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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處分

    紅旗公社的“稻田養魚”大面積豐收,然而也出了不少問題

    當時一切生產資源都歸公家所有,不是國營就是集體,屬於農民自家的生產資源是極少的,幾乎沒有。“稻田養魚”的水田是集體資源,購買魚苗也是大隊投入,照看水田,換水排水之類勞動,都在生產隊記了工分。因而所有捕撈的魚,所有權都歸大隊,這一點殆無疑問。

    問題出在分配上。

    紅旗公社的社員有史以來第一次在水田裏撈起來這麼多魚,而且沒費多少事,和天上掉餡餅也差不多少。每個大隊多的兩千五六百斤魚,少的也有近兩千斤,不是小數目。大家眼巴巴地指望着公家分魚。

    當初決定投放魚苗,是公社嚴書記一聲令下,各大隊一體遵從,毫無疑議。豐收之後,因為屬於大隊集體財產,公社不干涉分配,甚至連個指導性意見都沒有。二十一個大隊各行其是,有的按工分多寡一次性全都分配到人;有的按人頭平攤;有的分了一半,另一半歸大隊處置,賣掉一部分算作大隊的積累,另一部分則被大隊幹部送了人情,更有甚者被個別幹部瓜分;還有幾個大隊沒有全部捕撈,只捕撈一部分分給社員,剩下來的移養到水塘裏,等待過年時更大的豐收。

    集體所有的財產,集體決定分配,也屬正常。

    但紅旗公社在早稻收割的時候一下子冒出這麼多新鮮鯉魚鯽魚來,整個向陽縣的水產品供銷系統都受到了不小的衝擊。大隊統一交售給縣區供銷社,倒也罷了,供銷社自會安排銷售出去。而一些分配到鮮魚的社員,節儉慣了,絕不會一頓吃掉,也偷偷賣了出去,甚至臨近公社和縣城一些日子過得稍好的幹部家屬,紛紛跑到紅旗公社來買魚,一時之間,紅旗公社交通便利的幾個大隊人流如織,煞是熱鬧。

    如果放在幾年之後,改革開放伊始,這種場景要在紅旗公社負責人的政績簿子上濃墨重彩地寫上一筆。可惜的是,提早了幾年。這就不是政績而是罪狀了。

    罪狀還不止一條。

    第一是滋生了貪污**現象。所謂貪污**,前面已經提及,少數大隊幹部在分魚的時候多吃多佔,個別人還給公社幹部甚至是縣裏幹部送魚。引起廣大社員羣眾強烈不滿。

    初次聽説此事,我頭暈得厲害。

    送魚?貪污**?

    在我這個二十一世紀的穿越者看來,這兩者之間,實在難以扯上什麼干係。頭暈一陣也在情理之中。

    其次就是擾亂了正常的供銷渠道,滋生了投機倒把的現象。向陽縣處於內陸山區,準確一點説是丘陵地帶,歷來沒有豐富的水產出品,鯉魚鯽魚之類雖不罕見,也不是經常能吃到。此前通常要在逢年過節時,供銷系統才會組織淡水魚供應城區居民。如今市面上平白無故突然多了兩三萬斤魚,還有私自買賣的行為出現,非投機倒把而何?推源禍始,這筆債自然也要算到紅旗公社的負責人頭上。

    投機,我是聽説過的,也不是什麼貶義詞。至於“倒把”是啥意思,卻委實不知。一九七七年又沒有網絡,想查都沒地方查去。

    第三就是唯生產力論與“資本主義思想抬頭”。

    多養幾條魚就是唯生產力論,多吃幾條魚就是資本主義思想抬頭,這個推理的方式我雖然明白,卻想不通。大約是生活時代不同使然。

    第四條罪狀卻是私底下的,上不得枱面。

    紅旗公社“稻田養魚”大獲豐收,很快就傳遍了全縣,其他公社甚是眼紅,大隊幹部紛紛向各自公社的頭頭腦腦們詢問,是不是可以有樣學樣,照此辦理,讓社員們也嚐點葷腥?這可是個敏感問題,許多公社一把手不敢自專,又將矛盾上交,一級級請示到區裏、縣裏。

    王本清曾經主政多年的古鎮公社,甚至專門寫了個請示報告,上交縣革委會,請求批覆。

    據説王本清大為惱怒。

    什麼叫計劃經濟?計劃經濟就是一切得按計劃來。誰定的計劃?當然是上級了。難不成你一個小小紅旗公社革委會,也能定計劃?

