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等人走出議事營帳,都呆了一下,接着臉色大變。
天空投下的巨大陰影,籠罩整個營地。驚人的山峯懸浮在他們頭頂,強烈的壓迫感,讓人頭皮發麻,有些喘不過氣來,每個人都在擔心它會不會掉下來。
真的是鎮神峯!
鎮神峯的光幕表面,光華流轉不休,讓人看不清裏面。
黑巖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心中都有些發虛。
有些人暗自懷疑這是不是黑巖設的一個圈套,剛才還在討論投靠岱宗,鎮神峯就出現了,未免太巧合了吧!
鎮神峯降下一名元修,沉聲道:“黑巖部首可在?”
黑巖眼角狂跳,硬着頭皮站出來:“在下黑巖,不知上面是哪位大人鎮守?”
對方呵斥道:“大人的身份是你問的?”
其他人都噤若寒蟬,心中所想,上面是哪位大人?這個時候還有戰鬥力的戰部,只有聽風部,難道是年大人?一些人甚至在想,難道是葉夫人?
大家心中驚疑不定,黑巖暗唿不妙,對方顯然來意不善,當下卻又無可奈何,只好問:“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元修冷着臉呵斥:“大人有令,但凡後撤戰部,其所攜輜重物資、工匠,必須留下。”
一抹血色騰地湧上黑巖的臉上,他神情激憤道:“便是天心城,也無權扣留我等物資工匠!我要看看,哪位大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各位部首,可有敢同行者?”
沒有人吭聲,沒有搞清楚狀況,大家誰都不願做出頭鳥。
元修絲毫不為所動,神色冷然:“你可是要抗命?”
黑巖暗暗叫苦,他沒有想到沒一個人聲援他,他咬牙道:“貴部大人實在太強人所難,我黃沙部願意奉獻部分力量,但是……”
“那就是抗命了。”元修淡淡道,突然厲聲喝道:“大人有令,抗命者,殺無赦!”
話音剛落,一道雪亮的劍光,從鎮神峯激射而下,直撲黑巖。
黑巖勃然大怒:“賊子敢爾……”
他感覺就彷彿被可怕的荒獸盯上,全身汗毛根根直豎,極度危險的感覺籠罩他渾身每一個毛孔。生死存亡之際,全身的元力瘋狂運轉,深沉的光芒從他身上綻放,他的皮膚變成黑色,堅硬有如岩石,散發着温潤
的晶體光澤。
他的大師之道,【巖之變】!
通過元力改變血肉的屬性,模擬出不同的岩石狀態,便是【巖之變】。他現在模擬的,是最堅硬的岩石之一,黑晶鐵巖。黑晶鐵巖,刀劍難傷,防禦力極為強悍,這一招讓他無數次死裏逃生。
只要不死,那怕受傷,他也絲毫不懼。
光芒快如閃電,來不及多想,就飛到他面前。
噗。
他的身體一僵,臉上表情驟然凝固。
他的胸膛,赫然出現一個碗口大小空洞,貫穿後背。餘勢未絕的劍光,如刀切豆腐,沒入地面,連泥土都沒有濺起分毫,只留下一個深不見底的坑洞。
一片死寂。
其他部首每個人都是呆若木雞。
他們想過對方可能殺雞儆猴,可能使用強硬手段,但是眼前發生的一幕,還是把他們都嚇到了。對方的果決狠厲,徹底鎮住他們。而剛才那道劍光,更是可怕。
黑巖身為一部部首,絕非弱者。其大師之道【巖之變】,素來以防禦和生存力強悍而着稱,次苦戰都毫髮未損。
撲通,怒目圓睜的黑巖,像木樁一樣,直挺挺往後倒。
生機斷絕!
部首們臉色煞白,腦袋嗡嗡作響,完全懵了。
對方竟然殺了黑巖……竟然真的殺了黑巖!
還是如此乾脆利落,只用了一劍……
瘋了嗎?
難道鎮神峯上的那位,就不怕引起眾怒,引起圍攻?難道他不知道這樣的土匪行徑,會讓他名聲掃地?難道……
沒有什麼難道,地上黑巖冰冷的屍體,説明了一切。
就在此時,鎮神峯又飛下兩名元修,挾持着一位男子。男子手腳發軟,臉色蒼白得沒有一點血色,渾身哆嗦地看着地上黑巖的屍體。
他在鎮神峯上,親眼目睹部首大人被擊殺的整個過程。
到現在,他還不敢相信,他們竟、竟然真的殺了黑巖部首。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強烈的恐懼佔據着他的身心,怎麼到地面的他都不知道。
“聽清楚了嗎?”
聲音就像從遙遠的地方飄過來,他茫然地張大嘴巴,看着對方。
雷霆之劍的劍修,一看俘虜的神情,就知道剛才自己白説了。他冷哼一聲,不耐煩重複一遍:“所有的物資,所有的工匠,聽明白了嗎?你要敢漏掉一個,後果是什麼,你知道的!”
最後一句,語氣變得惡狠狠。
俘虜一個激靈,語無倫次:“是是是,小人明白,明白,都明白!”
