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核研究站從建立之初就不是一座單純的研究設施——事實上郝仁最早給這地方下的定義是“監獄”,它剛開始是為了收容關押從霍爾萊塔挖出來的那兩個狂亂長子而設立的。儘管現在這座空間站的工作重心已經更多地偏移到科學研究以及星球監控方面,但它作為監獄的功能設施始終都在。
空間站A區與一號容器相鄰,其內部設置着一系列擁有嚴密安保設施的隔離間,這些隔離間能夠阻斷神術以下的任何能量衝擊,也能削弱其內部任何生物的反抗力量,不眠不休的巡航AI和隔離區通道內安裝的哨戒炮讓這裏成為令囚犯插翅難飛的牢籠。
這個地方從建造之初便被設計用來關押這個宇宙中最危險的生物,而今天,郝仁終於啓用了其中一個牢房。
在蘇盧恩捕獲的那名叛軍俘虜被自律機械們押進牢籠之中,等確認所有安保裝置都啓動之後,郝仁才遙控撤去了那名俘虜身上的一大堆限制裝置。各種拘捕道具彷彿有生命一樣從囚犯身上脱落下來,那名叛軍俘虜狼狽不堪地落在地上,等最後一道鎖鏈離開其身體他才終於慢慢醒轉。
叛軍俘虜從長時間的昏睡中清醒過來,立刻驚訝地發現自己正被困在一個奇怪的地方。他看到自己身邊是一座用淡藍色光壁圍繞起來的六邊形稜柱,這稜柱型牢籠的上方是一片望不到頂的光芒,下方則是堅固的結晶地面。望向稜柱外面,他看到整齊排列的另外十幾個牢籠。無處不在的結晶體牆壁則阻擋了他看向更遠處的視線。叛軍俘虜愣了一下,很快便意識到自己已經被捕獲了。
郝仁一行在牢籠外面等這名俘虜清醒過來。注意到後者在東張西望,他只好咳嗽兩聲引起對方注意:“咳咳……別看了。我們在這兒呢。”
囚犯轉過頭,臉上立刻露出怒火與敵意,他猛撲向那道看上去很脆弱的淡藍色光壁,憤怒地叫道:“放……”
郝仁不等對方開口説完就搶先一步打斷:“你肯定要讓我放你出去,然後我説不放,你就會很生氣。”
囚犯被嗆了一下,突然帶上凌然的神態抬手指着郝仁:“你……”
郝仁又不等對方説完:“然後你要説我怎麼膽敢這麼對你。”
囚犯漲紅了臉:“我……”
郝仁繼續:“然後你要以什麼什麼名義來制裁我,或者審判我。”
囚犯臉都憋大了:“你……”
“你肯定要説我羞辱你,或者侮辱戰士的尊嚴之類的。但我沒這個意思。”
囚犯指着郝仁的臉,大概他這輩子頭一次這麼跟人交流,這時候已經有點混亂,“你你你”了半天也沒説出來啥東西,郝仁這時候只能一攤手:“這次我實在猜不出來了。”
那囚犯終於找到説話的機會,幾乎是氣急敗壞地叫道:“你就不能讓我先説!?”
如果説他剛醒過來的時候還帶着那麼一點趾高氣揚或者凌然氣勢的話,那這次可就真的一點都不剩下了,事實證明要激怒一個人根本不需要什麼多高的談判技巧,把郝仁這張破嘴頂上去就行。後者光憑本能就可以把仇恨拉的穩到明年春節去。就連伊扎克斯都帶着一臉敬佩的表情看着郝仁:“我手下有一大堆擅長審訊的惡魔典獄官,你這張嘴能頂他們七八個的,我是説拉仇恨的時候。”
郝仁一攤手:“我沒説啥啊,只不過這傢伙醒過來之後想説的應該也就這幾句話而已。”
伊扎克斯嘿嘿一笑。對郝仁這沒有自知之明的發言渾不在意,他扭頭看着那名俘虜:“你叫什麼名字?”
囚犯感覺自己受到了巨大的侮辱,他毫無回答的興致。
伊扎克斯對這反應早有預料。他也不惱:“你知道自己被抓到哪了麼?”
