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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那是你我想不明白的事

    人們仰望高遠的天空,讚美昊天的仁愛,修行如何勤勉,悟如何過人,卻從來不敢奢望能夠飛上天空。因為他們知道,行路再難,也難不過上青天,由世間通往天穹的道路總是充滿着艱難險阻,從來沒有人成功過。

    昊天神殿在西陵,自號世間唯一能明悟昊天意志的光明教但也沒有聽説過哪位大神官能夠就地羽化,成為昊天光輝裏的一屬。

    西陵有種靈丸叫做通天丸,僅從便知道這種靈丸的珍貴,深藏某不可知之地內秘不示人,存世數量極其稀少。

    此時陳皮皮顫抖手中握着的瓷瓶裏,卻有兩顆通天丸。

    “都説我是百年難遇的修道天才,入師後賜了三顆通天丸子,結果鬧得觀裏深處的老道士們連着開了三天大會,要知道葉師兄當年都只吃了一顆啊……我吃了一顆,留一顆保命,本想最後一顆留給師兄日後衝關,就這麼給你吃了?”

    “通天丸雖不能助人通天,但讓普通人送服至少可以增十年壽數,讓修行者服了或許可以直接跨境,我手裏瓶中的丸子,如果送給大河國的國君,絕對可以換三萬個温順的處nv,就算要他把國君之位讓給我,也不是什麼難事,如果把這丸子給魔宗那個唐火腿,説不定他會心甘情願叛出師歸附西陵。”

    “這麼珍貴的通天丸,就讓你這個可憐傢伙拿來治傷?”

    如果是普通的金銀財寶,甚至讓自己損耗念力來救助垂死的寧缺,陳皮皮都絕對不會在意,但瓶中這兩顆丸實在是太過重要,乃是西陵昊天道最珍貴的聖如果流傳到世間不知會引發多少動所以他非常掙扎猶豫。

    激烈的心理掙扎在腦海中不斷衝突,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只見這位胖胖的少年幽怨至極地嘆息了聲,看着昏m-中的寧缺有氣無力説道:“那些和尚們總説,救人一命比修七層石塔都重要,雖然我不知道修那些難看的石塔有什麼重要,但我覺得這話有些道理,雖然我還是認為你這傢伙的小命沒有這顆丸重要,但誰讓通天丸子不會説話,而你昏之前無賴地把小命託付給我了呢?”

    所謂理由其實都不過是説服自己的藉口,陳皮皮面露悲痛之擰開晶瑩透亮的小瓷瓶瓶蓋,小心翼翼倒了一顆丸到自己掌心,然後送到寧缺嘴前。

    丸-澤微粽,沒有什麼光澤,也沒有什麼異香奇味,更沒有引來夜空裏的百鳥歡鳴朝聖,只是散着淡淡的草味道,顯得極為尋常。

    “如果你早點兒死了,這顆通天丸便能省下來,如果你沒來書院,這顆通天丸也能省下來,如果……你丫那時候修行無苦悶的時候,沒那麼無聊在紙上留言,我也不會認識你,那麼這顆通天丸也能省下來。

    陳皮皮把丸塞進寧缺嘴裏,端起他身旁那碗清水灌了進去,用手掌輕按他的胸口助他化一面喃喃抱怨道,臉上滿是悲苦痛惜神情。

    “如此聰明又毅力過人,而且悟也不差,偏偏氣海雪山裏諸竅不通,你這傢伙還真是可憐,如果説你是個被昊天詛咒的少年也不為過。”

    寧缺依舊緊緊閉着雙眼,但蒼白的臉頰卻是快速紅潤起來,陳皮皮怔怔看着他,哀嘆道:“而如今你雪山被毀重建,説不定真的能通幾個竅,又偏偏得了非通天丸不能治的重傷,又偏偏遇到了世間唯一有通天丸的我,而我又偏偏狠不下心來看着你去死,所以你啊,其實是個被昊天眷顧的少年才對。”

    融化垮塌之後的雪山,被那股yin寒的力量瞬間再度重塑,畫面看似神妙,但那座雪山的構造卻是極不穩定,隨時可能再次垮塌,內部冰川險可謂是千瘡百孔,絕大部分孔並不能前後貫通,卻讓雪山變成被白蟻蛀空的木柱般脆弱。

    珍貴的通天丸被水化開,經由咽喉向下緩慢滲透,還沒有來得及抵達寧缺的胃部,便化為淡淡的力,隱隱若繁星般的神輝,消散在他的腑臟之間。

    神輝照耀之下,遠處的雪山再也沒有垮塌一角又陡兀增高,安靜沉默地站在蒼穹之下,若聖nv一般高潔,像勇士一般堅定,緩慢融化,滋潤着腳下的乾涸荒原。

    一股生命的氣息瀰漫在那個奇異的空間世界之中,這股氣息並不是來自蒼穹之上的那輪太陽,而是來自世界的本原。晝夜在jiā替,涓消冰溪在緩緩流淌,漸漸的,溪畔生長出了第二顆小草,然後蔓延成為草原。

