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飛文的提議可謂是空前絕後,至少星耀聯邦從未遇到過這樣荒謬的投降條件。
當然,星耀聯邦此前也從未和一個如此體量的宇宙強國較量過,還在某種程度上擊敗了對手儘管只是局部的、暫時的。
針對這一奇妙的“投降條件”,李耀本人和聯邦的戰略、法律乃至社會學專家們,紛紛展開推演。
專家們面臨的第一個問題是這件事,從法律上來説是否可以接受?
和絕大部分孤零零漂泊在星海邊陲的政治實體一樣,星耀聯邦並不禁制雙重國籍,或者説,此前聯邦從未認真考慮過,會搜索到別的星海國家,並共同組成一個“國際社會”的可能。
連“國際社會”都沒有,自然不存在雙重國籍的問題了。
換言之,李耀的“帝國公民”身份,至少並不違法,在星耀聯邦還生活着一些十年前就被俘虜的戰俘,他們也未必願意放棄帝國臣民和公民的身份,聯邦自然不會強迫他們做出選擇。
當然,倘若本身是星耀聯邦的公職人員,再去擔任敵國的公職,的確有叛國罪的嫌疑。
但專家們反覆研究之後的結論是,李耀並未在聯邦政府擔任任何公職,所謂“三界至尊”什麼的不過是一種宣傳口號,他只是幾個私人基金會的會長而已。
不過,李耀能接觸大量聯邦機密,還是“第一家庭”的成員,即便在理論上成為敵國皇帝的臣民,總歸會造成莫大的影響。
但是研究推進到這一步,甚至在法律意義上,“敵國”二字都變得非常可疑,專家們似乎到此刻才發現,即便半年前的星海會戰打得如此激烈,雙方總計出動了大大小小近萬艘星艦,連巨神兵都動用了五六十台,但竟然,彼此都沒有宣戰!
對黑風艦隊來説,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三千世界本來就都是帝國的領土,他們不過是來討伐星海邊陲的野蠻人,根本沒有將聯邦當成和帝國同等級數的對手看待,自然沒有宣戰的必要。
而聯邦方面為了保證“黯月計劃”的隱秘性,要裝出猝不及防被襲擊的假象,自然更不會對帝國宣戰了。
至於星海會戰之後,聯邦恨不得帝國本土不知道他們的存在,能繼續偷偷摸摸發展幾十年,怎麼可能大張旗鼓向帝國宣戰呢?
而這時候,一條來自星海中央的消息,又加速了聯邦和李耀的判斷。
狄飛文的褐矮星艦隊,一直有一座超遠距離通訊基地,和帝國本土保持最低限度的聯絡。
他們收到的最新戰報是,真人類帝國積蓄數百年力量發動的“戰略大反攻”早已開始,戰事可以用“勢如破竹,摧枯拉朽”來形容,短短半年內,取得了至少兩次堪稱“大捷”的戰略勝利,收復了六七個大千世界和二十顆以上的資源星球。
總之,形勢一片大好,眼看非但能奪回數百年內所有被聖盟侵吞的國土,甚至有機會一鼓作氣殺入聖盟經營千年的核心疆域,奪取不少聖盟的重工業基地和資源星球,一舉逆轉雙方的綜合國力對比。
帝都的凱旋式不知道舉行了幾次,不少人已經將這場戰略大反攻看成是帝國中興的標誌,甚至有人連“黑星大帝重生”之類的馬屁都拍出來了,帝國的軍力、士氣和強者對皇帝陛下的忠誠度,統統達到了最近五百年的巔峯。
帝國的好消息,就是聯邦的壞消息。
根據百年謀劃的大戰略,作為一顆關鍵棋子的星耀聯邦,只有在真人類帝國和聖約同盟保持均勢的情況下,才能發揮最大作用。
無論帝國完全壓倒聖盟,還是聖盟徹底吞噬帝國,對剛剛進入高速發展期的星耀聯邦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
現在,真人類帝國已經有人知道星耀聯邦的存在,只是在黑夜明等人居心叵測的謀算之下,並不知道星耀聯邦是這樣一個現代化程度極高,且發展速度甚至比帝國還快的新興區域性霸權,還以為他們不過是在荒蕪之地苦苦掙扎的野蠻人而已
這是瞞不了多久的。
倘若帝國真的完成了這次戰略大反攻,取得決定性的戰果,徹底奠定“星海獨霸”的戰略格局,下一步肯定會將目光投射到聯邦身上。
取得連番大勝,實力和威望都膨脹到無以復加的皇帝陛下,未必會在乎星海邊陲的野蠻人,但肯定不會放任黑風艦隊這些驕兵悍將繼續脱離他的掌控。
從正面戰場抽調出來的帝國百戰雄獅,絕對能以秋風掃落葉的姿態,將一切敵人統統蕩平。
倘若再被帝國的皇帝、貴族和軍閥們知道星海邊陲的真相,知道黑風艦隊竟然被一個籍籍無名的邊陲小國給擊敗,而這個小國極有可能在短短百年間成為帝國的心腹大患,他們有任何一丁點不將威脅扼殺在襁褓之中的可能嗎?
