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艦【海德菲爾德】號太空母艦巨大的身軀,被數十艘斐揚戰艦簇擁着。成百上千透出光亮的舷窗,讓這巨無霸一般的戰艦看起來就像是一座懸浮在虛空中燈火輝煌的城堡。
在龐大的後方預備艦羣的前方,左翼和右翼,斐盟聯軍的戰艦在飛快的遊走調動。閃爍的信號燈,噴吐的離子光流伴隨着一個個遊走的身影,宛若龐大的魚羣。
母艦內部,廣播裏的通知聲不絕於耳。身穿不同制服的盟軍官兵往來奔走,行色匆匆。
一輛輛電動軌道車無聲地沿着通道兩側飛快地掠過,大本營的參謀們在各國官兵關注的目光中穿行於不同的部門。他們面色嚴峻眉頭緊皺,碰見平日裏熟悉的人也是不聲不響,只擺擺手示意便飛快的離去,連一句話也不説。
“聽説戰前會議已經開了五個小時了?”
一位剛剛交接了工作的外區參謀站在通向大本營的走廊十字道口,目送着幾位神色匆忙的大本營參謀消失在被電子燈照得白晃晃的自動門內,扭頭問身旁的同伴。
“是啊,好像聽説吵得挺厲害。就連黑斯延斯元帥也鎮不住。”一位同伴回答道。
“咦?怎麼我聽説那幫傢伙就開始鬧騰了一下,匪軍一出手就安靜了,現在老實得很?”人羣中,另一位參謀探着腦袋,一臉困惑地道。
這位參謀的話,引來眾人的附和。
“是啊,我也聽説是這樣。”一名少校大聲道。
“軍神大人都鎮不住?怎麼可能!就咱們聯軍中,誰有資格跟他老人家叫板?”另一名參謀冷笑一聲。
“有資格也沒那膽量!”人羣中,一位中校嗤之以鼻:“別看黑斯廷斯元帥這些年沒怎麼出手,可三十年前一戰,他在陣前斬了多少畏敵不前和違抗命令的軍官,誰還不清楚?”
人羣一下子騷動起來。中校自勺話,頓時喚醒了大家的記憶。
在場的這些軍官中,沒有人蔘加過三十年前的戰役。因此,對於三十年前那一戰的瞭解,都來自於戰後官兵的回憶錄和戰場記錄。
時間是一個最狡猾的騙子。
它總是能夠在無聲無息之間修改人類的記憶。
因此,在那場決定斐揚和比納爾特兩個超級大國國運的戰爭中,出現了很多真假難辨的傳説。不過,在這些傳説中,有一個關於最後戰役的傳説,卻是毋盾置疑的。無論是將軍們的回憶錄,還是戰後老兵的講述,以及戰地記者的記錄,都真實而細緻地還原了當時的情景。他們的敍述幾乎是一摸一樣,就連細節都驚人的一致。
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情況,除了當初那段歷史實在讓人難以忘記以外,更重要的是,有一句話,從那個時代流傳至今。成為了許多軍人奉為圭桌的名言。
“沒有犧牲,就沒有勝利!”
這句冷酷而又熱血的名言,永遠的和三十年前的戰爭捆綁到了一起。成為了那場戰爭中最深刻的印記。
每當人們説起黑斯廷斯的這句名言時,總會想起那場戰爭中發生的一切。任時間飛逝,關於這段歷史的記憶,不但沒有磨滅,反而記憶猶新。
想忘都忘不了!
