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抓鬼行動,總計出動了九個抓捕小組,還有大量士兵在永恆光明號的外層艙室埋伏,包括幾艘神佑軍的戰艦都蟄伏在井中界的其餘幾顆行星背後。
而這一切的核心,就是夜叉小隊。
所以,作為夜叉小隊的信息傳輸中樞,蜘蛛戰車李耀的背後,也搭載了一具功率強大的通訊法寶,戳出幾條長長的天線,每一秒鐘都接收和傳輸天文數字的信息。
包括星艦城市的結構,每一條錯綜複雜的管道的分佈,九個抓捕小組的動向,外圍伏兵的座標,等等等等,所有信息都通過李耀的分析處理之後,再傳輸到夜叉小隊四名核心成員的作戰晶腦上。
十分鐘後,九個抓捕小組都完成偽裝,從各條秘密通道,滲透到星艦城市裏面。
永恆光明號上的星艦城市,就叫做“光明市”,是一座直徑在五公里左右的環形城市,四面八方都是高樓大廈,最高的摩天大樓幾乎從兩側交錯和接駁到一起,像是一座座劃破長空,五顏六色的橋樑。
不斷旋轉製造的人工重力,將人們吸附在弧形地面上,這裏的重力比類地行星稍微輕一些,令這裏的居民長得白白胖胖,如水蜜桃一般飽滿而脆弱,縱身一躍,就能在半空中輕盈停滯,由此也誕生了很多全新的行動方式,比方説穿着寬大的飛翼服,依靠噴氣動力,直接從地面跳到天空,再從天空回到另一側的地面。
而作為光明城的標誌,也是此間居民最大的驕傲和象徵,便是位於城市中央,半空中永不停止營業的遊樂場。
這座三百六十度不斷旋轉的不夜之城,可謂將人類對“快樂”的想象,詮釋到了極致,是真正的永恆樂園。
夜叉小隊從一座正在全面維修的大廈地下室中出現,楚之曉和雲海心已經換上了這裏特有的,以輕紗和綢緞為原料,好似小孩子過家家般五彩繽紛,滑稽可笑的服飾。
李耀和關七星的外殼,也塗上了一圈圈鮮豔到刺眼的彩虹圖案,像是兩個大玩具。
還未真正深入光明市,就有一股股濃郁至極,醉人心脾的香味撲面而至。
香氣略帶幾分催眠和致幻的成分,能讓人心情愉悦,飄飄欲仙,不自覺地傻笑。
的確,從硝煙瀰漫,殺氣騰騰的修羅世界,來到一片安寧祥和,充滿歡聲笑語和鳥語花香的光明市,對這些終日浸泡在血腥之中,身體和神魂都飽受摧殘的人們而言,就像是換了人間,來到仙界。
楚之曉和雲海心對視一眼,又向關七星和李耀打了個手勢,略帶警惕地走出大廈。
這時候,搭載着“巨靈”元寇的封閉式運輸車,亦從大廈下方的停車場中,緩緩駛了出來。
呈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片歡樂的海洋。
今天似乎是光明市的什麼節日,好像叫“彩虹狂歡節”,不知道究竟要慶祝什麼,反正光明市的居民隔三差五就要舉行類似的慶典。
或是為了慶祝重獲新生三百週年,或是為了慶祝同性婚姻立法兩百五十週年,或是為了慶祝“第三性別”誕生兩百週年,或是為了慶祝“寵物繼承法案”通過一百週年,諸如此類的事情。
又或者,什麼都不為,只是“循環機”製造出來的資源實在太多,就拿出來大肆揮霍一番,圖個開心而已。
總之,四面八方艙壁上鑲嵌的三維立體光幕,都營造出了棒棒糖一樣的太陽,棉花糖一樣的雲朵和彩虹糖組成的彩虹;天空中極盡絢爛的煙花此起彼伏,在笑聲中紛紛爆開;高樓大廈的外立面也化作巨大的光幕,呈現出市民極樂狂歡的樣子,整個城市所有人都湧上了街道,將鮮花、糖果、蛋糕和美酒佳餚都用力拋向彼此,把彼此都塗抹成五顏六色的花貓之後,再發出“咯咯”的傻笑。
一瞬間,李耀感受到了極大的……文化衝擊。
無論他第一次面對來自真人類帝國的星孩,還是復活的盤古族,還是黑星大帝武英奇時,都沒有這樣震撼過。
自幼生長在資源極度緊張環境中的他,從來不知道所謂“資源極大豐富”究竟是什麼意思。
要知道,無論在聯邦還是帝國,即便修煉到元嬰甚至化神的境界,不管“好人”還是“壞人”,都非常珍惜每一點一滴資源,哪怕一個飯米粒掉在桌上,都要用手指頭粘起來吃掉這是很多強者的生活習慣。
雖然不是人人如此,但是像眼前這樣,整整一個城市的人,都在肆無忌憚地揮霍和浪費,滿不在乎踐踏着掉在地上的蛋糕和佳餚,這樣的畫面,還是李耀平生未見。
倘若他有心臟的話,這會兒肯定擰成一團,要“痛心疾首”了。
李耀的神魂就像是鋼絲繩般不斷抽緊,審視着周遭的一切。
他發現,以星球居民的標準而言,光明市的居民都太過肥頭大耳了一些,無論男女老少,幾乎都是一顆顆大大小小,白裏透紅的球,別説骨頭,連肌肉都分不清楚,彷彿那細膩絲滑的皮膚下面,就是一汪汪清澈見底的水。
雖然説,長期生活在星艦內,在人造重力環境下,的確會造成骨質酥鬆之類的問題,但同樣身為“星艦文明”的星耀聯邦飛星界居民,也不是這麼富態和圓滿的樣子,飛星界的居民更加修長纖細,就像是一隻只輕盈的蜻蜓。
看來,還是吃得太好,操心太少的緣故。
楚之曉和雲海心可以用“生化肌”偽裝出光明市居民的外表,也可以穿上和他們一樣花花綠綠,幼稚至極的衣服,卻很難模仿出他們的神情和氣質。
該怎麼形容他們的精氣神呢?
