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兩個數據終端其樂融融交流感情的時候,郝仁這邊也已經忙活起來。
原本巨龜巖台號上只有一套用於分析怒靈的設備,但在得知桑圖?蘇IV的消息之後,他立刻下令讓艦載工廠加班加點製造了一套新的,對艦載工廠的效率而言,有藍圖的情況下製造這麼個設備並不費多少時間。郝仁把那套新設備從隨身空間中取出,給它安裝好能量核心並調試一番,設備內立刻發出柔和的嗡嗡聲,而設備中央的碗狀凹槽內則開始散發出微光。
“現在把怒靈裝進這個裏面,就能讀取它的數據,”郝仁指着設備,“但根據我們的幾次試驗,讀取的數據會非常混亂,裏面不只包括怒靈的記憶,還包括它本身的‘存在數據’,就像個一團糟的硬盤一樣,所有存儲文件和系統文件都被打亂成字節塞在一塊,哪怕讀出來也沒什麼意義。”
加拉卓爾饒有興致地看着郝仁掏出來的設備:“很精巧的東西……試試總不吃虧。”
説着,她便控制着那些魔石向這邊飄來,魔石所形成的強磁場就彷彿一個無形的容器般將那個怒靈一併拖拽到分析儀上方。在小心翼翼地對接之後,那團暴躁的光芒被無驚無險地轉移至凹槽裏。
設備的分析模組立刻上線,在一陣嗡嗡聲中,它開始讀取怒靈的信息。
南宮五月緊張兮兮地在旁邊看着,每次跟怒靈有關的事情都會讓她想起自己失蹤的父母,而每到這個時候她都格外緊張。周圍的人早就知道這個海妖妹子的毛病。在此之前便都警惕地跑開了,這次沒人被五月的尾巴捲住……
“滾”在旁邊不安分地單腿立着晃來晃去。瞪大眼睛看着儀器運行中發出的微光,這裏的靜電環境讓她有些莫名的緊張和拘束。郝仁注意到貓姑娘的反應,伸手按了按後者的腦袋:“別亂動。”
由於有了上一隻怒靈的讀取程序,這套設備運行起來顯得更加順暢,再加上加拉卓爾提供的怒靈樣本在“健康程度”上要好於郝仁抓到的那隻,所以很快就有一些數據被提取出來。分析儀自帶的全息投影上開始呈現出一些光怪陸離的畫面和字符串,它們飛快地刷新着,充滿高科技感覺,而且一如既往沒個卵用。
“我就知道會是這樣,”郝仁聳聳肩。“之前讀取另一個怒靈的時候也是一樣,只能出現亂碼。”
加拉卓爾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些混亂的符號,突然嘀咕了一句:“等會……不一定是亂碼。”
郝仁立刻抬頭看着她。
“我雖然在怒靈方面沒你接觸經驗多,但在其他方面我比你經驗豐富,”加拉卓爾指着那些亂碼一樣的符號,“看這些符號……雖然沒有規律,但有一些東西是反覆出現的,就像標記符一樣。另外還有這些畫面,一片混沌。但這些混沌畫面是連續的,它們應該能組成某種……影像。”
郝仁摸着下巴:“嗯,你説的這個我倒是想過,不過把這些連續部分和重複部分都標註、連接起來也沒意義。仍然是一片混亂,頂多從靜態馬賽克變成動圖馬賽克了——這有個毛區別。”
加拉卓爾搖搖頭:“這至少證明信息不是無意義的,存在規律就意味着存在資料。問題不在這些資料上。在我們的讀取方式上。”
郝仁靜靜地等着下文,加拉卓爾則閉目沉思起來。這位巨龍已經在審查官的位置上當差數千年。見識過許多世界和許多種族,她的博聞廣識就是最寶貴的財富。在一番回憶之後。龍後張開了眼睛:“我想起早年前遇到過的一個奇怪種族,他們會感染一種非常特殊的病症,叫做非線性記憶症。”
莉莉耳朵一豎:“非線性?”
