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行健一動不動的伏在彈坑中,身上的泥土把他和周圍環境融為一體。
在這個遠離戰場的炮兵原基地裏,除了他以外,再沒有一個活物。
就連一隻老鼠也沒有。
事實上米洛克星本來就沒有老鼠這種動物。
這個不大的小山丘有着茂密的叢林,本來隱藏於叢林之中的聯邦炮兵連已經在前幾天的炮火中成為了灰燼。
在田行健的周圍散落着各種各樣的殘骸.有金屬,也有血肉.彈藥的殉爆連帶着摧毀了周圍上百米的叢林,大火燃燒了兩天才熄滅。
田行健有些困,眼皮不聽話的一次次耷拉下來,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他強打精神注視着戰場.
這是聯邦航空陸戰隊下士田行健的第二十一場戰鬥。
從加里略星系到牛頓星系,一路敗退的聯邦軍丟掉了二十二個資源星球和五個人類移民星球。米洛克星是牛頓星系兩個人類移民星球中的一個,另一個人類移民星球米洛克Ⅱ號已經在兩個月前被帝**全面佔領。
如果這個星球再被帝**佔領的話,聯邦軍就只能將擁有三十多個資源星球的牛頓星系拱手相讓.
這些並不是田行健所關心的,他所關心的只是怎麼樣才能在戰爭中活下來。
保命哲學才是他所奉行的天條。
所以,經歷了二十一場戰鬥,航空陸戰隊第五裝甲師第三裝甲大隊後勤中隊第一小隊下士,機械維護兵田行健到現在還是一個下士。
和他一樣經歷了前十八場戰鬥的戰友,基本上都獲得了晉升。不過,在從加里略星系到牛頓星系轉戰了三個星球后還能活着到這裏的卻只有這個沒有得到晉升的機修兵。邦航空陸戰隊第五裝甲師被抹去了番號,全師百分之九十五戰死,剩下的百分之五被留在了米洛克Ⅱ號星球,凶多吉少。
田行健幾乎是九死一生,才萬分幸運的搭上了撤退的戰艦,被編入了第九裝甲師殘部.退守米洛克星球。
田行健偷偷移動到一棵被炮彈炸倒的大樹後,側躺着撒了一泡尿,這是個技術活,不過他已經運用的很熟練了,只要躺的地方高一點,尿就不會迴流弄濕自己。長時間的戰鬥讓田行健至少學會了在戰場上不會被嚇得尿褲子。
打了個寒戰,田行健覺得清醒了一點.他側着身子吐了口唾沫,心裏暗叫倒黴.本來第九裝甲師由於減員百分之四十,已經接命令撤退到達爾文星系休整.可是由於帝**一週內就實現了在米洛克星的登陸,不得已,統帥部只能命令米洛克星附近所有部隊全部集中抵抗,拖住帝**,實現後方增援部隊的集結.
雖然這個藏身地是他精挑細選的地方,並且遠離戰場中心,但是對於一心保命的田行健來説,還不算可靠。
從他這裏看去,遠處的戰鬥依然如火如荼。在戰場的九點,十二點以及三點方向,是帝**近百輛兩米高的反關節單兵機械戰鬥裝甲”聖鎧22”。
這種帝**制式裝甲如同鴕鳥一般靈活的躥來跳去,兩側翅膀一般的導彈發射器不時發出刺耳的尖嘯,將一枚枚激光制導的導彈發射出去。
被壓縮在戰場六點方向的是十多輛銀河聯邦那三米高的多足五人戰鬥裝甲”榮譽15”。這種笨重的裝甲有着讓人瞠目結舌的防禦力,數十隻短腿在中心計算機的控制下,也能有效的做出各種高難的規避動作.儘管由於數量的原因,火力被帝**所壓制,但是短時間內,上躥下跳的帝國單兵裝甲羣也拿這團結成防禦陣形地聯邦裝甲沒有辦法。
雙方你來我往打得火熱.導彈的尾煙縱橫交錯,瀰漫了整個戰場.能量機關炮的聲音響作一片。這塊完全由少量機甲投入爭奪的地方是米洛克星最大的工業化城市新羅馬的西北防區突出部,駐守着由一個加強中型裝甲中隊和一個炮兵連組成的聯邦軍。任務是保護後方的後勤通道。
沒有阻擋步兵的工事和戰壕,這裏只是一個前出的陣地,聯邦真正的第一防線還在十幾公里以後的叢林裏。
第一防線之後,就是一座橫跨米洛克星最大河流蘇澎滿江的鋼鐵大橋——蘇江大橋。在大橋對岸,是聯邦軍匆忙構建的第二道防線,也是新羅馬最後一道防線,如果這道防線被突破,聯邦軍只能被迫轉入巷戰。
而在這個戰場上,唯一的無機甲士兵就是機械修理兵田行健。他是幾天前被派到這個前出陣地執行維修機甲任務的唯一士兵。
這場戰鬥開始以來,他已經單獨在一邊看了兩天時間了,沒有戰壕,沒有工事,更沒有可以共患難的步兵。一想到這些,倒黴蛋田行健就覺得很憂鬱:“呸,這日子沒法過了!”這時候,他的耳機裏傳來了全體撤退的命令.
