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邦聘一聲令下,追擊立即變得更加兇猛了。這種變化是無形的,但逃亡中的每一個人都能清晰地感覺到。追兵越來越緊,手段越來越犀利,他們甚至用上了淬毒的獵弓。
由於追殺和險惡的自然環境,減員更加嚴重,在這樣的環境中,像田雌鳳、覃夫人和葉小天等人當然受到了最好的照料,可其他人卻做不到,包括追隨覃夫人而來的頭人們,也有幾個在叢林中喪了命。
尤其令人沮喪的是,追隨覃夫人背井離鄉的人本就不大願意,在這種情況下更是紛紛逃離,其中甚至有一個小頭人,也趁夜帶着他的人偷偷溜走了。他們距希望近了,距絕望也近了。
田雌鳳一路命人佈下各種阻礙追兵的陷阱,實際上在這樣的險惡環境下,根本不需要再加什麼陷阱,儘管它會產生一定的作用。
再接下來,追兵更近,甚至發生過幾次的短兵相接,田雌鳳每次都壯士解腕,留下糾纏肉搏的部下,率領其他人迅速逃離。甚而在追兵迫近時,主動留人阻敵。
田雌鳳留人阻敵時,會將兩路人馬搭配着來,她派出一定的人馬,覃夫人那邊也派出一定的人馬,這樣一來,覃夫人對她的用心毫無懷疑,而田雌鳳卻在這樣的過程中,把並非心腹的播州人馬一次次地分派了出去,覃夫人身邊的護衞越來越少。
此刻,他們來到了一片山谷。這片山谷乍一看很是平坦,濃綠蔭蔭。走到近處卻是坑坑窪窪,有些地方明明看着是綠草茵茵,一腳踏上去,不是積水就是泥潭,行路愈發艱難。
他們踏着一塊塊相距不遠的草甸子,先用長木探抵確認是實地。這才跳躍過去,好不容易度過這片山谷後,已是精疲力盡。
田雌鳳回首看了看來時的路,又看了看癱軟如泥的覃夫人,果斷地道:“分兵走!葉長官,你和千駟從山脊上走!”
田雌鳳指了指陡峭的山脊,對馬千駟道:“我和你母親體力比不得你們,你們從山脊走吧,我們歇一會兒,從山谷中走。”
馬千駟對這位準岳母倒是沒有絲毫疑心。只是拋下母親和岳母獨自逃離,不免有些猶豫。
田雌鳳道:“追兵愈發近了,我們分兵兩路,就算有一路被抓到,另一路也總還有逃離的機會。另外,看你娘現在的模樣,再要上山只怕是不成了,我也……”
田雌鳳苦笑兩聲,道:“我知道你的孝心。可是不分兵不成了。分兵走,一則可以避免被人一網打盡。而且你們走在高處,儘可留下些線索吸引追兵,也可以幫我和你娘製造機會。”
田雌鳳説着。體力不濟地癱坐在地上,繼續道:“等他們追上山,再看到我們時,想再返回山谷。又要耗費一段時間。我們馬上就要逃出石柱地境了,説不定這就是我們的機會。”
覃夫人對田雌鳳本來是很有戒心的,但是田雌鳳這番話在情在理。而且田雌鳳又是和自己走在一起。應該是沒有拋下她們母子的打算,便道:“田夫人所言有理,千駟,不要猶豫了,馬上和葉長官上山!”
馬千駟見母親也這麼説,想想也是道理,便答應下來。葉小天自然明白田雌鳳與覃夫人合不來,不過他也絕對沒有想過田雌鳳會有什麼過激的舉動,在他看來,田雌鳳趁亂拋下覃夫人的可能更大一些。
然而如今已經到了這一步,一個不慎就可能連自己也栽進去,田夫人應該已經放棄了與覃夫人爭風吃醋的打算,真心想要儘快脱離追捕,逃出石柱控制區吧。
對於某些女人的嫉妒心,葉小天估計的顯然還是不足。他和馬千駟領着一些人上山了,那座山峯很難爬,最艱難處在於沒有路,全是低矮的灌木,他們要一路劈砍着登山。
當他們一身臭汗地登上山峯時,往山谷中一望,田雌鳳和覃夫人已經歇勻了氣兒,繼續上路了。再扭頭看向來時路,就見追兵已經踏上了草甸子,馬千駟不禁鬆了口氣。
谷口這邊,前方依舊是叢林,置身其中,除非從高處觀察,否則很難看見。而他們現在又在山峯上,追兵正向這裏指指點點,岳母大人的分析是對的,這樣果然可以吸引追兵。
既然已經被人看到,也就不必故意拖延了,葉小天道:“千駟老弟,咱們快走。”
馬千駟答應一聲,立即與葉小天向林中掩去。在他想來,如果沿着山脊走,追兵上了山還是會看到谷中的另一路人馬,但是迂迴一下,繞到林中,引着追兵兜圈子,卻可以幫母親製造更好的逃離機會。
不得不説,馬千駟的本性還是不壞的。自從他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一下子沉默了許多,彷彿一夜之間變得成熟了,不似當初一樣輕浮、跳脱。
……
“還要多久……,這片林子真密!”田夫人氣喘吁吁,扯了扯領口,似乎林中的空氣也讓人窒息。
覃夫人向手下人低聲詢問了幾句,走過去對田夫人道:“快了,應該再有大半日的腳程就能走出去。那時我們就可以走山外的路了。其他土司,輕易是不會干涉其他土司家族內務的。”
經過這一路逃亡,又不見田雌鳳對她有什麼敵意的舉動,雖然兩人的關係天然難以融洽,但覃夫人對田雌鳳的敵意至少也不是那麼重了,説話温和了許多。
田夫人抬起手拭了把汗,苦笑道:“以現在的速度麼?我們盡力而為吧!”田夫人説完,向身邊的侍衞暗暗遞了一個眼色。還有半日功夫就能逃出石柱轄區了?那麼也就意味着,她必須要動手了。
在田夫人身邊是兩個中年男子,兩人未着道袍,山中奔亡多日,同樣一身狼狽,但是他們和普通侍衞是不同的,他們是龍虎山兩大高手,論本領。現場其他侍衞綁在一塊兒也不是他們的對手。
……
追兵上了山,循着葉小天和馬千乘的足跡追了下去。
馬千乘逃得苦不堪言:“這……這些牲口,剛剛還隔得那麼遠,怎麼跑得這麼快!”