囚犯挑釁地看了郝仁和伊扎克斯一眼,繼續保持沉默。
郝仁笑眯眯地向光稜柱走去。一直走到幾乎和稜柱不到一米的距離:“你知道自己為什麼被抓到這麼?”
囚犯注意到郝仁站的位置,眼神微不可查的閃爍了一下。隨後突然猛撲向郝仁站的位置:“應許之地……”
郝仁壓根就是故意站在這個距離的,他默默看着對方帶着一臉英勇的表情衝過來“自爆”,等對方把那句場面話喊完之後才不緊不慢地問了一句:“咋樣,沒炸吧?”
囚犯喊完“應許之地”之後就閉着眼睛等自爆,但憋了半天都沒動靜,聽見郝仁説話他才困惑地張開眼,卻發現自己仍然好好地活着。
莉莉湊過來好奇地問了一句:“誒,話説你們為啥每次自爆的時候都要喊一句‘應許之地必將降臨’啊?這是你們自爆時候的標準口號麼?”
伊扎克斯這次是對郝仁和莉莉同時驚為天人了:這倆搭配着拉仇恨的時候簡直穩如狗啊。
事實證明擊垮一個人信心和風度最佳的方法莫過於在他感覺最良好的時候來一刀狠的,對一名戰士而言,在戰場上被生俘就已經是莫大的屈辱,而現在,在他一生中最榮耀、最英勇的時刻(至少他自己這麼認為),郝仁和莉莉又來了這麼一出,饒是再堅強的人也該受不了了。這名俘虜的手指顫抖着,他認為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而且是被一羣“凡人”,被一羣“低等生物”羞辱,這讓他更加怒火中燒。
“在戰場上跟人同歸於盡還稱得上英勇,但被俘虜之後就想着自殺可就不怎麼高明瞭,”郝仁其實壓根沒有故意激怒對方的想法,他只是實話實説,“這座監獄會封禁你所有的力量,讓你沒辦法自爆,而且這裏還有監控,你想用別的方法自殺也是不行的。你也不用想着絕食自盡,因為……”
郝仁説着,抬手指了指牢籠上方,一些奇奇怪怪的機器和管道從那團光芒中浮現出來:“我們可以把你打暈,然後直接用泵槍往你胃裏灌東西。我們已經開會討論了一切阻止你自殺的方法,還準備了七八十套緊急搶救預案,所以你會一直被關押在這裏,直到你願意開口配合為止。”
回應他的只有囚犯長久的沉默,以及對方那毫不掩飾的滿臉怒火,莉莉見狀在旁邊攙和了一句:“哦對了,你現在剩下的自殺渠道好像只有把自己氣死了。”
郝仁頓時被提醒:“哦對,這是個漏洞。終端,給他放點輕音樂,別讓他氣死。”
數據終端愣了一下:“你認真的?”
郝仁點點頭:“是啊。”
數據終端感覺郝仁是個逗比,然後控制着監獄系統開始在這片空間循環播放二泉映月。
郝仁又詢問了囚犯幾個問題,當然,對方現在是拒不配合的,所以眾人很快便離開了這個地方。在離開隔離區之後,伊扎克斯回頭看了一眼正在慢慢關閉的水晶大門:“你覺得這樣關着他就能問出話了?”
“當然問不出來,”郝仁聳聳肩,“但可以先磨着點,我已經讓監控系統開始記錄逆子這種生物的精神特徵了,或許到時候就可以直接從他的精神世界入手,現在的各種佈置都只是為了削弱他的精神世界的警惕性而已。”
從一開始,郝仁就沒指望用常規手段從那名俘虜口中問出任何情報——作為一個敢於弒神的種族,他們應當擁有非常堅韌的意志,能承受軀體上的任何痛苦,能在極端條件下保守任何秘密。雖然他們也會有恐懼和慌亂(比如被“神靈注視”的時候),但恐懼和慌亂恐怕也撬不開他們的嘴巴。即便惡魔也無法從這種油鹽不進的傢伙身上挖出任何秘密,所以郝仁早就決定了要繞一些路。他會把那名逆子關押一段時間,慢慢分析對方的精神特徵,解析他的心靈,研究他的弱點,不管怎樣,這是個慢工出細活的項目。
不過他覺得自己有這份耐心。(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