三十七公里以外的中央防線已經被帝**局部突破,大量的帝國裝甲部隊正源源不斷從突破口湧入,其中一支由兩輛重型陸戰裝甲和八輛中型裝甲組成的帝國裝甲小隊正向後面包抄.如果不能在這支帝國裝甲小隊抵達戰場的時候脱離戰鬥,那麼,大家就準備一塊兒去見上帝吧。
在小丘陵地帶中,陸戰機甲可以達到每小時一百五十公里地行進速度,如果有公路的話,這個速度可以翻倍,就算茂密的叢林和沿途的幾條小河溝能稍微延緩一下敵人的進軍速度,他們也能在二十分鐘內抵達戰場.
終於能等到了脱離戰鬥區域地命令,田行健高興得差點跳起來.不過,一想到在撤退地路上還可能有一支擁有兩輛重型陸戰機甲在內的帝國裝甲小隊圍追堵截,他就覺得嘴裏有些發苦。
打開左臂上的戰鬥記錄儀確認了命令,田行健開始了第二十一次逃跑.檢查了一下身上的裝備,確認沒有遺漏,田行健獵豹一般猛的躥了出去,速度快得驚人,接連翻過兩棵倒卧的大樹和五個彈坑,已經到了小丘陵的邊緣,他手腳並用,如同一隻受驚的蜥蜴,貼着草皮穿過二十多米寬的下坡,一頭扎進叢林深處。
同時得到撤退命令的聯邦機甲中隊開始向後收縮陣形。或許是帝**也得到了同樣的消息,戰鬥愈發激烈起來。
天空中瀰漫着無盡的硝煙,劇烈的爆炸將泥土灰塵送上高空。聯邦軍的榮譽15互相交替掩護撤退,而帝國的一箇中隊單兵裝甲已經開始向聯邦軍陣地後方迂迴,看來,他們是要一口吃掉聯邦軍這最後十二輛中型機甲。
帝**迂迴的路線就是田行健先前藏身的小丘,聯邦軍也發現了帝**的企圖,這個小丘雖然不高,但居高臨下,如果被帝**佔領,就如同在聯邦裝甲小隊撤退的道路上紮上了一枚釘子。很快,兩輛被同伴掩護着強行脱離戰鬥的榮譽15向小丘撲去。他們必須趕在三十輛帝國單兵機甲聖鎧22之前佔領這個丘陵,為撤退的同伴扼守通道。
田行健現在就像一隻被打慌的狗,他飛快地在叢林中奔跑着。
“嗯,這是一個奇怪的膽小鬼,外表看起來很憨厚,不過他絕對是一個猥瑣的賤人。”這是所有認識田行健的人對他的評價。
田行健的天性的確很**。
長相普通,身材有些胖的田行健在學校時就喜歡圍着女孩子打轉。他總説他的祖先大名伯光,可惜沒人搭理他。他依然樂此不疲。
這個人做事情很有耐心,處理一些問題也總能另闢奚徑。從田行健來軍隊當兵的原因,就能看出這個人的腦子的確不是一般人所能理解的。
他當兵的唯一理由竟然是為了減肥。
對田行健來説,其實算有很多理由,首先,他覺得自己很懶,實在已經懶到了不象話的地步。所以,他決定重新做人。其次,是他覺得自己很胖,自從離開學校以後,他已經胖了二十多斤,如果一年重二十斤的話,那十年後…….田行健覺得自己不能想象。第三,他實在不是一個有恆心能吃苦的人,如果沒人監督的話,減肥計劃估計一天也堅持不下來。
所以,看着天下太平,田行健毅然參軍。參軍體檢的時候,漂亮的女軍醫發現這個胖子有着和他的身體很不相稱的體力,他跑得很快,動作很敏捷,耐力也出奇的好。田行健很得意的説:“美女,我家傳一套輕功——萬里獨行,一手快刀還有三百六十五招房中術。”女軍醫點了點頭,大筆一揮,把這個田伯光的後人丟進了特訓隊。“田伯光是吧?調戲老孃,就要有吃苦的覺悟。”
田行健當然不是什麼田伯光的後人,他只是崇拜那淫賊而已。不過從天賦來説,他的速度耐力的確出類拔萃。
進了特訓隊,田行健才知道了嘴賤的後果,實在很嚴重。特訓隊是勒雷聯邦軍隊的特殊人才訓練營。凡是有特殊能力的新兵,都會被塞入這個訓練營,通過強化的訓練,然後分配到適合他們發揮專長的地方。
有些人的計算能力很強大,這樣的人只要通過訓練營的訓練而不被淘汰,就能進入作戰計劃部或者後勤管理部,發揮他們超常的計算能力。計算機,並不是什麼東西都能算出來的。而計算機不能計算的東西,這些人可以。還有鼻子靈、耳朵靈、第六感敏鋭、身體特別強壯、力氣特別大、手特別靈巧或者在學校裏某個學科有異與常人優秀的成績。這樣的人通常都能在特訓結束以後被分配到適合他們發揮專長的部門。
田行健被分配到偵察兵訓練中隊接受訓練。
現在的科技水平幾乎可以監控所有指定的目標。請注意,這是説指定的目標,若是沒有指定,或者壓根就不知道目標在哪裏,還是沒辦法監控。這些工作就只能由偵察兵來實現。尤其是地面戰鬥中,偵察兵的作用非常大。高空偵察機或者間諜衞星以及外太空偵察艦雖然足夠強大,卻也有沒辦法辨別真偽的時候。現在的電子科技可以製造很多假象來欺騙天空中的雷達和攝象機,需要的不過是一個干擾發射器而已。再加上空中是兵家首爭之地,若是失去了空中優勢,又沒有偵察兵。那仗也沒法打了。
偵察兵?