    有成羣的黃羊在青草間歡快地跳躍,有田鼠在地底歡快地啃食着草狠,草原深處生出了幾顆青樹,綠油油地令人好不歡喜。

    通天丸化散的速度很慢,被人體吸收的速度卻是極快,當最後一絲力融進寧缺氣海雪山之間時,他便醒了過來,而此時舊外晨光已起。

    他疲憊地靠在牆上,眯着眼睛看着東窗外投進百度將夜吧來的晨光,乾枯的嘴唇微微翕動,輕至不可聞喃喃念道:“任何事情都有因果,都有存在的原因和理由……昊天老爺你把我帶到這個世界自然有你的原因,我就知道你不會眼睜睜看着我死去。”

    “不是昊天老爺,是本天才我沒辦法眼睜睜看着你去死。”

    陳皮皮靠在他身旁的牆壁上了發澀的眼睛,嘟囔道:“都一隻腳踩進冥間的傢伙,醒過來後也不把感謝的對象清楚。”

    寧缺疲憊一笑,靜靜看着他的大圓臉,真沒有想到猜測很長時間的留言者陳皮皮,居然是這副模樣,問道:“你怎麼把這傷治好的?”

    陳皮皮挪動着胖的身軀,以背蹭牆,艱難地站了起來,然後雙手扶腰活動了一下酸澀的身體,輕蔑一笑,揮子説道:“説過多少遍,我是世間難得一見的天才,你這小傷若讓尋常大夫看着,肯定讓你直接躺進棺材,但對本天才來説,也不過就是輕輕揮一揮衣袖的小事情。”

    胖子少年向來認為自己是百年難遇的絕世天才,所以從小到大他一直在用天才的風度氣度要求自己,羨慕諸位師兄的風範,最講究一個風輕雲淡。

    昨夜他為治好寧缺,送出了一枚世間難覓的珍貴丸,但既然送都送了,一味強調此事不免顯得有些像市恩之舉,這嚴重不符合他的審美情趣,所以他並沒有解釋細節,只是揮了揮衣袖,顯得毫不在意。

    當然此刻如果有人站在他的正面……定能夠看到他那張圓臉上的正在因為心中的痛惜與後悔微微ou搐。

    晨光之中痛不已的陳皮皮轉過身來時表情已然平靜,他看着寧缺的眼睛,忽然提出了一個要求:“我能看看……你身邊這把大黑傘嗎?”

    寧缺怔了怔,沉默片刻後抬頭看着這廝説道:“我沒力氣,你自己拿。”

    於是這下輪到陳皮皮怔住了,他蹙着眉尖,看着寧缺沉默很長時間後,艱難地佝下身體,握住了那把大黑傘的傘柄。

    入手處有些微微的冰涼,做傘柄的木頭應該是帝國北方某種常見樹木磨成的,黑漆漆的傘面上不知塗着什麼,顯得有些油膩,除此之外看不出來任何異樣。

    陳皮皮看着手中的大黑傘,看了半天也沒有看出什麼問題,略一沉默後,把傘放回寧缺身旁,説道:“昨天夜裏我ou空去打聽了一些事情。”

    “什麼事情?”寧缺疲憊問道。

    “昨天朱雀醒了。”陳皮皮盯着他的眼睛。

    寧缺微微皺眉,想起自己重傷昏m-在長街時的感受,想起數月前和桑桑撐着大黑傘走過朱雀大街時心頭無由生出的悸意,但他確實不知道那時候大街遠處的朱雀繪像曾經甦醒,於是只是搖了搖頭。

    陳皮皮沒有看出任何破綻,微一停頓後繼續説道:“昨天長安城裏死了個劍師。”

    寧缺沉默。

    陳皮皮似笑非笑看着他,説道:“你身上有很多劍傷,雖然早已不再流血,但那是被火燒合的,並不是舊傷。”

    寧缺笑了笑,抬頭問道:“你究竟想説什麼?”

    “受了這麼重的傷,卻沒有回家躺着,而是坐着馬車來到書院,只能説明你是在清晨受的劍傷,當時長安府索輯甚緊,你沒辦法回家,只好來書院暫避,長安府可不會攔截書院的馬車,更沒膽子來書院搜人。”

    “昨天清晨那名劍師死,長街上的朱雀繪像醒,你受了這麼多劍傷,身上卻沒有一滴血,傷口全被無形火焰燒凝,那就只能説明一件事情。”

    陳皮皮看着他,皺眉説道:“殺死那名劍師的人是你,令朱雀大動無名之火的人也是你,而我始終想不明白的是,做到這些事情的你……只是一個普通人。”

    “佩服佩服,你可以姓福,那我可以姓華。”

    寧缺疲憊靠向牆壁,説道:“問題是既然你費了千辛萬苦才把我救活,相信你也不會把我送給官府,那何必問這些。”

    陳皮皮眉梢一挑,得意道:“因為本天才要向你證明,沒有什麼事兒能瞞得過我!”

    寧缺微笑看着他,忽然開口説道:“西陵並沒有你留言裏説的那種大家族,影響力遍佈俗世,只對書院有所忌憚的地方只有一個,那就是昊天神殿。”

    “你不是什麼家族繼承人,而是昊天道曾經選定的繼承人,不知道你小時候那位師尊是昊天道掌教還是哪位大神官?而我始終想不明白的是,被西陵昊天神殿寄予厚望,隔代指定的掌教繼承人,被書院收留的絕世天才……怎麼會這麼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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