馬二少畢竟是豪門少爺,攀山越嶺哪有那些赤腳的泥腿子麻利。旁邊葉小天比他也好不到哪兒去,汗流浹背,頰上還貼着兩片草葉子,腮上有幾道劃痕。
“千駟老弟,咱們……目標還是太大了,分……分開走吧!”
葉小天上氣不接下氣地建議。馬千駟看看後面,追隨在他們後面的人只剩下二十多個了,好在母親擔心他的安危,派了不少人跟着,這二十多人中一多半是他們石柱的人。
他們上山時本來領的還有人,只是山路難行,拖拉出近裏許,一時不在眼前。馬千駟下定了決心,對葉小天道:“咱們……人多勢眾。經過時的痕跡……實難消除。你……你説的對,咱們兩個分開走!”
他抬頭看了看高聳入雲的杉樹,陽光從縫隙間撒入。馬千駟抬頭看着陽光的方向,指點道:“那邊!咱們先繞開。然後到那邊匯合,等咱們趕到時,應該已經脱離石柱,追兵也不敢肆無忌憚了。”
“好!”葉小天答應一聲。扭頭道:“分開,一路跟着馬二少爺,一路跟我走!快!”
那些追隨其後的土兵當然是從石柱帶來的跟了馬千駟。剩下七八人跟了葉小天。兩人就此分手,各自繞了一個弧形,奔赴目的地。
葉小天所繞的方向等於是又繞回山谷邊的山脊,不過林深樹密,也不怕與追兵碰個正着,他呼哧帶喘地繞回到山脊邊時,腳下一軟,當真一頭撲在了地上。
後邊追隨而來的人也是一頭栽倒,這時候,真就撲出一頭猛虎來,只怕他們也沒有力氣逃命了。葉小天癱在地上喘了許久,稍稍恢復了氣力,這才爬起來到了山谷邊,由此望下去,濃綠一片,人影兒卻不見半個。
隨從們也都跟上來,其中一人建議道:“葉長官,我們從這兒下山吧,谷中好走一些。山上叢林太密,而且難説會遇上追兵。”
葉小天想想也是道理,便答應下來。這片山坡雖陡,倒也不是不能行走,七八個人揪着小樹野草緩衝,有些地段乾脆把頭一抱,就勢滾了下去,等他們到了谷中時,已是遍體擦傷,不過看看谷中地形,實比山上好走十倍。
葉小天精神大振,道:“走!”當即領着人向前趕去。
田雌鳳行走之間,手下侍衞漸漸得到命令,隊形便悄悄散亂起來。本來他們大多是圍在田雌鳳身邊,這時卻各自盯準一個目標,以一個盯一個的方式,躡在了覃夫人從播州帶來的人身邊。
前邊到了一塊開闊地,還有流水聲潺潺,此時聽在他們耳中,無異於天籟。覃夫人興奮地道:“有水!”
田雌鳳冷斥道:“動手!”
隨着她的一聲嬌斥,侍衞們紛紛動手,短匕長刀,紛紛捅進身邊那些石柱侍衞身體內時,他們臉上的狂喜還沒有逝去。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出,為什麼在即將逃出生天的時候,身邊的同伴會給他們致命一擊。
龍虎山兩大高手殺的人就更多了,覃夫人的侍衞比起田雌鳳來説,還是要多一些的,可是在這兩大高手掌下,又是猝然偷襲,誰能抵擋一招?兩對鐵掌上下翻飛,頃刻間就拍爛了四五顆頭顱,彷彿爛西瓜一般,紅的白的散了一地。
“你……你們……”覃夫人奔出兩步,異變陡生,覃夫人回首見此驚變,一張粉臉登時變得煞白。
田雌鳳根本沒有看她,她正扭頭看着手下們行動,直到他們砍瓜切菜一般放到了最後一個覃夫人的侍衞,田雌鳳才回過頭來,甜笑着看了覃夫人一眼,潔白的貝齒,彷彿露出的鋒利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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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