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山石掩映之下,是一方小小的洞窟,兩人説説笑笑走進其中,卻是內有乾坤,寒意森森,鐘乳石林立,光影變化,美輪美奐。
兩人在洞底,找到了過春風所説的“碧水潭”,掬起泉水飲了一口,果然甘冽可口,沁人心脾。
“好水!”
李耀讚歎,便要用空桶去裝。
“等等。”
過春風目光閃爍,忽然道,“先別急着裝水,這‘碧水潭’還有一個小小的好處,在潭底和壁沿上生活中一種土筍蟲,鮮嫩無比,是人間至味,現在正是季節,我來找找。”
潭水不深,半米而已,過春風也不在乎什麼形象,趴在潭邊,伸手往水裏摸索了半天,有些失望地蹲了起來,搖頭道:“運氣不好,摸不到。”
“我來試試!”
李耀來了興趣,也學過春風的樣子趴在譚邊上,把手伸進水潭。
“那你別用靈能,這種土筍蟲對靈能最敏感,估計剛才我就是動用了一絲靈能,把他們都嚇得縮回泥裏去了。”
過春風囑咐道。
“好嘞!”
李耀將靈能收斂到了最微弱,似乎徹底變成普通人,半個身子探了下去,全神貫注地摸索着,連腦袋都浸入水裏。
在他身後,過春風像是一棵被蟲蛀空的大樹,沉默地戳在地上。
又像是被無形的沼澤一寸寸吞噬,流露出了無比掙扎的表情。
忽而不甘,忽而憤怒,忽而猙獰,忽而頹然,忽而充滿了對舊日生活的眷戀,以及對妻女的濃烈不捨。
他手背上的青筋一連凸起了三次,又平復下去,再次凸起時,更加粗壯,高聳,扭曲!
李耀無知無覺,大半個身子都浸入泉水,細細摸索着土筍蟲。
青筋第四次凸起時,過春風的瞳孔完全融化在眼球中,變成純黑一片,幾乎就要變成另一個人,但就在最後一刻,他不知想到了什麼,悶哼一聲,瞬間冒出滿身虛汗,有些頹然地放下雙手,倒退兩步,整個人都泄了氣,臉上充滿了茫然和絕望。
“我們回去吧。”
過春風虛弱道。
“等等。”
李耀從水潭中直起腰桿,抹去了臉上冰冷的水珠,“就快摸到了,讓我再試試。”
“別試了。”
過春風心煩意亂地説,“或許早就被行家挖光了,走吧,大家都等着我們呢!”
“行!”
李耀抖去了身上的水珠,把兩個空桶都灌滿了泉水,一桶遞給過春風,有些奇怪地掃了他一眼,“過大哥,你不舒服?怎麼出了一腦門子冷汗?”
“還問?當然是這些日子累壞了!讓你多來幫幫我的忙,你卻窩在煉器室裏,一窩就是三四天,連拍個宣傳片的時間都抽不出來,有你這樣的聯邦英雄嗎?”
過春風瞪眼,接過一個水桶,轉身向洞外走去,“快回去吧,讓你見識見識過大哥泡茶的功夫!”
“好啊!”
李耀笑眯眯道,提着另一桶泉水,跟在過春風后面,兩人一腳深一腳淺地向洞外爬去。
一邊爬,李耀輕描淡寫道,“對了,過大哥,有件事,想隨便問問,你樂意説就説,不樂意説就算了。”
過春風頭也不回:“問吧,本來就給你開通了最高權限,絕大部分機密,你都有資格知道的。”
“倒不是什麼機密。”
李耀把濕漉漉的頭髮往一邊抓去,隨口道,“只是很好奇,為什麼剛才我趴在譚邊的時候,你沒動手?那可是幹掉我的唯一機會了啊!”
過春風身形一僵,定在洞口,緩緩轉身。
李耀和過春風,一高一低,在陰風呼嘯的山洞中,靜靜對峙。
“看來,我們一時半會兒是回不去了。”
過春風冷冷道。
“我倒不在乎一邊走一邊説,就怕過大哥介意。”
李耀攤了攤手道,“過大哥雖然是‘天元最強金丹’,但只是廣度,不是深度,論絕對戰鬥力的話,過大哥並不是我的對手。”
“現在,我重傷初愈,實力尚未恢復徹底,連晶鎧都沒有修復,又沒有半點兒防備,靈能都收斂到了極限。”
“想殺我的話,這就是最好的,甚至唯一的機會,錯過這一次,等我徹底恢復了元嬰境界的戰鬥力,三界之內,能殺掉我的人就極少了,過大哥絕對不是其中一個!”
“我已經説了,會將‘深淵’的事情追查到底,過大哥應該知道,我説得出,就做得到!”