這可要了田行健的親命。這丟命的活兒,豈是田行健能幹的?能幹也不幹!
對田行健來説,生命,是最寶貴的東西。他不會為了任何理由把自己至於危險的境地。貪財、好色、膽小、怕死是田行健這代人的通病。只不過田行健比普通人更直率也更惡劣而已。一輪接一輪的思想工作也沒讓田行健打消主意,他一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的樣子,就是不去偵察兵訓練中隊集合。
可是事情並不是田行健所能左右的。進了軍隊,能由一個新兵説了算?偵察兵教官一頓毒打,徹底打消了田行健寧死不從的決心。
教官在揍他之前問道:“你為什麼不想當偵察兵?”
“偵察兵太危險了,我怕死。”
“很好,要麼你當了偵察兵再死,要麼我現在就打死你。”
噼裏啪啦“你去不去?”
“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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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賤人。哄着不走打着走。”壯得一塌糊塗的教官臨走時説。
田行健爬在地上很努力的讓自己感到快樂,他想:“媽的,和平時期。進偵察訓練營而已,又不是進偵察連打仗,怕個鳥。”
“等我學完了偵察兵這一套,教官?我一隻手打十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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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高高興興的從地上爬起來,跟在教官屁股後面報到去了。
田行健就這樣進了偵察訓練營。他的訓練很刻苦。那狗熊一般的教官每天都跟在他的身邊,只要有一點偷懶就是一通痛揍。
田行健本身對偵察訓練科目也的確有些天賦。加之他從本質上來説,頗有點田伯光的光棍氣質。所以,一年的訓練下來,他的訓練成績非常優秀,在野外生存,偽裝,潛伏,長途行軍等方面,連教官也比不上他。當他的徒手搏鬥到達非常高的水平時,狗熊教官開始每天提着一把刀跟在他身邊。田行健痛苦的思考了很久,終於沒敢拼命。
就在田行健即將從訓練營畢業的時候,他很狡猾地找到了避免分配到偵察連隊的辦法。在訓練之餘,田行健有事沒事就往機械維修營跑。
“只要完成了訓練,要幹什麼都由你。只要不鬧事,隨便你怎麼折騰。”這是偵察兵教官的原話。在教官看來,能在偵察兵每天超負荷的訓練下來還有精力幹其他事情的人也實在沒幾個。
能被選進機械維修營的人都有一雙巧手,他們並不是普通的修理工,他們所學的東西要比一般的修理工高深得多,無論是航空母艦,戰機,還是陸戰機甲,電子設備。沒有他們不會修的。
田行健有一雙快手。他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拆卸槍支並還原。速度快得比維修營的最高記錄還快了五秒。快一秒就很不得了了,何況五秒。每天,田行健都傻乎乎的看着機械維修營的新兵們不停的拆卸組裝各種戰艦,機甲,武器,而教官的機械原理課,圖紙分析課,故障排除課,戰地組裝課,電子課更是他必聽的科目。很快,全營的教官和學員都知道了這個看起來有點憨的偵察兵學員。在特訓結束前一個月,田行健找到了機械維修營的教官,他直截了當的提出了參加機械維修營的申請。
這樣的申請讓偵察營教官暴跳如雷卻又無可奈何。
因為機械訓練營的教官同時也是特訓隊的最高長官。田行健只用了兩個小時就徹底的征服了這位白色人種的上校。他參加了機械訓練營學員的理論考試,併名列前茅。隨後的實際操作更讓這位上校欣喜若狂,田行健的一雙快手讓他相信這是一個機械方面的天才學員。
由於機械維修會設計很多科技和軍事機密,所以,機械維修營的級別要比偵察營高的多,而聯邦的許多機甲設計家都出自機械維修營。眼看一個天才要被埋沒在偵察營這個傻老爺們呆的地方,上校毫不猶豫地利用了自己的特權,將田行健劃撥到了機械維修營。田行健為自己逃出生天而慶幸不已。可事實的結果讓他幾乎悔青了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