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驕陽勝火的時候,我和巧兒回到了寶州市。
放假了,照例要回家與父母團聚,再説嚴菲可是掰着手指頭算日子,眼巴巴的等着放假這一天到來。不管我有再多借口,這兩個月時間可不能冷落了她。
巧兒體諒我的難處,學校一放假,她就收拾好了行李,和我一道回家。
我摟着她,忽然之間,理解了“鎮南王段正淳”的難處。金庸大師説道,段王爺與他心愛的女人在一起的時候,都是全心全意的喜愛,對每一個女子都是真心的。
這話落在我身上,貌似也很適用呢。
這人一旦做了虧心事,總要找個理由給自己辯駁一下,庶幾求個心安。
巧兒見我一路上總是二二忽忽的樣子,知道我心裏頭歉疚,便笑着安慰我道:“一年沒回家看過,我也很想家裏的人呢,也不知毛毛長高了沒有。”
我點點頭,將她摟得更緊一些。
“回去之後,你打算住在哪裏?”
“嗯,住在麪包屋吧……不過要先回楓樹去看看。”
我笑了笑。説道:“我小舅現在是楓林鄉地書記。如果有什麼事。可以去找他幫忙。”
梁家現在基本上應該是沒什麼事要去找我小舅解決地。如果三姑六婆有什麼事要幫忙。非關原則地話。倒也不妨讓巧兒得個彩頭。
……
回到寶州市。結果和嚴菲沒膩歪多久。程新建和孫有道一干傢伙便殺上門來了。這幫傢伙不知從何處得知。本衙內喜歡野味。從桑塔納**後頭抬出來兩大筐子。整隻整隻地乾子。幹野兔。堆得滿滿地。
他們知道老爸地性格。不收禮物地。趕上我回家。算是找到由頭了。
老媽見了這個架勢。頓時皺起眉頭:“小程。小孫。你們怎麼搞地?不知道我家老柳定地規矩?”
正是星期天,老爸照例呆在辦公室。以前做一個革委會主任,都忙得四腳朝天,如今正經做了市長,哪還得半點清閒的?老媽倒是按部就班。
程新建現今好歹也是堂堂公安局長了,論職務還在老媽這個秀城區工商局副局長之上。誰知阮指導還像當初在向陽鎮派出所那樣,開口閉口叫人家小程。
老領導呵斥,程新建這人油條慣了的,毫不在意,笑嘻嘻地道:“阮局長,您別誤會,這些東西不是送給柳市長也不是送給你的,是小俊花了錢,叫我們幫他買的。公平交易,童叟無欺……”
這人當面撒謊不臉紅,我曾幾何時叫他買過?
只不過這種時候,自然是要點頭不迭,圓了這個謊言。不然的話,一堆人堵在別墅門口,圍着兩筐子野味推推讓讓的,叫人看見,不知道又惹出多少流言蜚語。
“是啊,媽,周伯伯喜歡吃野味,還有白書記也喜歡,我就叫他們幫忙買了點,到時帶到大寧市去走親戚,呵呵……”
我快刀斬亂麻,將兩位省委大佬抬了出來,省得老媽猶豫不決。
周先生和白書記要是聽到了這話,不定多鬱悶!
