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戰錘]猶如導彈般電射而至,雙腿直取[邏輯]背心。
田行健的右手已經疼得幾乎抬不起來,痙攣着操縱[邏輯]勉強將身子一側,終究無法躲開金色[戰錘]迅逾奔雷的連環腿,“砰砰砰”的幾聲連響,[邏輯]身子一震,被踢中的左側臂膀已然斷掉了外接副傳動杆。
金色[戰錘]一擊得手,雙腿落地一絞,身子便如同風車般迴旋起來,手中戰斧橫着劃過一道弧線,猛然向[邏輯]腰部砍去。胖子一咬牙,左手操縱桿撥入最低引擎擋一拉一提,在引擎迅猛的顫抖中,右手化指為掌在鍵盤上拍過,[邏輯]腳下突進,一頭向金色[戰錘]懷中撞去。
這一頭,撞得委實匪夷所思,金色[戰錘]虎虎生風的一斧,竟然被忽然突步上前的[邏輯]身體別住了去勢,執斧小臂撞在邏輯腰側彈開,胸口被頭錘一頂,便如同被一把大錘砸過般失去了平衡,禁不住接連幾步向後退去。
這招投懷送抱,原本是古中華武術的常用招式,向來以短小精悍的擒拿所擅長,用以欺身而近。胖子此時手急劇下降,[邏輯]左手外接副傳動杆又被敵人踢短,機械手已然失去了五指隨心的靈活拿捏,無奈之下使出這招,卻沒想到一擊奏效,將金色[邏輯]一頭撞開。
胖子眼睛一亮,心念電轉,不待金色[戰錘]踉蹌止步,[邏輯]左腳遊步躥上,矮身曲肘,一記肘錐襲向金色[戰錘]右側腰腹。
金色[戰錘]剛剛揮起的持斧右手再度被[邏輯]一頭靠住,無從力之下,只能抽身再退。沒等它拉開距離,[邏輯]已陡然加,機甲身軀幾乎緊緊貼住了金色[戰錘]的身體,蠻橫地一頭向金色[戰錘]的頭部撞去。
埃斯泰拉齊恨得直咬牙,從頭部的堅硬程度來看,自己的[戰錘]顯然比不上眼前這輛可以用頭把自己撞開的破爛[魔獸]。若是頭部的雷達、遠視儀、近視儀、距離測量儀等重要部件被撞壞,[戰錘]可就形同殘廢了。
眼看破爛[魔獸]碩大的頭顱直奔面門,無奈之下,埃斯泰拉齊只能一撥操縱桿,操作着金色[戰錘]向後直線飛退。
可是,無論金色[戰錘]怎麼退,[邏輯]始終如影隨形,或肘擊,或膝撞,或頭頂,牛皮糖般死死粘住了它的右側腰腹,近距離地貼身鉗制干擾,使它右手中的戰斧根本就沒有揮威力的揮動餘的。
兩台機甲在灌木叢中一進一退,雙方都拿出了小巧工夫,利用肩、肘、膝、頭快交手,鋼鐵撞擊聲劈啪暴響。
埃斯泰拉齊越打越震驚,他沒有想到,這輛眼看着動作已經失常的破爛[魔獸],竟然能夠頂住自己已經提升到每秒四十六動的進攻,不但暴風驟雨般的進攻無法傷及它的要害,而且,自己竟然一直無法擺脱它的糾纏!無論從哪一個角度來看,這輛[魔獸]的格鬥動作都是極端不規範的,它的動作,幾乎顛覆了機甲格鬥的原理,機甲本身的度和力量以及操作者手,在這輛[魔獸]的怪異招式下,完全失去了原來決定性的作用。
以每秒四十動的手對抗每秒四十六動,已經足夠讓埃斯泰拉齊驚訝了,可是,他不知道的是,[邏輯]與金色[戰錘]看似高手的交手,實際上,是在胖子一支僵硬如木頭般的右手支撐下進行的,而且,胖子的手,越來越慢。
一直看着胖子操控機甲的邦妮,此時根本無法形容自己的震撼。
三十個機甲控制鍵,被冒着冷汗,吃力地抬着右手的胖子,就那麼慢騰騰地拍來拍去,[邏輯]不但抵擋住了敵人暴風驟雨般的進攻,還在步步進逼,這是對機甲格鬥徹底的顛覆!
