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
“嗚嗚嗚嗚!”
既像是一萬個雷霆從耳邊飛快掠過,又像是鋪天蓋地的鳥羣一起扇動翅膀,這些令人頭痛欲裂的聲音,還有屁股下面如觸電般的酥麻之感,令李耀的腎上腺素激發到了極限,充盈周身每一個細胞,點燃了神魂最深處的怒火!
無論公路、對手、江河還是山川……整個世界彷彿都消失不見,只剩下他和他的改裝車。
“呼哧呼哧,呼哧呼哧!”
“砰!砰砰砰砰砰砰!”
李耀聽到自己如困獸猶鬥般的喘息聲,還有越來越強勁的心跳聲。
他曾經飆過無數次車,但這卻是最奇怪的一次,他從沒有這麼緊張過,緊張得整條脊椎都要收縮到一起,凝聚成小小的一坨。
那就像是,有一雙無形的眼睛,正躲在某個地方,冷冷地凝視着他。
又像是小小的駕駛艙裏,藏匿着一條致命的毒蛇,正在尋找最佳的攻擊機會。
李耀咬牙,右腳就像是死死焊在油門上,速度越飆越快,輕而易舉就超越了兩百碼大關!
改裝車的每一個零件,都經過他親手調教,和他體內的每一個細胞一起共振,發出了穿透雲霄的尖叫。
儀表盤上的每一根指針都像是磕了藥一樣亂抖,而液晶顯示器上的數字乾脆像是發了瘋一樣飛速變幻,徹底失去了意義!
這台經過他親手改裝的跑車就要解體了——空中解體!
他飆出超越極限的兩百碼之後,就像是洪水衝破了大壩,一發不可收拾,速度越飆越快,很快超過了兩百二十碼,兩百五十碼,兩百八十碼,近乎飛了起來!
這是一個完全突破跑車性能,甚至違揹物理極限的速度。
但李耀卻渾然不覺,如同被魘住一般。
在他充血到快要爆裂的雙眼中,原本筆直的沿江公路都變得彎彎曲曲,既像是一條九曲十八彎的盤山公路,又像是一條神秘莫測的,穿越時空的隧道。
隱隱的,他嗅到了一絲硫磺和硝煙的味道,自己、改裝車、公路和整個世界,彷彿都熊熊燃燒起來。
“啊!”
李耀進入一種玄之又玄的境界,渾然忘卻了一切,只知道瘋狂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
儀表盤上的每一根指針都像是風扇般高速旋轉着,李耀分不清究竟是指針出了問題,還是他真的飆出了超過一千碼的詭異速度,液晶顯示屏發出了比太陽還刺眼的光芒,到最後,儀表盤徹底爆炸!
轟!
李耀前方,沿江公路的盡頭,一朵赤紅色的蓮花冉冉綻放,巨大的紅蓮將他和改裝車整個兒吞噬進去,世界在他眼前片片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如瀑布般飛速下墜的符文,這些八角垂芒、金光四射的符文就像是蝗蟲一樣,朝他撲了過來,將他徹底淹沒……
恍惚間,李耀覺得改裝車撞上了江邊的欄杆,凌空翻了十幾圈之後重重落地,發生劇烈的爆炸。
但同一時間,他又覺得自己像是一個無力的嬰孩,被人從母體中揪了出來。
他的眼皮就像是萬噸巨閘,使出吃奶的力氣才勉強睜開一道細縫,定睛看去,把他拎出來的是一個滿臉刀疤,長相奇醜的女人,這女人身上穿着破破爛爛的皮甲,腰間斜插着一柄血跡斑斑的鏈鋸劍,背後還挎着一支無比誇張的三管矢爆槍。
李耀來不及看清楚四周環境,只是隱約覺得自己置身於一片廢土般的荒原。
奇醜女子咧嘴,露出一口鋒利的牙齒,怪笑道:“歡迎來到地球!”
李耀猛地打了個哆嗦,一切都驟然消失,他從牀上猛地跳了起來,雙膝跪地,乾嘔了半天,三魂七魄才漸漸歸位,在寒冷的空氣中,回想起來自己究竟是誰。
“我是李耀,天元修士,星耀聯邦公民李耀,我正在大荒上的一處臨時定居點裏面,我已經結婚一個月了!”