“在這裏幹掉我,不但機會最大,而且沒有目擊者,完全可以把責任推卸到‘愛國者組織’餘黨的頭上,雖然算不上天衣無縫,但卻很像是別無選擇!”
“你猶豫了三次,到第四次幾乎就要凝結起最徹底的殺意,但最終還是放棄了,為什麼?過大哥,過局長,或者説……深淵?”
李耀的表情很放鬆,聲音也並不高,但説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飛劍深深刺入過春風體內。
過春風虛弱得連幾斤泉水都提不住,壺口衝下,冷冽的泉水“嘩啦嘩啦”流淌出來。
“水!”
李耀道,“水流出來啦!”
過春風再也承受不住山洞中的寒意,僵硬片刻之後,手腳並用,繼續向外,向着光明爬去。
爬出洞口之後,他一屁股坐在旁邊佈滿青苔的山岩之上,讓樹梢間稀疏的陽光,温暖自己冰冷的軀殼。
李耀也鑽了出來,在他身邊一屁股坐下,歪着腦袋看着他。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過春風將半壺冰泉一飲而盡,怔怔看着天高雲闊的半空,喃喃道,“我從來不知道,這裏的泉水喝得急了,滋味就像是酒,最烈的酒。”
李耀道:“呃,過大哥,咱能好好説話嗎,別説這種古裝武打片一樣的台詞,搞得我們好像要決鬥一樣!我只是隨便問問,你不想説就算了。”
“啊?”
過春風徹底傻眼,“這種事都能算的嗎?”
“可以啊!”
李耀點頭,“要不然你就當我什麼都沒問,你再進去裝一壺泉水,我們回去唄?”
過春風佈滿了血絲的眼睛,死死盯着李耀,像是在看着一頭怪物。
當然,某種意義上來説,李耀的確是一頭不折不扣的怪物。
看了半天,過春風再次泄氣,苦笑一聲:“算了,不管你打的什麼主意,我都很累了,不想再糾纏下去,我可以説出一切,不過在那之前,我都很想知道,你憑什麼推測‘深淵’確有其人,又憑什麼説‘深淵’就是我?”
李耀也喝了一口冰泉,砸吧着嘴道:“哪有什麼酒味,就是水嘛!‘深淵’的問題啊,來,咱們好好分析分析!”
“首先,最令我感到古怪的就是幽泉老祖之死!”
“還原一下當時的場景,當時,我孤身一人,潛入東海深處的愛國者組織基地,放出了法寶‘梟龍號’去窺探基地核心的秘密,正好撞上了愛國者組織成員,用‘搜魂**’,逼供幽泉老祖!”
“然後,幽泉老祖就死了,當着我的面死了——這太奇怪了吧!”
過春風一愣,道:“幽泉老祖是一世梟雄,偷偷在腦內藏匿了一些‘激腦靈’之類的藥劑,凝聚到一定程度,又趁着基地受到破壞的關鍵時刻,自我了斷,免得受苦,有什麼奇怪?”
“自我了斷不奇怪,但為什麼偏偏是我潛入基地的時候?”
李耀攤手道,“仔細想想,幽泉老祖之死,才引發了後面一連串的事情!”
“如果幽泉老祖不在那時候死掉,愛國者組織就不會提取出他的記憶信息,導入玉晶碟。”
“得不到玉晶碟,我就沒有關鍵證據,就不可能揭穿呂醉的真面目,極有可能就阻止不了兩界的戰爭!”
“果真如此,或許此刻,你我二人已經置身於硝煙瀰漫,子彈橫飛,屍山血海之中了!”
“甚至可以説,幽泉老祖用自己的死,毀掉了愛國者組織,間接報了被呂醉抓獲和折磨的大仇!”
“這,真的是巧合嗎?”
過春風皺眉:“你這麼説,越來越奇怪了,不是巧合,還能是什麼呢?”
李耀眯起眼睛道:“我操縱梟龍號潛入海底基地,一路上都十分小心,生怕遇上戰鬥型的元嬰老怪,被他們感知到梟龍號的存在!幸好,刑訊室裏只有三個戰鬥型的結丹修士,和一個研究型的元嬰修士!憑他們的修為,不太可能感知到梟龍號的存在!”
“過去,我一直這麼認為,但這一個月來重新覆盤整件事,將每一個細節都反覆梳理,我忽然發現,自己漏掉了一個極重要的人!”
“在當時的刑訊室裏,並非沒有戰鬥型元嬰!”
“幽泉老祖!他原本是實力極強的妖皇,雖然力量體系發生轉化,又被百般折磨,但境界並沒有降低,依舊保持着敏鋭的感知,甚至在‘激腦靈’等藥劑的刺激下,感知力成倍提升,無比強大!”
“他,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戰鬥型元嬰!”
“更關鍵的是,幽泉老祖早就知道‘梟龍號’的存在,甚至被‘梟龍號’狠狠坑過一把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