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鶴軒點點頭:“我理解你的心情,就是我何嘗不是如此,這麼多年,坐在這個位子上也是戰戰兢兢。一有風吹草動,就得扒開草叢,看看裏面是不是隱藏着毒蛇。”
韓斌一陣沉默,要説到了他們這個級別,是多少人努力一輩子都達不到的。但又有誰能知道,越是坐的高,越是看得遠,越能看清楚前方的危險。
杜鶴軒拍拍韓斌的肩膀;“老韓啊,首先我要恭喜你。”
“恭喜我?”對於杜鶴軒這沒頭沒腦的話,韓斌有些莫名其妙。
杜鶴軒笑着説道:“從政到黨,你終於跨過這一步了,而且以你的年齡來説,前途真的不可限量。”
話不用多説韓斌就明白了,壓抑住心中的喜悦看着杜鶴軒説道:“書記,也就是説,你也要高升了。”
杜鶴軒點頭:“算是吧,不過也就是過去養老。”
韓斌沉思着説道:“書記,你知道誰來接我的位置嗎?”按理説,這樣的話韓斌不應該問,而杜鶴軒也不會回答。但這麼長時間以來,兩個人除了工作上配合完美之外,私交也堪稱莫逆,無話不談,所以有些事,有些話也沒有什麼顧忌。
杜鶴軒説道:“你的位置是誰接,我也不清楚,但絕對不可能是他李正農。王博華的事情上,他就已經失分。在接下來的這一段時間,上面也在觀察他,雖然在工作上他很配合你,但在某些事情上卻沒有擔當起來,縮手縮腳,他又失分了。所以這一次,他外放的可能性非常大,到某個省份去主政,也算高升吧。”
此時天已經黑了下來,霓虹點亮了城市的夜,一棟大廈樓頂的激光燈穿透夜色投向天空,讓這本來純粹的黑夜不在那麼純粹。
曹光利最後一個走出辦公樓,再也沒有了之前的意氣風發,現在有的只是疲憊和不安。因為黑子還沒有找到,就像在這個世界上蒸發了。也許他已經預感到要大難臨頭,上了車之後拿出電話打給他老婆。
“不要説話,聽我説,什麼都不要帶,拿着護照跟兒子馬上去國外。”
“曹局長,你老婆走不了,你兒子也走不了。”是個男人的聲音,而且還熟悉,但曹光利就是想不起來是誰。
“你是誰?”曹光利頭髮都豎了起來,一股冷氣在脊背快速躥到頭頂,瞬間冷汗就下來了。
“啪啪啪……”
傳來敲門的聲音,不對,曹光利很快意識到聲音不是電話裏傳來的,急忙一扭頭,就看到一個人微微彎着腰,笑眯眯的看着他。而這個人手上正拿着一部手機,他一眼就認出來,那是他老婆的手機,因為上面貼着他兒子的大頭貼。而更讓他感到意外和震驚的是,外面那個人他認識,甚至是相當的熟悉,只是他一直忽視了這個人的存在。更確切的説,他從來都沒把這個人放在眼裏過。
“徐向凱!”曹光利牙齒咬的嘎吱直響,一字一頓的喊出了這個人的名字。
徐向凱敲了敲車窗,又勾了勾手指,曹光利看着車外的徐向凱突然感到很陌生,這還是那個與世無爭,見誰都笑眯眯沒有一點存在感的徐向凱嗎?那森然的表情,鋭利的眼神,此時看來那麼的氣勢十足。
“啪啪啪……”
徐向凱再一次敲了敲車窗,曹光利硬着頭皮推開車門下了車:“徐向凱,你想幹什麼?”
“曹局長,見到我不要這麼苦大仇深的。來來來,我給你介紹幾個朋友。”徐向凱説着招了招手,在暗處走出來四個人,曹光利一看,雙腿一軟。要不是靠在車子上,已經坐到了地上。這四個人他認識,是局紀委的,而且在這個時候把他堵在這裏,目的不言自明。
一名中年人敬了個禮,面無表情的説道:“曹光利,跟我們走吧!”接着另外兩個人架起曹光利上了停在不遠處的車。
發動機轟鳴聲中,汽車消失在夜裏。就好像商量好的一樣,辦公樓還在亮着燈的窗户齊齊打開,一個個腦袋探了出來,看到徐向凱還站在那裏,又嗖的一下縮了回去。
“叮鈴……”
徐向凱兜裏的電話響了起來,拿出來一看,徐向凱臉上露出一絲耐人尋味的笑意。當他按下接聽鍵之後,臉上的笑容沒了,變得非常焦急和惶恐。
“書記,我正想給你打電話呢,曹光利剛剛被紀委帶走了,怎麼辦?”
“慌什麼?”聽筒裏的聲音低沉,隱藏着怒氣,“我讓你辦的事情怎麼樣了?那些麻煩處理沒有?”
徐向凱急忙説道:“我已經聯繫了,只要孫進回來籤個字,馬上就能出手。”
對方説道:“這就好,只要沒有把柄留下來,他們抓曹光利又能怎麼樣?即使曹光利咬我,他們也得有證據才行。你放心,只要你這裏不出問題,這個局長的位置就是你的。”
徐向凱表現的很激動:“謝謝書記,謝謝書記,我這裏絕對不會有問題。”
“嗯!”