在場的眾人都知道,傳説中,三十年前斐揚和比納爾特決戰於卡爾斯頓星河。雖然斐揚共和**已經攻入了帝國區,可是,黑斯延斯率領的斐揚部隊在決戰即將來臨的時候,卻因為種種原因處於劣勢。
當時無論是太空艦隊還是地面陸軍,都被西約壓着打。不但攻入帝國區的斐盟軍隊處境艱難,就連身後的援軍也遲遲不至。戰役態勢,越來越向着對西約有利的方向發展。
不過,就在眼看就要功虧一簀,甚至可能被敵人乘勢殲滅主力並反攻入斐揚本土的關鍵時刻,黑斯延斯發現了敵人的一個漏洞。
這個漏洞,在和主戰場相鄰的另一個星系。
急於求成的比納爾特軍,為了能夠快速壓垮斐揚軍,將其前進基地的所有儲備兵力都抽調了出來。而他們的下一批增援部隊卻還在路上,並沒有抵達前進基地。這也就意味着,如果斐揚共和國有足夠的兵力的話,就可以對敵人的前進基地實施毀滅性的打擊,讓西約的後繼部隊,把戰線拉長到他們難以堅持的距離。
那是一個不到四十八個小時的空隙。
如果換成其他人是斐揚共和**的指揮官,或許根本不會發現這個漏洞,即便發現了,也不敢去打敵人前進基地的打主意。因為當時斐揚共和國正處於兵力的劣勢,根本就抽調不出任何的兵力來實施針對敵人前進基地的攻擊計劃。而當時的戰局分析顯示,只要堅持半個月,斐揚的後繼部隊就能夠抵達戰區。雙方的兵力將會隨着時間的推移而逐漸持平。
可是,當時指揮斐揚共和**的指揮官,是黑斯廷斯……他在看到了比納爾特帝國的這個漏洞之後,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進攻敵人前進基地的作戰計劃。而為了支持這一計劃,他抽調了前線超過二分之一的兵力。剩下的部隊,他留了四分之一在陣線上,另外四分之一作為預備隊。
他對這些部隊的要求只有一個一一不惜一切代價,堅持七十二個小時!
在任何人看來,這都是自殺!
不近情理的命令,激怒了許多斐揚軍官。
所有接到阻擊命令的部隊都知道,想要完成將敵人釘在原地七十二小時的任務,就算全部打光了都無法完成。
在黑斯廷斯還不是斐揚軍神的那個年代,有太多的人可以挑戰他的權威。不願送死的軍官們聯合起來,向指揮部施壓,要求更改作戰計劃。
可是,反抗很快被平息了下去。黑斯廷斯以雷霆手段,將和他平級的幾名上將扣押囚禁,將不服從命令的前線指揮官送上軍事法庭,並以最快的速度做出了最嚴厲的判決。
沒有人能準確自勺説出有多少天賦縱橫的斐揚將領死於軍事法庭的裁決。因為黑斯延斯在戰後上報的時候,在這些軍官將領的檔案上留下的都是陣亡的簽名。
而真正的檔案,則永遠的被封存了。
冷酷而堅決的黑斯廷斯,贏得了將作戰計劃執行下去的機會。
在那一戰中,他委派下去的軍官拼死作戰,奇蹟般地完成了他交代的任務。同時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戰後統計,有超過六十名將軍陣亡。當他們麾下的部隊已經拼光了的時候,他們拿着槍,領着自己的參謀,通訊員和警衞填了上去。沒有一個人在自己的部隊全軍覆沒之後活着走下來。
沒有人能用語言去形容那一戰的壯烈。可是,他們贏了。
七十二個小時之後,黑斯廷斯率領成功襲擊了敵人前進基地的斐揚軍回到了戰場。一天,兩天…….三天過後,失去了後勤支援補給的比納爾特人崩潰了。他們的援軍被擋在了前進基地以西,而斐揚的軍隊,正一點點的增援上前線。就像扳手腕,黑斯延斯的冒險計劃,為他奠定了壓倒對手的基礎!
後來的事情,每一個人都知道了。
斐揚共和國贏得了戰爭,力壓比納爾特帝國,一躍成為人類第一超級大國。雄霸宇宙三十年。而比納爾特帝國,則一蹶不振,被斐揚共和國所壓制。當時的指揮官,也就是索伯爾的父親,抑鬱而終。
戰後解讀,人們才發現,如果不是黑斯延斯,,斐揚根本不可能贏得那一仗。
因為老索伯爾採用的是誘敵深入的方略,只要他的下一批援軍一到,就能以泰山壓頂之勢徹底殲滅斐揚的主力。斐揚別説堅持半個月,就連一個星期都堅持不下來。
可惜,當時和黑斯廷斯搭檔的幾位上將,都沒有看出局勢的嚴峻。如果不是黑斯廷斯悍然動手,恐怕成為第一超級大國的,就是比納爾特帝國了。
