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
丁正陽臉上每一縷肌肉都在瘋狂顫動着,表情忽而絕望,忽而猙獰,就像是一頭落入陷阱被死死夾住大腿的野獸,眼睜睜看着同伴頭也不回地離去。
他的喉結急劇顫動着,發出既像是低吼,又像是嗚咽的聲音。
“嘩啦!”
丁正陽將微型晶腦狠狠擲到牆上砸了個粉碎,呆呆地看着滿地亮晶晶的碎片發了一會兒愣,隨後深吸一口氣,用力揉搓着滾滾發燙的臉龐,就像是揉搓着一堆稀爛的淤泥,用了十秒鐘,終於將鎮定自若的表情搓了回來。
飛快打量一下四周,從佈滿了禁制的保險櫃裏取出大量機密玉簡和控制螢火蟲號“中樞神經”的密匙,一股腦兒納入乾坤戒之中,又在自己原本使用的隨身晶腦上輕輕敲擊了一番,向另一夥爪牙下達了秘密指令,丁正陽強裝鎮定,挺胸疊肚地走出了艦長室。
外面的竊竊私語聲越來越嘈雜了,不少人都用審慎的目光打量着他,這目光就像是一條條代表着懷疑和迷惑的涓涓細流,匯聚成了海洋,即將掀起將他徹底撕碎的驚濤駭浪!
丁正陽乾咳一聲,向艦橋另一角的傳送陣不緊不慢走去,一邊走還一邊召喚過來幾名最為心腹的黨羽,似乎在商議什麼和鎮壓修仙者叛亂有關的有關的要務,實際上卻是用“傳音入密”的神通在説:“別管這裏了,跑!”
艦橋上設置有兩座最先進的傳送陣,其中唯有艦長才有權力開啓的那座,經過調節之後,可以通向共同組成“螢火蟲號”的幾百艘星艦中的任何一艘,直到此刻,外界的畫面依然被封鎖,丁正陽仍舊是説一不二的代理艦長,並沒有人敢上前詢問他究竟要去什麼地方。
而當艦橋上的大部分工作人員和一小撮並沒有被丁正陽帶走的修仙者,終於察覺到不對勁時,丁正陽已經設定好了目的地,在一陣玄光交錯中,乾脆利落地消失了!
“唰!”
丁正陽和四名心腹出現在了一片燈光昏暗,千瘡百孔,穿堂風裹挾着大量碎片浩浩蕩蕩,近乎報廢的艙室當中。
“轟!”
剛剛走下傳送陣,他就頭也不回朝後面開了一槍,將傳送陣徹底擊毀。
如此一來,艦橋上的人們就不可能直接傳送到這裏來。
而他早就對艦橋傳送陣的主控晶腦進行了修改,對這一處目的地進行了掩飾,別人從艦橋傳送陣控制晶腦上看到的目的地並不是這裏,絕對沒人知道他的去向。
“幸好,幸好我早有準備!呂輕塵,你這個混蛋,等着瞧吧,我不會放過你的!”
丁正陽的上下兩排牙齒狠狠摩擦,發出無聲的詛咒。
這是他為自己精心準備的最後一條逃生之路,看似接近報廢,就要從主體上脱卸出去徹底拆解的老舊星艦,裏面所有的船員和乘客統統都被疏散了,但——逃生室卻依舊完好無損,擁有兩個他秘密從別處轉移過來,最先進的逃生艙!
這兩個逃生艙當然沒有穿梭大千世界的能力,卻足以令他悄無聲息地抵達魚龍城,呂輕塵的帝臨會當然有他們的秘密據點,但丁正陽也撇開呂輕塵,為自己偷偷準備了兩個巢穴。
狡兔三窟,不外如是。
“你們到了嗎?”
丁正陽神色冷峻,在通訊頻道中召喚另一批黨羽,就是最開始假裝劫獄,實際上卻是去轉移原艦長唐定遠的那支戰鬥小隊。
那是船上修仙者當中,除了成玄素之外戰鬥力最強的精鋭小隊,沒有他們的保護,丁正陽自己什麼都做不了。
更何況,哼,原艦長唐定遠是非常好的人質,自己想要保住性命甚至峯迴路轉,都要靠他了!
所以,丁正陽一開始就要精鋭小隊將唐定遠轉移到距離這裏不遠的艙室關押,發現大事不妙,更是讓對方提前一步撤退。
“你們已經抵達逃生中心了?好,我馬上就到!”
丁正陽鬆了一口氣,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繼續聽着通訊頻道中手下邀功似的回答,“什麼,你們沒忘記將那枚血紅色小珠子都帶上?嗯,當然好,這東西的確非常蹊蹺,可以幫助我們追查到在幕後操縱一切的人究竟是誰,不過……”
丁正陽隱隱覺得有些不妙,越琢磨越心驚肉跳,笑容一點一點僵硬、撕裂、收斂,眼珠卻一寸一寸凸了出來,瞬間彈跳出來的血絲簡直要在眼球表面發出“噼噼啪啪”的爆響聲!
“白痴!”
他發出絕望的怒吼,“你們這幫白痴,趕快把這枚血紅色小珠子都毀掉!羅德教授有問題,羅德教授絕對有問題!快毀掉,毀掉!”
