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似乎是唯一的出口。
卻也是藴藏着無限殺機的致命陷阱。
李耀沉吟片刻，卻也別無選擇，只能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金色戰焰在幽暗無盡的海底炸開，“太陽浩劫”化作一道凌厲無匹的流光鑽進漩渦之中，一邊靈巧地擺動着四片穩定翼，搞清楚漩渦中每一道亂流的方向和強度，一邊藉助漩渦之力向上衝刺，朝着越來越明亮的海面進發。
漩渦之中，如同剛才的雷霆山谷一樣，散佈着許多兇獸和戰爭機器，只不過湧動的兇焰和爆發出來的戰鬥力都要強悍幾分。
看得出來，經過雷霆山谷的篩選，有資格來到這裏的，都是攻守雙方的精鋭。
饒是這些洪荒時代的精鋭，也無法阻擋擁有帝皇傳承，還駕馭着“太陽浩劫”的李耀，他在漩渦中騰轉挪移，勢如破竹，不知殺傷多少兇獸，摧毀多少戰爭機器，一口氣向上遊動了至少一萬米，饒是百鍊成鋼的天劫戰體，亦不免感到雙肺隱隱作痛，宛若整個胸膛都要炸開。
但周身壓力已經減輕了許多，頭頂的海水漸漸從深藍變成了淺藍，漩渦旋轉的速度也越來越快，他幾乎是被漩渦甩了出去。
“出來了！”
李耀長嘯一聲，躍出海面。
但眼前的一切，愈發令他目瞪口呆。
他原本以為，躍出海面之後，就能找到出口，至少是出口的蛛絲馬跡。
至不濟，看到一片蒼茫浩渺，無窮無盡的海洋，總不至於像剛才置身於深海中那麼憋屈。
但呈現在他眼前的，除了大海還是大海，根本沒有“地平線”和“天空”的概念。
在他的視界範圍內，大海一路向遠方延伸，又微微向上彎曲，好似一道波及整片海洋的弧形巨浪，一路翹到了應該是天空的地方，又從另一個方向倒捲回來，把四面八方統統堵死。
再説得直白一點，就好像一顆碩大無朋的水球，有整整一顆星球那麼大，水球的中央則懸浮着一個巨大的氣泡。
李耀只不過是從水球的內部，一路鑽到了核心處的氣泡裏，如果繼續筆直向上飛行，只會在穿過中心之後，落入另一邊的海水裏，沒有任何意義。
“有沒有搞錯？”
李耀完全暈了，難道這裏根本沒有出口？
不可能的，出口一定隱藏在某個地方，某個違反常識和直覺的地方……
李耀屏息凝神，觀察着向內捲起的球形大海。
他發現除了自己腳下的巨大漩渦之外，頭頂和左右的海面上還分佈着十幾個同樣大小的漩渦，而且有無數兇獸都和他一樣，被漩渦席捲，暈暈乎乎地飛到了海面上，也就是“大水球”的中央。
反而是隸屬於防守方的戰爭機器比較少見，這也證實了李耀的判斷防守方早已破解這一處碎片世界的秘密，知道正確的出口所在。
“假設，這一處碎片世界真是一顆碩大無朋的水球，水球中央懸浮着一個小小的氣泡，而我則是生活在水球裏的一個更加微不足道的微生物，究竟要如何才能離開水球呢？”
李耀冥思苦想，忽然眼前一亮，“對了，順着漩渦走，往水球的中央進軍，無論如何是不可能離開水球的，只能抵達另一片大海和另一個漩渦而已。
“往下，應該往下！
“哪一片海洋不是重點，哪一個漩渦也不是重點，方向才是重點，應該逆着漩渦前進，一路抵達大海的最深處，漩渦的盡頭！”
李耀低頭，看了腳下如血盆大口般的漩渦一眼。
説來容易，但要下定決心探索漩渦的盡頭，絕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漩渦深處，數萬米深的幽暗海域，或許還有更加深不可測的海底裂谷，能輕而易舉將巨神兵、晶鎧乃至駕馭者都碾壓成渣滓和泥漿。
儘管前路茫茫，充滿未知的風險，李耀還是決定和剛才一樣，相信自己的判斷！
在無數兇獸“嗷嗷”亂叫着朝他撲來之前，李耀駕馭着“太陽浩劫”，轉身躍入漩渦，原路返回。
逆着漩渦的方向，直面無數兇獸的攻擊，難度比剛才更高十倍。
饒是以“太陽浩劫”的堅固和強橫，在回到兩三萬米的海底深處時，依舊被兇獸和戰爭機器重創，裝甲扭曲，傷痕累累，沒能逃脱“任何一款晶鎧或者巨神兵落到李耀手上，不出十天半個月就會報銷”的宿命。
在這個深度，伸手不見五指，能見度和神念掃描範圍都收縮到了極限，無論李耀、兇獸還是防守方的戰爭機器，都很難搜索到彼此。
在這裏，最大的敵人，變成了四周的海水，無邊無際的重壓，或者説自己的心靈。
