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崩塌之後,人類成為披着裝甲手執利器的野獸,舊有的秩序蕩然無存,在科技與智慧的外殼掩蓋下,人類回到了那個互相撕咬的時代——卓姆星球的人類文明就這樣一步倒退至彷彿部落混戰一般的狀態,現在這顆星球被成千上萬的城邦、軍閥、獨立王國、掠奪軍團以及流亡政府分割着,他們從青銅器時代走到納米時代用了六千年,但只用六十年就又回到了這種分崩離析的情況,而且目測這一次,人類文明再也站不起來了。
郝仁發現自己如今所處的區域位於這顆星球的北半球,是世界大戰最初爆發的幾個重要區域之一,當年的納米機羣失控事件便發生在距離這裏只有幾百公里的地方,現在那裏僅存的遺蹟被稱作“灰河”。當年的納米機羣災難到底是怎麼停止的目前已經無人知曉,但這一帶的曠野上還是能偶爾看到那些恐怖機器留下的創傷:之前郝仁坐車過來的時候看到荒野裏的地面有被溶蝕一般的凹凸痕跡和怪異的結晶坑,那就是納米機羣的傑作。
那不是曠野,那是被融化的城市。
大戰最初,人類還分成了幾個較為明確的陣營互相攻擊,進化者抱團組成了新人類軍團,自然人則分成幾個大國,但隨着戰爭持續,陣營不斷分裂重組,秩序徹底無法維持之後就變成了一團散沙般的混戰。如今二代進化者已經建立了大量的軍團和城邦,極端派的自然人也在舊國家的廢墟上勉強維持着政權,而夾在他們之間的則是較為温和的自然人和少部分一代進化者。這些人類有一大半是傭兵和自由軍團。真正意義上的平民組織已經在十年前消失了,如今的平民只不過是大軍團的附屬產物。而且——拿上武器就是士兵。
郝仁也檢查了自然人的一些分支詞條,發現自然人都分為很多種類。因為生化插件實在過於便利。而且純血自然人的身體弱勢也過於明顯,因此很多“自然人”其實也是植入了少量生化插件的,他們和“進化者”的唯一區別就是他們絕對不會對自己的腦神經下手,而這種“大腦純潔性”也正是如今自然人和進化者的唯一分水嶺。根據對自身改造的程度不同,自然人內部分為改進派、純血派、融合派、中立派等一大堆分支,但仍然同屬一個陣營。
而像郝仁這樣,身上完全檢測不到任何生化插件反應的,被視作自然人中最極端的絕對純血派。
“一團混亂啊……”郝仁搖着頭,眼前這些資料讓他頭昏腦漲。“自然人,進化者,世界大戰,還有納米之災……看上去**的成分更大一些。”
“但也不能排除是‘守護者’的影響,”數據終端在他腦海中説道,“沒有地下觸鬚的記錄,所以長子的可能性不大,考慮到大部分事件都是人類社會內部出的問題引發的連鎖反應,本機傾向於有個腦怪潛伏在這顆星球上。”
郝仁捏着下巴陷入思索:“會是巨人那樣的温和派……還是完全變異的瘋子?”
“都有可能。即便清醒的巨人也可能對凡人種族下手,畢竟喪母之痛會讓他們失去判斷力,”數據終端謹慎地做着建言,“因為不確定這個守護者的精神狀態。本機建議暫時不要高調行事,在確定這顆星球的座標之後咱們先在軌道上設置一些防禦炮台之類的東西,然後再去把潛伏的敵人逼出來。爭取瞬間狙殺或制服,你看如何?”