也是在那一戰之後,比納爾特帝國偃旗息鼓。
這個雄心勃勃的國家,在其後的二十多年時間裏,只做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在戰鬥爆發的星系修建了一個要塞一一天蠍要塞。
這個由老索伯爾親自命名的要塞,與其説是比納爾特帝國最龐大的戰爭堡壘,倒不如説是對三十年前那一戰教訓的彌補,或者説,是一聲嘆息。
如果那時候,比納爾特帝**的前進基地,不是在另外一個星系,如果在前進基地被偷襲之後,備用基地不是在距離更加遙遠的比納爾特帝國本土,,無論如何,戰爭結束了。一切塵埃落定。
戰爭最後,黑斯廷斯沒有參加比納爾特帝**的投降儀式。
在被斐揚軍包圍的比納爾特人彈盡糧絕放下武器放棄抵抗的的那天,他站在一位跟隨他多年的上校戰死的陣地上,凝視着遠方,整整幾個小時。
在他最後轉身離開之前,他留下了那句話。
“沒有犧牲,就沒有勝利。1其時,殘陽如血!。雖然站在【海德菲爾德】號母艦的過道上,可是,當中校提起三十年前的往事時,大家還是彷彿看見了那落日下屍橫遍野,烽火連天的景象。
中校環顧四周,一臉的心有餘悸:“我聽老人説,三十年前那些負責阻擊的部隊,打到全軍覆沒也不敢後退一步。從那時候開始,就再沒人敢違抗元帥的命令。”
眾人都紛紛點頭。
一陣沉默之後,另一位來自查克納的參謀説道:“其實,咱們不説以軍神大人的威望,這些傢伙不敢造次。咱就説剛才人家匪軍打的那一仗,就漂亮得讓人沒話可説。説實話,當時我是真看傻眼了。要咱們艦隊都是人匪軍那樣的戰艦,那樣的配合,別説西約比咱們多一倍,就算再翻一倍,也是盤子裏的菜。”
“拉倒吧,匪軍也就偷襲厲害。數數他們的戰績,打漢弗雷,打奧布恩,襲擊百慕大,打謝爾頓,打班寧…..哪一次不是靠着偷襲取勝的?”一位來自北部戰區穆託共和國的參謀顯然對匪軍沒有什麼好感,面帶嘲諷語氣激烈的反駁道:“真要是正面作戰,他們的隱身技術能頂多少事兒?”
“一個通訊參謀,你懂個屁!”穆託共和國參謀的話,引發了公憤,不少作戰參謀紛紛出言反駁。
“人家隱身技術就放那裏,就當着你的面隱身了,定不了人家的位,你敢衝上去試試?”
“就是,別説用隱身技術,就説人家擺明了陣型和你對殺,憑人家那些戰艦的火力和防禦力,憑人家戰艦的性能,你能在全軍覆沒前幹掉幾艘-”
“幹掉幾艘?先搶到攻擊位置再説吧!搶不至Ⅱ攻擊位説什麼都是白搭!還沒等你轉過身,人家早就繞到你身後了,這仗怎麼打?別説同級別戰艦,就算人家讓你兩個等級,用驅逐艦跟你戰列艦打,你也沒轍!”
“剛才那就不是打仗,那是示威!沒看到後來,匪軍圍着西約戰艦轉來轉去就是不開火,跟狐狸調戲母雞似的。逗得差不多了才撲上去一口咬死。”
“對對,我也看見了。那叫一個痛快解氣。你西約不是兵力多,耀武揚威嗎,照樣打得你跟龜孫子似的!”
“是啊,左路的西約偵察艦隊一完蛋,連帶中路和右翼的都嚇退了。要説長志氣,這才是真的長志氣。現在看來,人家匪軍從德西克撤退也是有道理的。這麼精鋭的艦隊,那就是主力中的主力。憑什麼拿來幹拖延騷擾這些二流艦隊才幹的活計?”
,眾人七嘴八舌,直把那位穆圖共和國的參謀説得抬不起頭來。這哥們兒也知道匪軍這一仗打得實在漂亮,自己犯了眾怒,到最後乾脆一舉手:“行行行,算我胡説八道還不行嗎?”
就在鬧鬧嚷嚷之際,忽然,一位少校叫道:“嘿嘿,出來了,出來了。
回頭看去,只間通往大本營核心區的自動門開啓,幾名斐盟將領魚貫而出。眾人都是驟然一驚。急忙靠邊立正敬禮。
幾位盟軍將領行色匆匆,甚至來不及還禮就從眾人身邊飛步而過。
“怎麼回事?會議結束了?”一位參謀一頭霧水的望着將軍們消失的通道,問道。
“出來的都是穿梭機停在五號碼頭的艦隊指揮官吧?他們的上司好像還在裏面。”一位上校説着,飛快地扭頭向通道上方的屏幕看去……隨即,他的嘴巴就張大了。
只見屏幕的遠視儀畫面上,無數西約戰艦,就像從遠方山坡上奔騰而下的騎兵,以嚴整的三角陣型,鋪天蓋地而來。
與此同時,一聲淒厲的警報聲,響徹整艘母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