    你要是隨隨便便養幾條魚,撈起來一頓吃了,也就算了,沒人管你。這一傢伙整出幾萬斤來,吃的吃賣的賣,搞得全縣沸沸揚揚,這要讓寶州地區的領導們知道了,還不知該怎麼定性呢。

    嚴玉成和柳晉才這兩個混帳東西,真不讓人消停。

    王主任發怒,在向陽縣就是大事情。縣革委正副主任中排名第三,分管農業生產的副主任唐海天親自組織了一個調查組,趕赴紅旗公社調查“稻田養魚”事件。

    唐副主任尚未到達紅旗公社,在台山區就和嚴玉成頂了牛。

    嚴玉成聽説唐海天如此興師動眾,就為了調查所謂“養魚事件”,立即火冒三丈。

    “這個事情,上次老崔來紅旗公社的時候,我就和他解釋過了。為什麼還要死死揪住不放?他崔秀禾到底是何居心?”

    反正已經開罪崔秀禾,嚴玉成也就不留半分面子,直斥其名,連崔部長都懶得稱呼了。

    唐海天性子比較温和,以前還和嚴玉成在縣農業局搭過班子,對嚴玉成的脾氣十分了解。

    “老嚴,你不要激動嘛。既然有人反映問題,組織上就必須調查清楚,做出公正的結論。你要相信組織嘛……”

    主任,那你説説,紅旗公社的社員自發養魚,增加集體收入,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需要縣革委專門派調查組調查?還要勞動你這位排名第三的副主任親自出馬?”

    這個調查組的規格,也是很有講究的。一般問題,都是職能部門出面。輪到縣革委三把手親自出馬,擺明是要調查紅旗公社主要領導的問題,説白了就是針對嚴玉成和柳晉才。

    嚴玉成久經風浪,眼睛雪亮,如何看不出其中訣竅?

    唐海天不禁語塞。

    自入仕以來,唐海天一直是與農業和農村打交道,對廣大農民羣眾的處境深有了解。一開始聽到紅旗公社“稻田養魚”大獲豐收的消息時,他心中是很高興的,覺得探索到了一條可行的發展之路。假使基層大隊的收入能有所增加,舉凡公糧收購,各級政府提留統籌等工作完成起來就要順暢得多。他這個主管農業生產工作的副主任身上的擔子也就要輕鬆得多。

    這種想法,他也和一把手王本清交流過,結果被王本清批評為“政治幼稚”,“以階級鬥爭為綱的立場模糊”,“有唯生產力論傾向”。

    向陽縣只有王本清和鄭興雲兩派比較明顯。作為三把手的唐海天並沒有自己的派系,基本上,他比較傾向於王派,但與鄭興雲的關係也還處得可以。這次王本清指定他擔任調查組的組長,也有要逼他表明態度的意思在內。

    “我就不信了,社員多吃幾條魚,還吃出錯誤來了。唐主任,你也是農村出來的,是農民的兒子,這樣對待我們的父老鄉親,不覺得虧心嗎?”

    調查組長給被調查對象駁得啞口無言,這調查也就查不下去了。

    唐海天長長吁了口氣,與嚴玉成緊緊握了握手,連紅旗公社都沒去,直接回了縣裏。

    唐海天態度驟然明朗,令王本清始料不及,也令這位一把手惱羞成怒。連夜召開革委會主任會議,除了一位出差在外的副主任未能按時參加,其餘八位主任悉數與會。

    “稻田養魚事件”的兩位當事人嚴玉成與柳晉才,當夜睡得甚是香甜。他們到後來才知道,因為紅旗公社這幾萬斤魚,縣革委會的八位正副主任,竟然整整開了一夜的會,也整整吵了一夜。主任們就“稻田養魚事件”的性質問題展開了激烈辯論。

    一開始的時候,王本清和鄭興雲都還自重身份,由得各自的追隨者先開火。崔秀禾是王本清的急先鋒,剛剛聽完唐海天做的調查報告,立馬按捺不住,言辭激烈地發表了自己的看法。提出必須要嚴懲嚴玉成與柳晉才這兩個支持“投機倒把”生產力論”的變質幹部。