往好裏説,此間居民都長着一張張“沒有受過欺負的臉”,全都無憂無慮,根本想不到人世間還存在着任何災厄、苦難和黑暗,一個個天真無邪,毫無半點防備和警惕。
往壞裏説,就是沒心沒肺,毫無半點自保和生存的能力,都是待宰的羔羊,無菌倉裏培養出來的花朵。
楚之曉和雲海心顯然也很不適應這裏的環境和人們的面貌,兩人儘管是肥頭大耳的樣子,但眼眸深處依舊閃爍着沉重的警惕和冷酷的戰意。
這時候,有幾名當地居民拎着氣球,端着蛋糕和美酒佳餚,蹦蹦跳跳地跑了過來。
“嗨,彩虹節快樂!”
其中一名居民,忽然將一個塗抹成彩虹色的大蛋糕朝楚之曉砸了過來。
以楚之曉的修為,當然能輕而易舉躲開這個蛋糕,不過她吃不準這麼做會不會暴露,只好任由自己被蛋糕砸了一臉,在流淌的奶油中,眨巴着眼睛,流露出迷茫的神色。
“哈哈哈哈!”
那幾名當地居民哈哈大笑,又扮了個鬼臉,“來啊,開心起來,來戰鬥吧!”
隨後,他們縱身一躍,張開雙臂,從靴子裏噴出兩道氣流,就像是幾個大氣球一樣,飄到了半空中,向張燈結綵,璀璨至極的遊樂場飛去,一邊飛還一邊朝楚之曉等人招手,似乎在挑釁他們的樣子。
看起來,在當地居民的定義裏,用蛋糕互相丟來丟去,就是所謂的“戰鬥”了。
“真是……可怕的地方。”
血色心魔悄悄對李耀道,“這裏的居民非常友好,但也非常幼稚和空虛,他們似乎因為資源極大豐富就無事可幹,為了避免空虛就想出各種各樣的慶典來消磨時間,但慶典過後的索然無味,卻又令他們陷入愈發空虛的惡性循環,以至於數百年來,都沒能在技術和探索領域,有絲毫的進步。
“話又説回來了,他們就是籠中之鳥,哪有什麼可以探索和進步的餘地,除了放聲歌唱,強顏歡笑之外,還能怎麼樣?”
“我……有些害怕這個地方。”
李耀看着在半空中抱成一團,載歌載舞的當地居民,喃喃道,“不,與其説我害怕這裏,倒不如説我害怕那個解決了聯邦、帝國和聖盟之間矛盾,真正團結到一起,沒有了外部威脅,技術又極大進步,但還無法衝出黑牆的未來吧?
“現在的人類文明,無論聯邦還是帝國,雖然存在各種各樣的嚴重問題甚至是致命的威脅,但正因為這些問題和威脅的存在,才能激發我們全部的勇氣和智慧,才能逼迫我們展現出人性最光明和最美好的一面,把我們塑造成……越來越強大的人類。
“但是,如果有朝一日,我們的努力真的成功了,聯邦、帝國和聖盟的矛盾被徹底粉碎,盤古宇宙的所有人類都凝聚成密不可分的整體,再也沒有戰爭,沒有壓迫,沒有來自外部的威脅,而足夠先進的技術也給予了每個人最基本的幸福生活,那時候,我的人類同胞們,會不會也變成光明市居民這樣,無憂無慮,天真爛漫,喪失了進取之心,卻沉溺於眼前的,小小的,確定的幸福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