邦妮幾乎是目不轉睛地看着胖子的每一個操作,可是,無論怎麼看,她都看不明白,為什麼這些簡單怪異的動作組合,竟然能揮這樣堪稱奇蹟的威力。
邦妮自問,若是換做自己在這樣的情形下,只怕早已經束手就擒了,每秒不到二十動的手,怎麼可能對抗每秒四十動以上的手?況且,對方是和萊茵哈特一樣的九級機甲戰士,無論是經驗還是技術,都不是普通機甲戰士所能抗衡的。
九級機甲戰士,不只是一個級別一個稱謂而已,它所代表的,是一種境界,一種傳説,是每一個機甲戰士的終極目標。
只有對八級機甲戰士呈壓倒性優勢的戰士,才有資格晉升九級。而九級,這個級別也是真正的頂級機甲戰士和普通機甲戰士區別的分界線。在人類社會中,八級機甲戰士有數萬名,而九級和九級以上的機甲戰士,加在一起也不過一百名。這個數量雖然沒有包括民間機甲高手,不過,也足以説明一個九級機甲戰士是多麼讓人望而生畏了。
可是,德西克帝國第三機甲團的團長,在軍方機甲榜上排名與萊茵哈特相差不過六名的九級機甲戰士埃斯泰拉齊,竟然在每秒四十六動的全力攻擊下奈何不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胖子,而且,在胖子右手幾近廢掉的情況下還節節後退,這怎能讓邦妮不驚駭莫名?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田行健的眼睛越來越亮,這時候的他,已經渾然忘我,全身心投入到了機甲武學的狂熱當中。在右手到達極限的那一剎那,他幾乎絕望了,可是,下降的手,對手的進攻,以及絕境中無意施展出來的投懷送抱,反倒讓他在機甲格鬥上邁進了一大步。
這一大步,曾經是以一雙快手為資本,接受過機甲格鬥基本理念的胖子無論如何也無法邁出的,那就是:拋棄度和效率,將機甲所有簡單有效的傳統格鬥完全屏棄,而使用最古老的武術技法。
當今機甲格鬥,向來以提高手,使用最簡單最直接的格鬥技巧為主流。每一位機甲戰士信奉的,都是足夠的度,足夠的力量以及最簡單直接的攻擊方式。
雖然胖子自從在低嶺叢林與那輛[金剛]交手之後,便對古中華武學在機甲格鬥中的運用上了心,平日裏訓練之中,也着重加強各種武學招式在機甲格鬥中的運用,不過,他始終無法解決傳統武術和效率之間的矛盾!
什麼白鶴晾翅、抱虎歸山,手揮琵琶、野馬分鬃,***,有這麼打人的嗎?
許多招式在胖子看來,完全是脱了褲子放屁,多此一舉。格鬥講究的是度和力量,用最短最直接的線路攻擊敵人最要害的位置,這才是真正的格鬥。那些一對陣先來一個金雞獨立,然後,兩支胳膊跟雞翅膀似的扇開來,擺成了稻草人架勢,純粹是白痴瘋。
胖子若遇見這樣的人,肯定一記直拳,先揍個滿臉挑花開,然後再讓這傢伙面壁把這架勢擺上六個小時,不叫停不許休息。
所以,他永遠也不會想象自己會有一天干出這麼傻的事情來,畢竟,那些失傳已久的古中華武學,在現代人看來,實在算不上格鬥精粹,要度沒度,要力量沒力量,許多招式甚至沒有一點攻擊力,例如那招曲膝彎腰,一跺腳並腿,右手成拳猛擊左手掌心的招式,在胖子看來,就傻到無敵。
這一招該叫追悔莫及還是乾脆叫吃飽了放個屁?