修真者當然有自己的原則,但堅持原則並不等於教條主義,更不等於盲目冒進,以七八個邊陲世界的實力,去和帝國的上百個核心世界硬碰硬,這種有勇無謀的舉動,除了將上千億人的未來徹底毀滅之外,沒有半點用處。
聯邦別無選擇,必須和帝國本土虛與委蛇,甚至進行瞞天過海的戰略大欺詐,讓帝國本土相信星海邊陲的一切,盡在黑風艦隊掌控之中,而黑風艦隊亦保持着對帝國的高度忠誠。
最好能再爭取到幾十年發展時間,讓聯邦將黑風艦隊和古聖界女媧戰艦藴藏的技術統統消化吸收,取得飛躍式的發展,然後……再靜觀其變吧!
要做到這一點,就必須得到黑風艦隊殘兵,至少是掌握超遠距離通訊基地的褐矮星艦隊,也就是狄飛文的全力配合。
形勢發展如此微妙,帝國取得連番大捷,對黑風艦隊來説也未必是什麼好事,因為這標誌着黑風艦隊對帝國更沒什麼用處,反而是一個尾大不掉的麻煩。
而他們的家鄉即便被帝國“光復”,也會落入別的王侯、軍閥手中,甚至由皇帝陛下直屬。
以他們現在的殘兵敗將,想要讓皇帝和軍閥們將吃到嘴裏的五塊肥肉吐出來,門兒都沒有!
某種程度上,黑風艦隊的利益,和星耀聯邦的利益,正在被慢慢捆綁到一起。
那麼,要得到黑風艦隊和狄飛文的全力配合,就真的只剩下最後一點小小的“懇求”了。
所有情報都在李耀面前一一羅列清楚,並進行了最詳盡的分析,甚至考慮到了狄飛文撒謊,帝國實際上並沒有取得大捷的可能。
但狄飛文沒理由在這麼重大的消息上撒謊這是很容易被戳穿的,黑風艦隊之後還要長期駐留在聯邦本土,甚至被打散重編,是不折不扣的“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要任由聯邦宰割的。
如果他敢撒這種彌天大謊,將雙方的信任徹底粉碎,對黑風艦隊和所有修仙者的未來,都沒有半點好處。
李耀撓了半天頭髮,翻來覆去琢磨了很久,最後還是血色心魔的一句話,幫他下定了決心。
“咱們不是還要去星海中央,尋找地球嗎?我想,即便在星海中央,這樣的消息也不可能是隨便哪個阿貓阿狗都能知道的吧?
“想要揭開地球的真相,就必須要成為星海中央的大人物,至少要能接觸到那些大人物們,那麼‘黑風之王’這個身份,就是一個非常合適的切入點。
“至於你擔心狄飛文會不會整蠱作怪,這個大可不必多慮,一方面你可以將他留在聯邦,由過春風、金心月等人嚴密監控,再把黑風艦隊拆散了洗腦,所有平民都送到聯邦的學校裏進行修真大道的教育,難道還能翻天不成?另一方面,就算你去了帝國,也沒必要大張旗鼓地暴露身份啊,你本來就長得這麼挫,白龍魚服,低調潛入,誰能猜到你是傳説中的‘黑風之王’了?不會有半點麻煩的!”
一語點醒夢中人,雖然李耀對“你長得這麼挫”這句話很有意見,但還是乾咳兩聲,毅然決然地跑到黑風艦隊殘兵的臨時旗艦“黑色死光號”上,接受了“黑風之王”的稱號。
在那場波瀾壯闊,聲勢浩大的星海會戰結束八個月之後,帝國遠征軍綜合巡洋母艦“黑色死光號”上,由巨大的維修車間改造的大禮堂內,舉行了一場簡短而低調的儀式。
儀式雖然簡單,但黑風、磐石、紫火、火蛛和荒狼等五大修仙世界,在連續兩場慘敗中倖存下來的強者們,全都濟濟一堂。
黑色軍服,長靴鋥亮,神情肅穆,一絲不苟的修仙者們,向台上那個頂着雞窩頭,好像還沒睡醒似的男人,低下了高傲的頭顱,單膝跪地,齊聲低吼:
“吾等在億萬星辰面前,做此神聖的宣誓:吾將無條件服從星海邊陲的霸主、神魔屠戮者、星門毀滅者、天元七界的守護者‘李耀’,為黑風、磐石、荒狼、紫火和火蛛等五大世界新的統治者、黑風艦隊新的領袖、亦是吾等至高無上的主宰!
“為了人類文明不朽的榮耀,吾等將永遠服從領袖的命令,無論何時何地,都願意為此誓言付出生命,即便死亡將吾等的肉身和神魂毀滅,亦無法磨滅吾等在此刻立下的誓言!
“領袖萬歲,黑風艦隊萬歲,人類文明萬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