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輕塵的神魂投影比他本人更加清澈和純淨,甚至比上一次李耀在“伏羲空間”中見到地更加強大。
和剛才懵懵懂懂的血色心魔不同,他幾乎沒有半秒鐘的迷惑和猶豫,從睜開雙眸的一剎那,就綻放出最鋭利的眼神。
破碎的“蛋殼”在他周身緩緩繚繞,漸漸粉碎成了一層閃亮的幻霧,像是為他披上了一件全新的鎧甲,令他的神魂更加深邃,縹緲,不可捉摸。
即便看到李耀、血色心魔和丁鈴鐺環繞在他的周圍,對他虎視眈眈,呂輕塵也沒有絲毫慌亂和驚訝,反而淺淺笑起來。
“李耀,血魔,還有……丁議長。”
他微微欠身,朝三人施禮,“你們好啊,特別是丁議長我們又見面了。”
“呂輕塵,你又想耍什麼花招?”
丁鈴鐺的滿頭怒焰在虛擬空間中化作了張牙舞爪的火焰巨龍,她厲聲喝道,“乖乖束手就擒,和我回去接受聯邦的審判吧,否則這裏就是你的葬身之所,我會把你最後一縷神魂都徹底轟碎的!”
“丁議長,何必説這些沒營養的話,浪費彼此的時間?”
呂輕塵微微一笑,淡淡道,“你和李耀應該都非常清楚,我是寧願身消道隕、萬劫不復,都不願意接受任何人和任何神魔的審判的。
“只不過,你真的確定自己已經穩操勝券,這場測試已經結束,而且不存在任何意外因素比方説洪潮軍團了嗎?
“比起元始文明或者洪潮軍團,你真的認為,我是更加危險的敵人,必須不惜一切代價,第一個消滅,哪怕代價是星耀聯邦和人類文明的滅亡?”
“這……”
丁鈴鐺一時語塞。
李耀對待呂輕塵的態度也十分複雜。
從正義和法律的角度來説,直接和間接慘死在呂輕塵手裏的人沒有一個億也有八千萬姑且不説聯邦保衞戰時期,呂輕塵故意引入域外天魔的因素,令黑風艦隊全體魔化,導致了無數聯邦士兵的犧牲;也不提呂輕塵在聖盟進行的一系列陰謀詭計,把無辜者當成大腦病毒的試驗品,什麼榮耀病毒,饕餮病毒,至愛病毒之類;就説他在古巨星的外圍,為了阻遏李耀等人的前進,不惜犧牲四艘至尊戰堡和所有船員,這就是不折不扣的“反人類罪”。
呂輕塵是一個冷酷無情,惡貫滿盈,滅絕人性的傢伙,還是一個喪心病狂,徹頭徹尾的瘋子,這一點毫無疑問。
然而,正是這個瘋子不顧一切的魯莽舉動,才引領着李耀、丁鈴鐺、厲嘉陵等等全人類的強者組成了探索隊,深入太古遺蹟之中,並最終揭曉了太古的秘密。
倘若不是呂輕塵的膽大妄為,即便李耀也沒有未卜先知的本領,或許會權衡利弊,計算得失,猶豫很多年才展開太古遺蹟的探索之旅。
沒有了呂輕塵這個“大魔頭”充當所有人的敵人,或許探索隊也不可能這麼團結一致,上下齊心。
那麼,整個盤古宇宙的格局,都要發生致命的變化了。
李耀不知道該怎麼評價呂輕塵在整件事裏的作用,或許這樣一個“前進,前進,不折手段、不惜一切代價前進”的統帥,正是一個文明崛起之路上必不可少的“必要之惡”。
這樣的瘋子和惡魔太多,固然是可怕的災難,但如果不是“一個李耀,一個丁鈴鐺,一個呂輕塵”,而是“三個李耀”的話,恐怕也是另一種形態的災難。
善惡光暗,互相平衡和制約,這才是自然之道。
李耀定了定神,將一團亂麻的雜念統統凍結,凝視着呂輕塵,冷冷道:“你通過了測試?”
“不知道。”
呂輕塵好奇地打量着全新的虛擬空間,又掃了李耀,血色心魔和丁鈴鐺一圈,笑意更加濃烈和譏諷,“看起來,你們似乎都認為自己通過了終極測試,但你們怎麼知道自己‘真的’通過了,現在和將來發生的一切,不是測試的一部分呢?”
“少廢話!”
李耀皺眉道,“我沒工夫和你進行玄之又玄的大道之辯,告訴我,你在終極測試中究竟經歷了一些什麼,沒理由啊,只有最富有犧牲精神,而且敢於拒絕元始族傳承的人才能通過測試,你怎麼可能通過?”