數據終端根據過往經驗做出建議。考慮到之前在霍爾萊塔發生的情況,這些應對措施都很正常。不過郝仁總覺得這顆星球發生的事情應該比那更復雜,並非有什麼確切證據,而是第六感在提醒着自己。
他想了想,在搜索欄中輸入一組新的關鍵詞:創造神,女神,生命起源,宗教傳説。
一大堆凌亂的信息很快被刷新出來,郝仁發現這些關鍵詞所指向的都是大戰之前的東西——在世界秩序被摧毀之後已經沒人再關心古老的宗教體系了,新興的宗教也都是些奇思妙想的極端組織,像“生命起源”之類的説法是如今這個星球的人類無暇顧及的。
“……有關於生命起源的宗教故事,符合女神和生命播種學説的詞條也很多,”郝仁皺起眉,“根據這些東西,幾乎可以確定這裏的生態圈就是女神造的!而且直到大戰之前,這些宗教都還流傳!”
“大戰之前?六十五年前?”數據終端的聲音聽上去都帶着驚訝,“這顆星球逃過了一萬年前的生態滅絕?”
流傳着類似創世女神的宗教故事,也就意味着這顆星球的生態圈帶有女神血脈,而帶有女神血脈就意味着在弒神事件之後這裏會被瘋狂的守護者們視作泄怒之所。然而這顆星球直到六十五年前還在繁榮發展……守護者們遺漏了這個地方?!
“也有可能跟霍爾萊塔一樣挺過了第一波攻擊,”郝仁搖搖頭,發現再也找不到更多資料之後便關掉了電腦電源,“但不管怎麼説,既然這顆星球是女神播種過的……它的地下一定埋藏着長子!”
數據終端的語調上揚起來:“於是下一步是尋找觸手怪的下落麼?”
“你聽上去很愉快?”
“本機心情不佳,迫切需要炸點什麼,”數據終端嚷嚷着,“在這副身體裏簡直要憋屈死啦!”
“説實在的,就沒有一丁點適應化麼?”郝仁轉身來到牀前,彎腰檢查着數據終端如今這幅軀體的狀態,不過後者看上去仍然是一具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屍體,“改變改變自己的感知模式,適應一下人類的五感有這麼難麼?”
“你丫的説得輕鬆,”數據終端説話還是那麼欠抽,簡直白瞎了它現在這副楚楚可憐的軀殼,“把你的腦子塞進史萊姆肚子裏你給本機適應一個看看?”
郝仁想了想,覺得自己雖然辦不到,但家裏恐怕有人真能:南宮五月跟艾爾莎就變過史萊姆,當時是為了讓伊麗莎白玩蹦牀……
他甩甩腦袋把這不靠譜的聯想扔一邊去,隨手整理着金髮少女額前的頭髮,一邊擺弄一邊嘀咕:“話又説回來,你現在這幅模樣比原先養眼多了,是個挺漂亮的姑娘……”
數據終端頓時在他腦海中驚呼起來:“你要幹啥!本機提醒你啊,這這……這身體是別人的,死者為大你懂不懂!而且這身體的靈魂本質上還是個PDA,你要下手也等本機脱離出去……”
郝仁真想一巴掌拍下去:“你TM能不能按正常邏輯思考一次?!老子就給你擦擦臉!”
數據終端終於閉嘴了,郝仁也從隨身空間中取出紙巾認認真真清洗着金髮少女髒兮兮的臉龐和沾着血的頭髮。他不知道這位少女是如何慘死,更不知道眼前這種詭異的情況到底該怎麼歸類,但相逢即是緣,起碼在數據終端暫時佔據着這幅軀殼的時間裏,他得好好照顧這副身體。
“但有個問題,屍體是會腐爛的,”數據終端感應到郝仁的想法又開口了,“照這個局勢下去,你接下來幾天的生活會越來越重口味,其他人對你的評價會從一個可悲的戀屍癖上升到一個變態的戀屍癖,最終進化為一個純變態……”
郝仁已經沒勁兒跟這貨鬥嘴,只是隨口應了一句:“諾蘭不是説會讓個‘醫生’過來麼,我猜就是幫着做屍體防腐的。而且你説這話的時候也想想自己的情況:你現在就是這具身體的主人,你覺得咱倆未來幾天誰更重口一些?”
“本機無所謂啊,本機是個PDA,本機世界觀就是跟你不一樣你咬我啊?”
郝仁:“……”
不管怎樣,眼前這絕對是他入職以來最詭異的境遇,沒有之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