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剛才兩人交手的最後一擊中,郝仁及時撤去了剛性護盾,他相信那微微泛起的瞬間光芒在外人看來應該只是汗水在陽光下的反光,但毫無疑問諾蘭察覺了那瞬間的異樣:她一腳踢在一塊比鈦合金還要堅固的護盾上。
看着諾蘭深邃寧靜的眼珠,郝仁竟然生出一種被徹底看透的錯覺,他真不敢相信自己面對的只是個十七八歲的姑娘:這女孩的眼神帶給人的壓力甚至不亞於薇薇安認真起來的氣場。不過他還是很快鎮定下來,故作輕鬆:“你説啥?”
“你很不會轉移話題,”諾蘭淡淡説道,“剛才那是什麼?那不是生化改造能做到的——而且你還是個自然人。”
郝仁突然想起看小説的時候遇上這種情況貌似有個萬金油的藉口:“那你聽説過氣功之類的內家功夫麼……”
他下句話就準備説自己認識個隱士高人,當年一飯之恩換來了一身不出世的橫練功夫,結果諾蘭的話比他還快:“氣功?聽説過,我也跟所謂的武學大師打過,他們確實很厲害,但剛才那肯定不是功夫:我親眼看到自己踢在一層光膜上。”
諾蘭説這話的時候臉上表情木然的跟石頭一樣,儼然就是油鹽不進的架勢,郝仁則一下子蒙圈了:這説好的萬金油説法怎麼不管用了呢?眼前這個竟然真揍過氣功大師……
而且諾蘭剛才的觀察也細緻,護盾直接暴露在她眼前,再解釋成某種格鬥技巧顯然不現實了:至少在這個世界的知識體系中。格鬥大師就是憋出膽結石也不可能憋出個錚光瓦亮的防護罩來。於是他搖搖頭:“好吧,其實是某種科技設備。護盾之類的東西。”
“科技設備?”諾蘭終於皺了皺眉,顯然這個更可信點。“我怎麼沒聽説過?”
“誰讓自然人天生比進化者弱呢,”郝仁找到方向就開始信口胡謅了,“所以我那邊的城邦在研究能增強自然人士兵生存能力的裝備,我臨走的時候順了一套。不過你別接着問了——咱倆現在還不熟呢,我不可能給你。”
郝仁一邊謅着一邊在腦海裏使勁想着新説法,他準備等這個忽悠一號不管用了就用忽悠二號,忽悠二號不管用就編個忽悠三號,要是都不管用他就扭頭走人,但沒想到諾蘭竟然沒在這個話題上過多糾纏:“哦。原來這樣,這麼説技術仍然在進步麼……”
郝仁立刻把嗓子眼裏“其實還有個原因”幾個字嚥下去,同時他還在腦海中跟數據終端討論着:“剛才諾蘭的動作你都記錄下來了?有啥結論?”
“本機的多種感應模塊都無法啓動,所以無從掃描她的能量波動,只能大致判斷剛才的戰鬥完全維持在凡人範疇內,她的力量和速度都是人類強度,只不過技巧和經驗幾乎達到了人類巔峯——她似乎熟知任意一種格鬥術,而且在對抗比自己強的敵人時經驗豐富。”
“我也覺得她是單純的技巧和經驗壓制,”郝仁難得很同意數據終端的看法。“剛才我沒感覺到任何超自然力量的現象,諾蘭應該和守護者沒關係,她的實力是人類範疇的,頂多加上點生化插件的加成。”
“但問題就在這裏:她只有十七歲。”數據終端提醒道,“本機認為哪怕她從孃胎裏開始蹲馬步,打着泰拳生出來。到今天也不該有這種程度的技藝。你信不信哪怕莉莉來了,要把身體素質拉到同一個水平線上也不是她的對手?”
郝仁心中一凌:“有這麼厲害?”
“本機記錄過你們每一個人的戰鬥數據。本機現在的感應裝置不能用了,但計算和模擬能力還是在的。”
諾蘭注意到郝仁陷入出神狀態。隨口問了一句:“怎麼?有問題?”
“你怎麼會這麼厲害?”郝仁直接問道。
他知道諾蘭的傷勢還要幾分鐘才能恢復,強大的納米科技也沒辦法讓這姑娘一瞬間滿血復活,所以這幾分鐘就是他深入瞭解諾蘭的最好機會,因此乾脆有什麼問什麼了。
“強大需要有原因麼?”諾蘭淡淡地看了郝仁一眼。
郝仁搖搖頭:“除非你的戰鬥技巧是直接通過腦內芯片學來的——但據我所知世界上還沒有這種科技,即便第二代進化者也只能做到把書本知識暫存在大腦裏,而不可能直接化為自己的經驗。你的格鬥技巧是怎麼來的?”
