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兒這人要説一説,我記得很小的時候母親領着我來二叔家玩兒,那會兒二叔還在瀋陽道擺攤兒。做的都是一些小本買賣。
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是二叔快收攤的時候,遠遠地能夠瞧見一個揹着舊帆布揹包的男子走來,踏着夕陽的餘暉,四周的遊客和收攤的賣家都從他身邊經過,他走在這片熱鬧的市場中卻顯得身影孤單。
二叔那時候立刻笑了起來,迎上去低聲説道:“三哥來了啊,這是我嫂子。這是我大外甥。林兒,快叫三爺,他是帶你二叔發財的高人。”
我那時候仰起朦朧的眼睛,看着眼前這個皮膚有些黝黑,身上有一股子淡淡酒氣的男子,他看起來像是三十幾歲,但是鬢角都已經發白了,眼角更有深深的魚尾紋,目光特別鋭利,和刀子似的。
“三大爺。”
我加了個大字,這是北方人的習慣。
李三兒那會兒點點頭,隨後放下揹包。從裏面拿出了一件花瓶,花瓶上有特別好看的孔雀圖案,白底青花,紋路清晰,就是瓶口有一道小小的缺口,算是品相很完整的寶貝了。
“三哥,這是?”
二叔疑惑地看着李三兒,小心翼翼地接過了這個花瓶。
“前陣子和幾個東北的哥們開了個墓,從裏面搞出點東西來,這就是其中一件,什麼墓你就別問了,我就問你這東西放你這裏賣,你能多久賣出去?能賣多少錢?”
李三兒會將從外頭搞來的物件放在二叔這裏賣,賣的錢三七開,二叔從中獲利三成也是不少了。
“我瞧着像是唐代的東西,不過還得拿回去研究一下。只是您三哥拿來的肯定是真品,我估計十幾萬至少,您要是急着用錢,我立刻聯繫幾個款爺來看貨。”
二叔特別客氣地説道。
就在那一刻,我當時約莫也就3歲左右,會説話但是口齒還不是很清楚,指着這瓶子就説道:“這上頭咋有頭髮呢?”
二叔愣住了,我媽當時也愣住了,李三兒更是吃驚地回頭看我,我説完之後迷茫地眨着小眼睛看着三個人。二叔正要呵斥我的時候李三兒卻開口道:“小傢伙,你剛剛説啥?你看見了啥?”
我又指着花瓶説道:“我看見瓶子口纏着好長好長的黑色頭髮,還在風裏飄着,你們都看不見嗎?”
李三兒當時二話不説一把從二叔的手裏奪過了瓶子。當時就塞回了包裏,隨後行色匆匆一聲不吭地掉頭就走。
二叔和我媽還罵了我一頓,説我嚇走了生意,只是,自打那之後李三兒只要聽説我在二叔這裏就會拿着各種各樣奇怪的東西來見我,我也總能從這些物件上看出一些怪名堂,久而久之,連二叔都知道我這雙眼睛能看見不一樣的東西。
這回出了這麼大的事,就看以前的老交情,李三兒也丟不開情面,緊皺着眉頭思索了會兒説道:
“辦法也不是沒有,其實上次林兒一説看見黑影逃出去我就知道多半是遇到了這髒東西,所以就去求了我一個圈子裏的朋友,他明天才能到天津,還要過了今晚才行,今天晚上,你倆得聽我的,誰都不許睡覺,我會守在這裏,只是,如果這鬼影子發起瘋來,我怕我們今晚要出人命啊……”
李三兒話裏有話,説的二叔和我臉色更加蒼白了。不過也沒有別的辦法,當天晚上李三兒就住了下來。他還從附近弄來條黑狗,綁在二叔的茶室客廳中,這黑狗説來也奇怪,本來李三兒牽它進茶室之前還吠叫不止,可是一進茶樓,一瞧見我立刻就閉上了嘴,乖乖地躺在了地上,一動不動,像是很害怕我的樣子。
“三哥,你弄條狗來是幹啥?難道是殺了這黑狗取了黑狗血來驅邪?”