來不及了。
就在他發出咆哮的同一瞬間,通訊頻道那頭也傳來了“乒乒乓乓”的開火聲,晶鎧被輕而易舉撕裂,骨頭被幹淨利落砸碎的聲音,還有手下們的慘叫聲、哀嚎聲和驚呼聲,所有聲音就像是煙花般驟然爆開,卻又在短短幾秒鐘之內就恢復沉寂,通訊頻道那頭再聽不到半點聲音,就像是逃生中心的所有人,都被黑暗徹底吞噬了一樣!
丁正陽還來不及發出呻吟,自己也陷入了黑暗。
並不是修辭手法上的“黑暗”,而是四周真的變成一片漆黑,原本從鐫刻在艙壁上的照明符陣中散發出來,微弱的幽芒,全都被一團團濃重如墨的黑暗吸收,即便他七手八腳地穿上晶鎧,發動了一切掃描和偵測法寶,亦感知不到四周一切事物的存在!
這,這是極其高明的禁制,可以屏蔽一切光線和波動的“煙霧彈”!
在絕對的黑暗中,丁正陽什麼都聽不到也看不到,陷入一片天旋地轉的恐懼漩渦!
“啊!”
他身後傳來慘叫,是一名黨羽的聲音,慘叫聲越來越遠,好似他連人帶晶鎧被某種兇獸瞬間拖曳出去數百米,重重撞擊在艙壁上砸了個粉碎!
“咔嚓咔嚓!”
沒等他的冷汗流淌出來,第二名黨羽卻像是連帶着晶鎧,被活活擠壓成了一個小小的金屬球,混合着血肉的金屬球!
“啊,啊,啊啊啊啊啊!”
剩下兩名黨羽的精神徹底崩潰,一個向前,一個向後落荒而逃,但丁正陽只能聽到他們的聲音,卻看不到他們晶鎧釋放出來的光焰,而癲狂的驚叫聲也在片刻之後,同時戛然而止。
這兩名黨羽再沒有發出半點聲息,彷彿頭也不回地一路跑進了星海之中,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了一樣。
接下來,就是漫長的黑暗和死寂,漫長到丁正陽覺得自己的心臟都要停止跳動時,在他雙眼之間近在咫尺的地方,才緩緩盛開了一朵彷彿被鮮血灌溉,妖異至極的紅蓮。
跳躍不定的紅蓮,映照出了一張被黑色迷霧纏繞着,虛無縹緲,神秘莫測的臉。
是丁正陽剛才在監控光幕上見到過的那張臉——那個穿着量產型玄骨戰鎧的神秘人!
剛才,丁正陽還覺得此人並不是紅蓮小隊中威脅最大的存在——至少沒有那個懷抱短劍的光頭侏儒威脅那麼大。
直到此刻,此人在紅蓮的映照之下,從黑暗深處淡淡盯着他,他才發現此人的恐怖深不可測,比那個詭異的光頭侏儒,更詭異百倍!
“他,他究竟是誰?”
“他,他,他不是人!”
“他是妖怪,他是比妖族更可怕百倍的妖魔!”
丁正陽在對方神秘莫測的眼眸深處,看到了一片紅蓮凝聚而成的血海,這片血海就像是某種飢腸轆轆的血色兇獸,下一秒鐘就會竄出眼窩,將他的血肉和神魂都徹底吃掉,吃掉,吃掉!
“嗚……”
在對方兇殘、狠戾、陰毒的氣勢蹂躪之下,丁正陽周身每一塊骨頭都徹底融化,連一絲逃跑的念頭都提不起來!
“喂,差不多了吧?”
黑暗中,李耀皺眉,在腦域深處對血色心魔道,“叫你意思意思,隨便放點兒殺氣出來嚇嚇他而已,別搞得真像是反派大魔頭出場好不好,是不是還要我從丹田裏放點兒恐怖音效出來配合你?”
血色心魔很委屈:“你怎麼這樣,人家完全是照足你的吩咐去做,你都有這麼多話説?下次再也不幫你了!”
“……好好,算我錯,反正,可以啦,別真把他嚇死過去!”
李耀一邊安撫血色心魔,一邊繼續“面無表情”地盯着丁正陽,冷冷道,“該叫你丁艦長,還是叫你‘丁真人’?”
“別,別殺我,別殺我!”
丁正陽完全被血色心魔釋放出來的恐怖氣焰嚇崩潰了,捂着心口,滿臉蒼白地哀求。
“別殺你?”
李耀上上下下打量了丁正陽一番,在紅蓮之火的映照之下,嘴角勾起了一抹冷酷的笑容,“那就要看你究竟是幕後主謀,亦或者僅僅是為虎作倀的爪牙,可以幫我們將整個陰謀的真兇揪出來了!”
“我——”
丁正陽看到了希望,如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般,音調都變了,“我,我不是主謀,我是被人指使的,我是被帝臨會的呂輕塵指使的!我什麼都説!螢火蟲號上的所有修仙者名單,呂輕塵在龍蛇星域的幾處秘密巢穴,還有帝臨會和黑風艦隊的陰謀,我,我統統都告訴你們,只要給我一條出路,讓我戴罪立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