“可是……”
回頭看了看牀上,空無一人,再看看時間,是凌晨四點,黎明之前最黑暗的時候。
這個時候,丁鈴鐺應該已經早起,去碎片世界修煉了。
李耀汗流浹背,手腳都軟綿綿抬不起來,又覺得嘴角濕漉漉的,用手背一擦,卻是一片殷紅。
他在做惡夢時,把自己的舌頭給咬傷了。
“呼……”
李耀長舒一口氣,又去廚房給自己到了一杯冰牛奶,一飲而盡,緩了五分鐘,激烈的心跳才漸漸平復。
“又是關於地球的異夢,我已經很久沒有做這樣的異夢了。”
關於地球的異夢,是從李耀有記憶以來就一直糾纏着他的咄咄怪事。
隔三差五就會出現一次的異夢,時刻提醒他和周圍人的不同,亦是他瘋狂修煉的動力之一。
同時,又是這個異夢,給予了孩童時代的李耀,一份成年人的記憶和智慧,令他能在危機四伏的法寶墳墓中生存下去。
反正異夢對日常生活都不會造成什麼影響,久而久之,李耀也習以為常。
自從他成為修真者,踏上星海之旅後,異夢就很少出來糾纏他了。
除了他和血紋族糾纏時,異夢中曾經出現過“禿鷲計劃”的信息之外,平時一兩個月才會夢到一次地球,而且每次都是浮光掠影的碎片,和常人胡思亂想的夢境,並沒有什麼不同。
李耀又忙着三界聯合,對抗真人類帝國的事,再加上新婚燕爾,動輒要做大道之爭,地球和禿鷲計劃什麼的,也就漸漸拋到了腦後。
但今天的異夢卻不一樣。
李耀很久沒有做過這麼真實,這麼清晰,這麼深入骨髓的異夢了。
而且在異夢中,還出現了新的信息——和原先的異夢截然相反,完全矛盾的信息。
“不對啊!”
李耀皺眉,百思不得其解。
他記得這次的夢。
這場異夢曾經在他腦海中出現過無數次,這就是他最後一次飆車,卻不幸出了意外的那段記憶。
但是,按照過去記憶的發展,接下來就是他被送去了醫院,不治身亡了啊。
而不治身亡之後,意識再次凝聚起來,就是在天元界、星耀聯邦的法寶墳墓裏面,作為一個嬰兒重生。
所以,很長一段時間裏,李耀一直認為,自己前世或許是一個地球人,因為飆車出事,命喪黃泉之後,不知怎麼就穿越到了天元界。
這種穿越時空,奪舍轉生的事情,在修真四萬年代,雖然不能説稀鬆平常,但也並非沒有先例,絕對不能理解的。
畢竟,修真麼,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會發生。
但那個滿臉刀疤的女人又是怎麼回事?
她穿着一身破破爛爛的皮甲,但李耀在驚鴻一瞥之間,還是在皮甲上的淤血和污漬之間,隱約看到了幾道靈紋。
這是一套靈甲,可以釋放出靈能護盾、防禦符陣的。
而且,這個滿臉刀疤的女人,腰間插着一柄鏈鋸劍,背後還有一支矢爆槍,雖然李耀分辨不出具體的制式,但絕對不是地球上的產物。
至少不是李耀記憶中那個,二十一世紀一零年代,普普通通的地球上的產物。
然而,這個疤面女人對他説了一句話,一句如迷宮,如咒語般的話。
“歡迎來到地球!”
“啊……”
李耀越想越亂,頭痛欲裂,捧着牛奶盒在廚房角落裏坐了下來,透過臨時定居點的簡陋窗户,望着窗外清冷幽深的月光。
地球……究竟是個什麼鬼地方啊!
“喂,在不在,出來!”
李耀解開了腦域深處的禁制,召喚血色心魔。
這麼複雜的事情,光靠他一半的腦力可想不明白,必須把血色心魔那一半也加上,才能揣摩出個大概。
“不出來。”
腦域深處,傳來了血色心魔甕聲甕氣,略顯委屈的聲音。
“為什麼?”
李耀傻眼,讓這傢伙出來放放風還不好麼?
“你把我當什麼了?”
血色心魔十分哀怨地説,“每次你要和老婆做‘大道之爭’的時候,就一腳把我踹到腦溝深處去,還種下幾十道禁制把我狠狠鎮壓,連看都不讓我看一眼!現在老婆不在,你一個人寂寞難耐了,就又把我叫出來?我是皮球麼,要我滾就滾,要我來就來!”
李耀:“呃,算我錯了,下回我斯斯文文把你請走,絕不再踹你,也不用神魂雷電劈你了,這樣總可以了吧?”
血色心魔:“憑什麼啊,我和你本是一體,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所以丁鈴鐺也是我老婆,憑什麼連看都不讓我看?”
李耀:“……算了,那你就別出來了,真的,一輩子在我腦溝深處待著吧!”
血色心魔:“那我還是出來吧。”
血色心魔好似一隻圓滾滾的樹懶,從歐冶子的記憶之樹根部慢慢爬了出來,從記憶之樹上摘下了一塊記憶碎片,細細咀嚼着:“又有什麼問題?”
“很詭異的問題。”
李耀腦域深處,思維的閃電激盪,將剛才做的異夢和血色心魔共享,“你看,咱們一直做的,關於‘地球人李耀之死’的異夢,好像有了一個截然不同的結局,地球人李耀並沒有死在醫院裏,而是……似乎到了一個奇奇怪怪的地方,遇上了一個十分古怪的女人!”
“這不是和過去的異夢,都矛盾了麼?”
“你給分析分析,究竟是怎麼回事,這個所謂的‘地球’,究竟真的存在嗎?地球人李耀的真實身份又是什麼?兩種不同的結局,哪種真,哪種假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