二叔看過不少港產片,知道黑狗血能驅邪。
卻見李三兒白了他一眼後説道:“這狗殺了你去賠人家錢?黑狗是能驅邪,但不是所有的黑狗都能驅邪,這條黑狗就不行。但是所有的狗和所有的貓一樣,都能看見我們普通人看不見的東西,我把它綁在這裏是為了等晚上有髒東西進來的時候,能夠提前知道。狗一叫,我們能提前準備。對了,國慶,你去外頭的小賣部,給我買兩瓶二鍋頭,再弄點吃的來,今晚上我們都不能睡,喝點酒壯壯膽氣。”
二叔應了一聲就跑了出去,其實普通人遇到這種事情都是害怕的,畢竟鬼啊,怪啊之類的玩意兒尋常都見不着,二叔肯留下來也是顧着我這個外甥的性命。在我的印象裏,我爹一直在外頭跑工程,生意做的挺好,家裏也不缺錢就是一年看不見幾次面,我上頭有一個哥哥和一個姐姐,平日裏也都不怎麼和我説話,母親比較寵姐姐,看見我似乎特別不待見的樣子,所以自從我來了二叔家,她連一個dianhua都沒打來問過。
在我的家庭中,我一直覺得,我就是那個多餘的人……
很快就入了夜,我扒在窗户上往外看,小白樓到了晚上還是很熱鬧,路燈亮起後總能瞧見一**人羣往外走,有説有笑,也有孩子牽着爸媽的手幸福撒嬌的模樣,想想心裏很不是滋味,自己也許就過不了今晚兒,而我的父母卻連我的危險境地都不知道,這心裏頭越想越難受,忍不住眼圈就紅了。
正巧二叔從外頭走了進來,提着點餐盒和兩瓶酒,瞅見我站在窗户上就問我:“林兒啊,你咋回事兒啊?幹嘛站上頭啊?”
我搖了搖頭,偷偷用手擦掉了眼角的淚水,然後轉頭笑着説道:“沒啥,就瞅瞅你咋還不回來。”
吃過飯,我被二叔趕上閣樓去睡覺,而他則和李三兒坐在閣樓下面喝酒,四周沒啥動靜,路上的人越來越少,大廳裏的黑狗也沒叫喚。
“我説三哥,這鬼影子是啥東西啊?你那朋友又是啥來頭啊?”
二叔一邊給李三兒倒酒,一邊問道。
“咱們都知道這鬼是沒有影子的,我説的鬼影子是咱們東北的一種説法,也是一種鬼,就是平時會化作影子一般的模樣禍害孩子。當年我在吉林倒騰山貨,有一回在山裏遇到了鬼影子在禍害孩子,當時就是我那朋友出手對付它的,我這朋友,來頭可不小,我就和你説説,你可別往外傳。”
李三兒一邊剝花生米,一邊説道,聽的二叔眼睛直髮愣,湊近了李三兒邊上後,只聽見李三兒輕聲説道:“你聽説過命師嗎?”
二叔一愣,連連搖頭,我在二樓睡不着能夠聽見他們説話,此時也好奇這命師是啥職業?
“我原本也沒聽説過,當年我遇到他的時候,還以為他是個給人算命的呢,後來才知道,這命師可是了不得。他們不僅能夠看懂一個人的命運前程,知道一個人是兇是吉,甚至還能夠幫人換一種命!”
這話一説出口,我明顯感覺似乎頭頂上的電燈泡都微微閃了一下,二叔更是吃驚地喊了一聲:“啥?換命?”
李三兒踹了他一腳,隨後説道:“你小子瞎咋呼什麼玩意兒?”
二叔摸着自己的腿,搖搖頭道:“對不住,對不住,就是這換命也太扯了吧,要是真能換命,那給我換個大富大貴的命唄,也讓我過過有錢人的日子。”
李三兒卻抿了口酒,搖搖頭道:“這我就不清楚了,他們那圈子説法太多,水太深,我也就是知道一點皮毛罷了。”
正在兩個人侃大山正歡的時候,猛然間聽見大廳外頭有敲門聲傳來,“咚咚咚……”,這下子三個人都緊張了起來,李三兒和二叔一下子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