面戰旗將他和附近的數百名退伍老兵都籠罩到了一起,很多人都在七嘴八舌地問:
“你是李耀?”
“你真的是禿鷲李耀,你沒死,究竟是怎麼回事?”
“秘劍局為什麼要抓你?你幹什麼了?”
李耀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經過幾分鐘的喘息,他漸漸有些回過神來,有力氣説話了。
但他依舊無法思考,不是因為虛弱,而是因為他的大腦被另一種更加激盪,更加炙熱,更加亢奮的東西徹底佔滿!
四面八方,十幾萬、又或者是幾十萬普通人的吶喊、汗水、激情和憤怒,全都匯聚到了一起,凝聚成一道道精神的巨浪,狠狠衝擊着他的大腦,盪滌着他的神魂,洗練着他的道心!
這樣的巨浪,令他雙眼又紅又腫,鼻子又酸又澀,即便張嘴也無法説話,只能發出一聲聲最原始,最粗獷,最本真的吼叫!
這樣的感覺,他曾經在飛星界、鐵原星上體會過幾次。
鐵原人將這種現象稱之為,戰魂共鳴!
現在,李耀感覺到自己的神魂,彷彿和幾十萬普通人的神魂一起激盪着,震動着,交融着,狂飆着!
這種感覺,比起在鐵原星的戰魂共鳴,更強了十倍,百倍,千倍!
強烈的共鳴中,原本枯萎的肌肉重新充盈,原本乾涸的經脈再次膨脹,而黯淡無光的道心最深處,亦是萌發出了一點小小的嫩芽,綻放出了一個全新境界的曙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