在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人能夠真正的明白武術了。那些武俠小説中的內力招式,更是如同天方夜譚。所以,胖子雖然很潛心地研究傳統武學對於機甲格鬥的借鑑意義,目的,是想把一些好的東西,糅合到機甲格鬥中去,例如,太極的圓轉如意和寸勁的使用技巧,以及一些可以配合[邏輯]特殊合金形態所使用的軟招。若讓他將手操作和機甲格鬥技巧統統拋棄,卻根本不可能。
而博斯威爾那台古電腦中儲存的知識,也並不是從小接受太空時代教育的胖子所能完全吸收的,至少,他就不明白太極拳經中開宗明義的那一段話。
那段話出自道德經: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故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盈,音聲相和,前後相隨。恆也。是以聖人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萬物作而弗始,生而弗有,為而弗恃,功成而不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
這段話的最後幾句,田行健曾經聽航空6戰隊第十六裝甲師師長周智森説起過,萬物作而弗始,生而弗有,為而弗恃,功成而不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只不過,當時的他,並不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直到合身撲入金色[戰錘]懷中的時候,當無意中的一記頭錘以每秒十動的手使用出來,並取得了出乎意料的效果後,胖子終於在隱約中,掌握到了一點古中華武學的真諦!
中華武學,真正講究的,是以內駕外以神御形。那些招式,普通人看來,雖然好象多此一舉,可是,若放在一個有着深厚內家功力的高手手中使將出來,立即就是一套殺招!而太極,也並非想象中那麼軟綿綿,慢悠悠的拳法,連綿勁不剛不柔,忽剛忽柔,不快不慢,忽快忽慢才是太極的厲害之處。
那招金雞獨立,白鶴晾翅,若是在一記凌空飛踢後使出來落的接袍中腿,不但不傻,反倒在保持身形平衡的情況下省略了下一步動作的預備式。有無相生,前後相隨,這句話,真正解決了度和力量與傳統武學之間的矛盾。
快到了極至,看見的,是如同沒有動過一般,而慢到了極至,卻能夠在料敵機先之中封死敵人的進攻線路。格鬥中,無論快慢,真正應該爭取的,是先!佔住一個先字,任憑敵人如何快法,都能始終處於上風。
一招佔先,不算,要的是,招招佔先。料敵機先、攻其必救、後先至、連綿不絕,這十六個字,是胖子頓然領悟到的。而要達到這樣的結果,沒有武俠小説中的內力,斷然是行不通的。可是,對於機甲格鬥來説,這一切,都不是問題了。
若説武功高手一拳過去開碑裂石非死即傷,那麼,機甲一拳過去,簡直是碎碑粉石必死無疑。若説武功高手皮糙肉厚,抗擊打能力強,那麼,機甲則是鋼筋鐵骨,不打爛駕駛坐艙,沒人會叫疼。如果説武功高手身手敏捷,那麼機甲則是快如閃電。反正,不管怎麼説,傳説中武功高手所具備的一切素質,機甲都具備了!
尤其是[邏輯],這輛以生物兩態金屬為構造的機甲,簡直就是應太極而生的戰鬥機甲。
現在,胖子之所以能用不過二十動的手操縱[邏輯]在金色[戰錘]狂風暴雨般的進攻中以快打快,完全是因為現在的[邏輯]每一招每一式,都完全體會到了古中華武學招式的精妙,一拉一帶,一捋一擠、一按一採、一粘一靠,前後相隨連綿不絕。
投懷送抱、肘底看捶、手揮琵琶、如封似閉、一招接一招連消帶打,連擠帶推,不用太多的平衡和突進操作,這些招式每一伸手,每一探腿,前進後退無不為下一招連貫而出做足了準備。
胖子的手,甚至從每秒二十動,降到了每秒十六動!
可是,[邏輯]的招式卻越來越連貫,越來越快,招招不離金色[戰錘]的要害。
埃斯泰拉齊終於按捺不住,金色[戰錘]凌空飛起兩記連環腿,蹬在[邏輯]慢悠悠如封似閉橫在胸口的雙臂上,借勢騰空而起,擺脱了[邏輯]連綿不絕的搶攻,空中一個翻滾,正要凌空下擊。
卻見[邏輯]**上噴出一團火焰,機甲如同**上摸了辣椒水的兔子,一溜煙躥了出去,只幾個縱躍折閃,便已經射出了數十米,合身向兩側合圍機甲的缺口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