四周寂靜無聲，猶如荒廢的墓園，李耀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以及巨神兵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原本堅不可摧的鋼鐵神魔，此刻卻像是鬆鬆垮垮的竹塌般，叫人提心吊膽。
越往下潛，壓力越大，“太陽浩劫”的靈能護盾、防禦結構、金屬強度以及密封程度等等各項性能參數，都在瀕臨崩潰的邊緣晃晃悠悠，就像是風中之燭，轉瞬即滅。
到了這樣的地步，饒是李耀的心志堅毅如鐵，亦無法控制額頭滲出一粒粒豆大的冷汗。
“我的判斷是正確的嗎？
“出口真的不在海面，而是在海底深處？
“這片大海究竟有沒有盡頭，會不會我已經錯過了出口，跌入了一條巨大的，直通九幽黃泉的海底裂谷？
“會不會，‘太陽浩劫’在剛才的廝殺中受到太過嚴重的創傷，即便下面就是出口，但金屬強度已經支撐不住了，我會在靠近出口的地方，就被擠成一塊鐵餅夾肉餅？”
這樣的念頭，就像是黑黢黢，黏糊糊的陰影，從李耀的每一個毛孔中滲透出來，纏繞在他的身上，在他耳邊不斷呢喃，哀嚎和尖叫着。
幸好，李耀的神魂中還分裂出了血色心魔這樣一個專門吸收負面情緒的第二人格，將這些困擾神魂，侵蝕心智的雜念，統統吞噬殆盡。
“別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血色心魔尖叫道，“事到如今，難道你還想原路返回麼？”
李耀心頭一震，如夢初醒。
不顧巨神兵發出一浪高過一浪的尖叫，咬緊牙關，堅持下潛。
他就像是在九幽黃泉的懸崖峭壁上攀爬，稍有不慎，就會跌落萬劫不復的深淵。
但就算深淵中的魔火燒得再旺，都無法阻擋他勇往直前的決心。
轟！
“太陽浩劫”的腳下忽然傳來沉悶的轟鳴。
李耀的心頓時拎到了嗓子眼裏，生怕是巨神兵終於承受不住重壓，從支撐全身的雙腳開始崩潰。
但隨後傳來腳踏實地的感知卻告訴他，他安然無恙地抵達了海底。
而就在距離他不遠處，漩渦的正下方，卻是一座金光閃閃的超巨型傳送陣。
“就是這裏！”
李耀欣喜若狂，毫不猶豫地站了上去，一陣流光溢彩，金芒四射，他被傳送到了第三處碎片世界。
“這裏又有什麼鬼名堂？”
李耀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知道“通天塔”中的“測試”，肯定是一關更比一關難。
不過，難度越高，也證明他距離太古的秘密越近，李耀對接下來的挑戰充滿了信心。
然而這一次的碎片世界，表面看起來難度並沒有“雷霆谷”和“超重海”那麼高。
李耀出現在一個佈滿了冰霜的山洞中，除了温度極低，以及頭頂佈滿了晶瑩剔透的冰錐之外，看不出有什麼不妥。
然而，説是山洞，除了他腳下的傳送陣之外，卻找不到洞口。
他當然不能順着傳送陣再回到“超重海”裏去，只能放出神念慢慢摸索，四周每一面光滑如鏡的洞壁。
很快，李耀發現了線索。
洞穴四周，三面都是堅實的巖壁，只有一面是剛剛凝固的冰牆。
看來，這裏就是出口。
趁着四下無人干擾，李耀掏出一把乾坤戒，激活了大量備用構件和彈藥燃料，以隔空御物神通，給“太陽浩劫”進行了一次緊急搶修。
小心駛得萬年船，哪怕巨神兵1%的性能提升，關鍵時刻都有可能救命的。
完成一切，他這才取出了電熱戰斧，小心翼翼地融化和切割通往外界的冰牆。
“咻！”
當他剛剛割開冰牆的一道口子，一股夾雜着罡氣的寒風就吹了進來，李耀從未經歷過如此詭異的陰風，即便有巨神兵、小黑、晶鎧、芥子戰鬥服的四重保護，李耀依舊感覺那陰風直接在自己的骨頭上凝聚成一把把手術刀，“唰唰唰唰”刮擦着他的骨頭！
“太陽浩劫”的表面，頓時凝結了一層厚厚的冰殼，連淡金色的戰焰，都僵住了半截。
洞穴中的氣温，瞬間降至零下百度，巨神兵的作戰性能，也呈現出斷崖式暴跌的態勢。
“這是一處極寒世界，真要命！”
李耀很想啐一口唾沫，但他的喉嚨也有些凍結。
和極度高温相比，極度低温對法寶和修煉者造成的傷害更大，沒有任何法寶能在接近絕對零度的惡劣環境中正常使用，自然也沒有任何修煉者無論元嬰、化神還是分神，願意在這樣的冰寒地獄中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