    鄭派的一位副主任立即反唇相譏,並且含蓄地指出崔秀禾這是公報私仇,有打擊報復的嫌疑。崔秀禾大怒,若不是王本清及時制止,幾乎就要開罵。

    接下來幾位副主任輪流上陣,相互辯論,火藥味越來越濃。眼見得誰也説服不了誰,王本清與鄭興雲不得不親自出馬,表明了自己的觀點。

    通常情況下,一把手錶明瞭態度,其他班子成員縱算有不同意見,也會選擇保留,支持一把手的意見。這次卻不一樣,原因在於唐海天這個調查組長的調查結論與一把手的意見相左。

    於是鄭興雲表示:處理問題還是要實事求是。

    這就等於公開與王本清唱反調了。相對而言,鄭派的實力遜於王派,所以鄭興雲素日還是比較低調,只在暗中與王本清較勁。像這樣在主任會議上正面交鋒,極為罕見。

    第一次在主任會議上遇到如此阻力,王本清覺得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極大的挑戰。如今已經不是怎樣處理嚴玉成和柳晉才的問題,而是他必須獲勝,不然的話,他在向陽縣權力基礎就要動搖了。

    眼見得爭吵了整整一夜毫無結果,王本清一怒之下,付諸表決。

    這已讓王本清大丟面子。以往在向陽縣,要處分幹部,哪次不是他王主任一言而決?這回居然要逼他出到投票表決這最後一招!

    王派實力強於鄭派,有四名副主任是隨他走的,加上唐海天,九票中王派握有六票,因此王本清對錶決還是滿有把握的。

    誰知結果一出來,竟然是4王本清着實抓狂了一陣。他這才想起,王派有一位副主任出差在外,未能參加表決。而唐海天又倒向了鄭興雲,故而就有了這麼個讓王本清極度鬱悶的表決結果。

    唉,怪只怪自己一時衝動,沒將問題考慮全面,這才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散會!”

    説完這寡淡無味的兩個字,王本清鐵青着臉,端起茶杯,頭也不回出了會議室。

    會議一結束,唐海天顧不上休息,急匆匆打電話到台山區,將嚴玉成從被窩裏叫起來,把會議過程和表決結果簡單和嚴玉成通了個氣。

    4:4的表決結果,看上去是不分勝負,實際上王派大敗虧輸。因為王本清要處分嚴玉成和柳晉才的決定未能通過,標示着王本清在向陽縣一言九鼎的地位已經岌岌可危。

    嚴玉成又立即將此事告知了老爸。

    老爸好一陣愕然。他還不知道調查組這回事呢,就更加不知道縣革委主任連夜開會表決的事了。不過得知表決結果,老爸也還是挺高興的。

    假使他不是我老爸,我還真想對他説一聲:柳主任,別高興得太早,王本清不是那麼好惹的!

    事實亦是如此,散會之後,王本清也不曾休息,而是立即坐車去了寶州地區所在地——寶州市!急匆匆找到地區的某位主要領導,彙報了向陽縣存在的這種極度不正常的狀況。

    王本清這回鐵了心要扳倒鄭興雲,至不濟也要將他擠出向陽縣。有這麼一位副手存在,他王主任往後的日子可不大好過。至於如何處分嚴玉成和柳晉才,倒是次要問題了。比較而言,嚴玉成與柳晉才尚不能對他王主任的地位造成直接威脅。

    王本清與寶州地區那位主要領導的談話內容外人不得而知。

    兩天之後,寶州地區革委會派出的調查組直接進駐紅旗公社,七天後返回地區,寶州地區革委會隨即要求向陽縣革委會對嚴玉成和柳晉才予以處分。

    接到地區通知,王本清喜憂參半。喜的是地區領導明確支持自己,證明自己在向陽縣的工作是得到上級認可的。憂的是,地區只説處分嚴柳二位當事人,對鄭興雲隻字未提。縱算是處分嚴玉成與柳晉才,也特別説明要以“批評教育為主”,不能一棍子打死。而且地區不直接做處分決定,就是間接點明他不要再在此事上與鄭興雲糾纏不清。

    須知向陽縣革委會是無權處分本級政權組織班子成員的。

    看來鄭興雲在地區的靠山也很硬扎呢。

    路漫漫其修遠兮!

    王本清暗暗嘆了口氣,想起了屈原這句著名的詩。

    一九七七年七月二十四日,向陽縣革委會的處分決定下達至台山區與紅旗公社。

    鑑於嚴玉成同志、柳晉才同志在“稻田養魚”事件中所犯錯誤,給予嚴玉成同志行政記過處分,給予柳晉才同志黨內警告處分。紅旗公社“稻田養魚”立即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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