對方滿意的嗯了一聲,“事情辦完之後,馬上送孫進離開,一分鐘都不能停留。”
徐向凱説道:“他今天凌晨就會到,明天上午就能辦完所有事情,明天下午的機票我都給他訂好了。”
這一下,對方好像更滿意了:“向凱啊,我一直都很看好你,只是以前沒有機會,現在機會已經擺在你眼前了,要好好把握住。”
“是!”徐向凱身體挺得筆直,就像對方能看到一樣,“我絕對不會辜負您的信任。”
“那就這樣吧!”對方掛斷了電話。
徐向凱臉上露出一絲冷笑,看了看時間,喃喃的説道:“快到了!”説完撥了一竄號碼,“小魚已經游回來了。”
“這麼快?”對方感到很驚訝。
徐向凱説道:“你通知我之後,我就開始操作,我也沒想到他們也已經做好了準備,所以才這麼快。”
對方沉思了一下:“林局的意思是等等在收線,看來不行了。這樣吧,只要小魚游上岸,你就把他扔進網裏,我馬上向林局彙報。”
“是!”徐向凱低聲喊道。
“你那裏不會有問題吧!”
“不會,只要抓到那條小魚,我們的證據就全了。”
“好,我等你的好消息。”
徐向凱把電話收起來,然後上了一輛銀灰色的普桑,疾馳而去。
年曉疲憊不堪的坐在車裏抽着煙,已經搜索了一天,連個人影都沒發現,他都懷疑黑子是不是已經逃出京城。此時他不但身體上累,心裏更累。因為他知道,黑子就是一顆拔了保險的炸彈,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突然爆炸,把他炸的非身碎骨。
“砰!”年曉狠狠一拳頭砸在車窗上,幸虧車窗比較結實。接着推開車門下了車,見到十幾名民警坐在不遠處休息,快步走過去,氣急敗壞的吼道。
“走坐在這裏幹什麼?去南邊搜!”
一名民警説道:“年局,南面已經搜了三遍了。”
“繼續搜,什麼時候找到人,什麼時候回來。要是找不到,我拔了你們身上的皮,全都他媽的給我滾回家。”年曉一聲聲怒吼,一羣剛剛回來的民警聽到,轉身離開。誰都知道現在年局心情不好,還是躲遠點好,免得觸黴頭捱罵。
王超不知道在什麼地方鑽了出來:“年局!”
“什麼事?”年曉一皺眉,不知道為什麼,他現在一看到王超,心情就特不好。總有一種感覺,王超看着他的眼神很不正常。至於那裏不正常,他也説不明白。陰冷,嘲諷,還有幸災樂禍。
王超趴在年曉耳邊輕聲説道:“剛剛接到消息,曹局被帶走了。”
年曉一愣,一時間沒有回過味兒來:“被帶走了,被誰帶走了?”
王超説道:“被紀委!”
“什麼?”年曉雙腳就像按了彈簧一樣,蹦起多高,“你聽誰説的?”
王超笑呵呵的説道:“紀委的同志告訴我的。”
年曉腦袋嗡的一聲,冷汗就在腦門上留了下來:“你你你……”
“哦,對了!”王超好像想起了什麼,“年局,我忘了告訴你了,黑子晚上的時候就找到了,只是我讓人直接送到了市局。”
“你……”年曉身體一晃,哆嗦着手指着王超。
王超一臉的關切:“年局,你怎麼了?身體抖的這麼厲害,是不是病了?”
年曉一聲怒吼:“王超,不要以為你能脱身世外。不要忘了,二貓就是你親手殺的,我們好不了,你也跑不了。”
王超神秘兮兮的説道:“年局,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我會變戲法,到時候我會給你一個驚喜。”
年曉慢慢向後退去,轉身就要上車,王超一把抓住年曉的胳膊,然後一個大背,把年曉扔了出去,接着把年曉雙手往後一背,銬上了手銬。
“年局,説起來我是沒有權利給你上手銬的,可你想畏罪潛逃,那就是我的職責了,不要怪我。”
年曉這個氣啊,活了五十多年,當了三十多年的警察,一輩子打雁,沒想到今天被小家雀啄了眼。
“好,曹局瞎了眼,我瞎了心,居然那麼相信你,我栽的不怨。”
這時三輛警車疾馳而來,接着停在了王超和年曉身邊。在第一輛車上下來三個人,把證件拿出來給年曉看了看,一句話都沒説,就把年曉押上了車。
接着在另外兩輛車上下來幾個人,是武學文和刑警隊的警員。
王超看着他們笑了一笑,問道:“黑子送到局裏了?”
武學文點點頭,接着罵道:“媽的,你小子還真會演戲,居然連我都騙了。”
王超嘿嘿一笑:“要是連你們都騙不了,怎麼能讓曹光利那個老狐狸相信。”
武學文突然哈哈大笑,重重一拍王超肩膀:“好樣的,我沒有看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