她長着個一條直線的腦袋,所以一聽到“非線性”仨字就格外敏感。
“沒錯,非線性,”加拉卓爾點點頭,“也可以叫做‘無序記憶症’,記憶不分先後,沒有時間上的前後概念。患病者的記憶就如同一副平面,所有信息都放置在同一層,昨天的事情和今天的事情混雜在一起,小時候的事情和成年後的事情也混雜在一起。輕症的時候還能分清以年為單位的記憶,重症之後就徹底一團糟了,連一秒前後的記憶都會混雜在一起,一個字節一個字節地混雜在一起。你們知道這會引發什麼後果麼?”
郝仁想象了一下,冒出一頭冷汗:“他們完全不能思考了。”
“沒錯,這種疾病的本質是失去對記憶的梳理能力,所以患病者會感覺所有事情都是同時發生的,從他們小時候第一次摔倒到他們生兒育女的每一個細節碎片都堆積在一起。晚期的病患就彷彿植物人一樣躺在牀上不能動彈,他們的大腦中塞滿了記憶,但因為缺乏一個索引表,他們什麼都做不了,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郝仁想到了電腦硬盤裏的文件:原本按照建立日期排列的文件突然間失去了所有時間標記,於是整個文件夾便會一團糟。他知道加拉卓爾想説什麼了:“你説怒靈的記憶是非線性的?”
“我這麼懷疑,但不敢確信,”加拉卓爾皺着眉,“我提到的那個種族是因為患病才產生非線性記憶,而怒靈如果先天就是這樣的話……它們要怎麼活?我完全不敢想象非線性記憶下要怎麼產生思維活動。”
“別忘了它們是‘怒靈’,”郝仁飛快地説道,“它們其實已經死了,長子摧毀了這些靈體生物的自我意識……我明白怎麼回事了,長子在摧毀怒靈自我意識的同時也摧毀了他們記憶中的排序部分,導致所有信息都無序地堆積在一起。我們應該首先想辦法給怒靈建立一個索引表,然後才能把有用的信息重組出來,而不是埋着頭去解什麼碼。”
“如何着手?”加拉卓爾看着郝仁,“沒有索引表的情況下重組這些信息難度不亞於從一片黃沙中重組一座城。”
郝仁也不知道該怎麼弄,在這些專業領域他的知識面還不如加拉卓爾,不過數據終端突然從旁邊飄了過來:“我們不一定要用時間表來做索引。本機可以嘗試一些別的算法——現在至少有思路了。”
郝仁立刻讓開操作枱:“好,你來試試。”
數據終端將自己鑲嵌在分析儀的控制枱上,表面迅速泛起一陣藍光,隨後周圍那些全息投影上的數據和圖像開始以更加驚人的速度刷新,並逐漸產生了變化。一些符號被單獨提取出來,隨後在其下建立全新的條目,郝仁看不明白這是在幹嘛,但他知道數據終端已經在嘗試給怒靈的記憶編篡一個目錄。
這個目錄不一定是按照時間先後來排列的,也可能是按照數據包的尺寸或者數據的相似程度——對一個已經死亡超過一萬年的生物而言,不需要知道他經歷的每一件事的確切時間,只要知道他經歷過什麼事,並將其全部列舉出來即可。
“貌似奏效了。”南宮三八突然表情嚴肅地説道。
郝仁瞪着眼看着全息投影:“你能看出來?”
“沒,我猜的,我就是裝個逼。”
“……”
但南宮三八猜的沒錯,新的算法確實開始奏效了。
數據終端表面藍光散去,它咔噠一下從凹槽裏彈出來,語氣愉悦:“妥了。本機重設了檢索方式。我們之前的解碼思路有問題,它需要的根本不是解碼。”
郝仁驚喜地看着分析儀:“現在可以讀取了?”
“正在讀取,由於算法仍然不是很完善,所以讀取速度和精度都不太高,但至少確實能讀出有用的東西,比以前強到不知哪去了,”數據終端愉快且得意地説道,“現在咱們可以對一號樣本開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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