“我沒必要回答你這些,”諾蘭搖搖晃晃地站起身體,似乎對談話失去興趣,“我還有事,你……”
郝仁怔了一下,趕緊把諾蘭叫住:“等一下,我有東西給你,這個——我在希頓房間裏發現的。”
他説着,隨手在懷裏掏了一下,把之前收在隨身空間裏的希頓日記遞了過去。諾蘭好奇地接過來:“這是什麼?希頓的日記本?”
“雖然我不瞭解希頓,但這上面大概就是他叛變的原因,”郝仁指着日記本,“翻到最後幾頁。”
諾蘭皺着眉打開日記,隨意看了幾行便將它合上,臉上的表情在那瞬間似乎劃過一絲陰霾。她看着郝仁:“這上面的東西你都看了?”
“看了,”郝仁坦誠地點頭,“但沒看太明白,感覺有點像瘋人瘋語。”
“瘋麼……”諾蘭喃喃自語,“但或許恰恰相反,他只是過於靠近了那個清醒的世界而已。”
郝仁盯着諾蘭:“什麼意思?”
“沒什麼,跟你沒多大關係,”諾蘭搖搖頭,把日記本隨手收起來,“謝謝你把這個帶來,但不要和別人説有關這本日記的事情,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説完這句話,諾蘭便轉身想要離開,郝仁在後面叫了一聲:“你是不是知道什麼事情?”
諾蘭沒有回答,郝仁繼續在後面問道:“希頓提到的噩夢是什麼意思?一種精神影響還是真實存在的?他説這個世界是虛假的,難道真的有個真實世界?你是不是……”
諾蘭突然轉過身,盯着郝仁的眼睛:“你知道你上輩子在幹什麼嗎?”
郝仁一下子被這個莫名其妙的問題弄懵了,下意識答道:“這……誰知道自己上輩子啊?”
諾蘭眼底剛剛泛起的一點光芒轉瞬消散,她慢慢轉過頭:“你應該知道,用妄想來逃避現實是不靠譜的。”
説完這句話,灰髮女孩再無停留,搖搖晃晃地離開了這個地方。
郝仁看着諾蘭的身影消失,摸着下巴跟數據終端嘀咕起來:“其實我現在有些猜想……”
“輪迴?重置?你懷疑這個世界在不斷循環?或者你懷疑諾蘭是納米機羣的代言人?”數據終端知道他在想什麼,但它並不認為“猜想”是個好東西,“你可以有一萬種猜想來解釋眼前的事情,但在有確切證據之前,不要把任何一個猜想放在腦子裏太久,它們只會誤導你。”
“我知道,審查官手冊我還是記得的,”郝仁呼了口氣,“手冊第七節第五條,‘任何事情都存在解釋,但在真相大白之前不要解釋任何事情’。不談這些了,咱們還是回去收拾收拾你的身體吧。”
數據終端沮喪的聲音立刻響起:“本機不喜歡這個話題……”
郝仁翻着白眼:“你丫的就別抱怨了,你只是在那躺着,真正幹活的是老子好麼!”
“本機仍然不喜歡這個話題,”數據終端很人性化地在郝仁腦海中嘆了口氣,“本機現在如花似玉的,法律要是不管指不定你幹出啥事呢。”
郝仁:“……你大爺!!”
倆人就這麼一邊在腦內鬥嘴一邊返回了營房,正如之前預料的那樣,在他們離開的這一天中,沒人闖入到房間裏。
自然也沒人發現房間中的屍姬消失的情況。
郝仁進屋之後環視四周,找了一圈才看到自己之前留下來看門的那個自律機械,後者被扔在這兒一天之後貌似有點犯呆,郝仁對它招了招手這傢伙才嘰裏咕嚕地飄回到隨身空間裏去。接着郝仁把屍姬狀態的數據終端又扔到牀上,準備檢查一下這傢伙跟昨天比起來有沒有什麼變化。
“誒等會!”數據終端剛被扔出來就大叫起來,“貌似……本機剛才看到點東西!”
不用數據終端吭聲郝仁也意識到對方的變化了,因為剛才把金髮少女從隨身空間中取出的同時,他親眼看着對方的眼睛輕輕眨了一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