“那不快去?”
俘虜連滾帶爬去張羅,他對自家戰部瞭如指掌,物資有什麼,工匠是誰,他都很清楚。黃沙戰部其他人,此時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
實力最強大的黑巖大人,被對方一劍梟首,誰還敢動?
最開始下來的那位元修是顧軒,轉過臉看向嚇傻了的其他部首,當時聽到黑巖説“各位部首”他心中就是一陣激動,機會!本來以為是一隻肥羊,沒想到竟然逮住一羣肥羊!
顧軒江湖經驗豐富,黑吃黑的經驗也很豐富,嘿然道:“都派人回去,誰送來的物資工匠多,誰先回去。”
各位部首彼此對視一眼,馬上轉過臉,吩咐自己的護衞。
【魚骨頭】上,喬美祺目瞪口呆,他是生意人,哪裏見過這樣明火執仗的搶劫?
他有些擔憂有些猶豫道:“這、這樣合適嗎?”
艾輝淡淡道:“有什麼不合適?”
喬美祺吞了吞口水:“不會激起眾怒嗎?”
艾輝呵呵一笑:“從前線退下來,他們的鋭意早就盡失,沒有血勇,只是一羣破了膽的烏合之眾。我們又不要他們的命,損失點錢財物資和工匠,他們不會反抗的。”
“可是……”
艾輝語氣散漫道:“這天外天是我們家的嗎?不是,是大家的。既然是大家的,那就有力出力,有錢出錢嘛。這些物資在他們手上多浪費,要用也用在前線上,這才是物盡其用嘛。”
喬美祺看着一車車的物資,往魚骨頭上運輸,又覺得痛快,又有些不好意思:“到底對聲名有礙。”
“聲名?”艾輝冷笑:“咱們先活過這一關再説。這場仗都過不去,考慮名聲有什麼用?咱們守住了,那是大英雄,誰也不會計較這點小事。咱們守不住,都是死人了,你還管名聲?”
喬美祺一呆,猶如醍醐灌頂,恍然大悟。
臉上立即露出亢奮之色,搓了搓手,迫不及待道:“我去幫忙。”
艾輝站在黑魚嘴山山頂,看着下面的營地,繃帶後的笑容消失。從俘虜得到的消息,讓他立即判斷出局勢的惡化。戰部謀略之類,他不是太懂,但是他卻能分辨得出局面好壞,知道自己能做什麼。
打仗什麼的,鐵妞可以抵他十個。
但是他同樣知道鐵妞的弱點,鐵妞太方正,太守規矩,太光明磊落。在當下如此險惡混亂的時代,鐵妞這樣的人很容易吃虧。
艾輝不一樣,他見識過世間的險惡,知道人間煙火,洞悉人性的貪婪、狡詐和不擇手段。
名聲對他來説,從來就不在意。
就像當年的“弒師者”,沒有給他帶來任何煩惱困惑,也不曾給他帶來任何內疚後悔。他不在意別人的看法,他在意的,是師父師孃本身。
傷痛和思念,從來未曾離他而去。
默默承受,默默思念。
路上他已經想清楚,這場戰爭他要做什麼,他要帶着大家活下去。
很快,魚骨頭上的物資,就堆積如山。而一隊隊工匠,滿臉驚惶地站在山上,他們不知道等待他們的命運是什麼。
雷霆之劍的隊員們,卻是滿臉喜氣洋洋。
無數個迷你小樓蘭,正在物資堆積點爬上爬下,開心而忙碌地清點物資。
其他幾個戰部的物資也被送來,看規模不錯,顧軒也沒有為難被羈押的部首們,放他們離開。
回到山上的喬美琪滿面紅光,一看到艾輝,就大聲喊:“發了!發了!我們這次賺大發了!”
其他隊員發出善意的鬨笑。
艾輝哈哈一笑,散漫道:“這才哪到哪,我們這一路過去,凡是遇到戰部,就這麼處理。”
喬美祺被艾輝驚得呆住,結結巴巴道:“一、一路過去,都、都要收?”
艾輝瞅了他一眼:“沒錯啊,怎麼,難道下不了手?”
喬美祺只覺得一股熱血直衝腦門,激動得語無倫次:“發了發了發了,徹底發了!”
過了一會,他好不容易冷靜下來,苦笑道:“我感覺以前那麼多年的生意都白做了,什麼生意能比得上這個?”
艾輝強自忍住翻白眼的衝動,沒好氣道:“這種事能有一次就不錯了,你還想天天來?偶爾來一次,這叫事急從權。天天來,那就是土匪了。聽過生意人有錢,就沒聽過土匪有錢的。”
喬美祺也回過味來,頻頻點頭,有點遺憾:“太可惜了。”
周圍人哈哈一笑。
顧軒看着那些驚慌失措狂奔後撤的戰部,不由道:“這下可沒人敢在這一帶逗留了。”
艾輝淡淡道:“那不正好?難道你放心把後背交給這些人?”
顧軒心神劇震,忍不住看了一眼艾輝。
難道大人這是故意為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