“你似乎對我有着極深的誤解。”
呂輕塵攤手道,“沒錯,我承認自己是一個惡貫滿盈的魔頭,徹頭徹尾的瘋子,但誰説我沒有犧牲精神了?為了星耀聯邦和人類文明,我可以犧牲一切,包括我自己的血肉之軀和神魂,名譽和尊嚴……什麼都可以,縱然碎屍萬段,永不超生,留下萬古罵名都無所謂。
“在對決伏羲之戰中,我已經證明了這一點神魂自爆的危險係數極高,我可不能保證自己一定能從伏羲的信息碎片中重生,在自爆的那一刻,我是真的準備犧牲自己,成全你和聯邦的。”
“好像也是。”
李耀想了想,呂輕塵這個瘋子和別的瘋子還真是不太一樣,但他依舊想不通,“那麼,金鑰匙呢,你拒絕了金鑰匙?”
“嗯,拒絕了。”
呂輕塵點了點頭,十分瀟灑地説。
“為什麼?”
李耀道,“你煞費苦心搞了這麼多花樣,不惜和整個宇宙為敵還犧牲了所有的至尊戰堡,把自己弄成光桿司令,不就是為了得到太古的傳承?元始文明的遺產是唯一能讓你翻盤的‘王牌’,你竟然拒絕了?”
“沒錯,一開始我的確是奔着太古傳承而來,倘若元始文明的傳承是字面意義上的秘寶,是冷冰冰的法寶,戰爭機器和全自動化艦隊的話,恐怕我早就奪取它了哪怕代價是殺光你們所有人,我也要得到它。”
呂輕塵聳了聳肩膀,毫不可惜道,“只不過,在進行終極測試的過程中,我漸漸對那個‘聲音’和它的目的產生了懷疑,我懷疑它並非毫無生命的死物,也不是單純執行命令的程序,而是擁有自己的生命、意志和目的,是比‘伏羲’更加高級的超強人工智能,是全新的生命形態。
“仔細想想,連盤古文明的超級晶腦,經過幾十萬年的思索和進化,都可以發展出‘伏羲’這樣不受控制的形態,倘若元始文明真的在億萬年前留下一台超級晶腦或者一種‘超級程序’,又賦予了超級程序極高的權限和極其複雜的任務,甚至能讓它調動天文數字的資源去點化和毀滅一個文明,那麼,經過漫長億萬年的醖釀,超級程序覺醒自我,擁有了繞開命令和權限的能力,開始思考屬於它的生命真義,很正常吧?”
李耀聽得一愣一愣:“是很正常,所以呢?”
“所以,擺在我面前的有三種可能。”
呂輕塵伸出三根手指,“第一,億萬年前的確存在一個近乎神魔的元始文明,而且它是一個標準的善意文明,非常真誠想要把它的遺產,都無私傳承給千秋萬代之後的子孫,而它製造出來執行這一任務的超級程序,也老老實實,始終沒有覺醒也沒有叛變,忠實貫徹着使命。
“第二,元始文明當然存在,卻是一個惡意文明,因為某種不可抗力陷入了億萬年的蟄伏,現在想汲取新文明的養分,滋潤自己乾涸的血脈,採用‘文明奪舍’的方式,讓自己重生。
“第三,即便元始文明是善意文明,但他們製造出來執行‘傳承任務’的超級程序,卻覺醒和叛變了,擁有了自己的目的,令原本善意的終極測試,變成了充滿惡意的陷阱。
“我思考了很久,認為第一種美好善良宛若童話般的可能性,發生概率微乎其微,可以忽略不計。
“而在後兩種可能性裏,‘聲音’和‘女艦長’都是極度惡意的存在,它完全可以操控測試中的一切,我根本無從分辨它提供的信息的真假,只能被它玩弄於鼓掌之中,慢慢淪為它的傀儡和爪牙。
“是,我是很想得到太古的傳承,那是我唯一能夠和你們抗衡的王牌,但如果從一開始就沒有任何傳承,只有陷阱中的致命誘餌,我就算在想要,再糾結,又有什麼用呢?”
“原來如此。”
李耀聽到這裏,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只覺得從呂輕塵的思維模式出發,這麼想也未嘗沒有道理,“所以,你拒絕了女艦長的金鑰匙?”
“算是拒絕吧。”
呂輕塵笑了笑,道,“我裝出急不可耐的樣子去搶金鑰匙,卻是趁着女艦長不備之時,向她和所有元始族幽靈發起了攻擊,試圖一口吞了他們。”
“啊?”
李耀目瞪口呆,“你你你,你幹了什麼?”
“不用這麼大驚小怪吧?”
呂輕塵理所當然道,“既然對方極有可能是和‘伏羲’相同性質的東西,最多比‘伏羲’再先進一些,精妙一些,本質上不會有太大差異,而我已經吞噬過一個‘伏羲’,掌握瞭如何攻擊、分解和消化吸收超級人工智能的方法,現在如法炮製,多吞幾個,又有什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