果然老媽一聽,信以為真,便不再阻攔。
一幫子人七手八腳,將東西搬進了屋。
老媽面對着兩大筐子野味發了愁。方當酷暑,雖説是乾貨,也得找個通風透氣又陰涼地地方掛起來才行,不然捂壞了。
“小程,麻煩你們給搬到三樓的儲物間去吧。”
市委常委院的小別墅只有兩層,三樓就是一個小閣樓,用來放置雜物,倒是通風透氣。
程新建和肖劍又呼哧呼哧的抬着東西上了三樓,孫有道自恃“精瘦”,氣力不足,卻做起了老爺。
“孫哥,坐。”
我招呼孫有道。
“哎……”
雖説大家十分熟稔了,畢竟現在老爸是一市之長,位高權重,孫有道多少有些拘謹,在沙發上坐了半邊**。
老媽在閣樓忙乎,嚴菲便主動做起了“招待員”,倒了茶水過來。
孫有道慌得一蹦老高,連聲説“不敢當”,小心翼翼地接過了茶杯,生怕手指一不小心碰到了嚴菲白玉般的小手,不免惹得俊少生氣。
非但孫有道如此,便是程新建和肖劍這兩個赳赳武夫,嚴大小姐親自上茶的時候,也是戰戰兢兢。倒不全是因為嚴玉成的官位使然,實在嚴菲冰清玉潔的文雅氣質,令得這幫傢伙不禁的自慚形穢。
嚴菲上完茶水,便在我身邊坐了下來。
小姑娘穿一件白色的短袖T恤,一條白色地棉布百褶裙,白色的水晶涼鞋,除了腦後的碎鑽蝴蝶結,沒有任何飾物,靜靜往那裏一坐,一張吹彈得的俏臉上微微帶着點笑意,如出水芙蓉般清秀典雅。
程新建原本和我鬧慣了地,這會子卻期期艾艾,説不出話來。
我笑着掏出大中華,給他們每人遞了一支,隨後自然而然叼了一支在嘴上。
嚴菲立即秀眉微蹙,輕聲道:“小俊,你怎麼也抽煙了?抽煙對身體不好!”
本衙內倒還不要緊,程新建幾個,本來已經舉起火機到了嘴巴前,慌忙齊刷刷停止了動作,將嘴裏的煙也取了下來,尷尬地笑着。
“好吧,有女士在場,咱們文明一點。”
我自嘲地一笑,也放下了煙。
嚴菲卻又輕輕一笑,柔聲道:“你要想抽就抽吧,就是不要像我爸和柳叔叔一樣,抽得太多。”
我笑着颳了刮她筆挺地鼻樑,説道:“小管家婆!”
嚴菲身子便軟軟的,往我身上靠。頓時將一干人看得目瞪口呆。他們不知道嚴菲天性嬌憨,一貫的不大在意別人怎麼看待,心道嚴書記的這位寶貝閨女不愧是新時代的大學生,果然夠“開放”!
我不免略有幾分尷尬,咳嗽一聲,説道:“程哥,孫哥,肖哥,你們幾位,無事不登三寶殿,不是緊趕着給我送點野味來的吧?”
程新建瞧瞧嚴菲,乾笑道:“就是送點野味過來,沒……沒別地事……”
我心裏估摸着,這幫傢伙八成是來叫我喝酒地。許多時日不見,大夥都怪想地。
“這樣吧,約一下,明天晚上秀城飯店聚聚。”
程新建忙即點頭不迭,扭頭望了孫有道和肖劍一眼,説道:“那,我們走吧……”
這位是真的如坐針氈了,料不到小菲菲卻有偌大威懾力。
孫有道和肖劍也是點頭不迭。
“小俊,阮局長那裏,就麻煩你打個招呼,我們先走了……”
一
,這幾位便如同受驚地小白兔,呼啦啦跑了。
嚴菲瞪着一雙清澈的大眼睛,不明所以。
……
“俊少,你以後要真成了嚴書記地女婿,我們還真不敢登門了,你那個媳婦,嘖嘖……”
次日在秀城飯店,一堆渾人聚到了一起,程新建幾杯茅台下酒,便胡説八道起來。
我大是不悦:“什麼叫作我要真成了嚴書記的女婿?難道還有人敢來同我搶不成?”
“嘿嘿,説得是,你倆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料不到程新建這個粗胚,竟也掉起了書袋。
雖説大家都是一個圈子裏地,可是物以類聚人以羣分,每次聚會,除了我親自出面召集的“內閣全會”,平日裏還是分了大圈子裏的小圈子。
比如這次,除了孫有道和蘇建中,全是公安系統的人。
程新建,肖劍,方奎是向陽縣公安局的,汪文凱,王博超,蘇和青是秀城區公安分局的。本來也叫了肖武,奈何柳市長尚未下班,肖武不敢擅離職守。
“老程,怎不請梁局長?”
汪文凱有些不解。
程新建笑道:“他在,你不怕?”
這話在理。
汪文凱不由笑了。
我師父若在,大家再鬧騰,也有個譜。他如今正經是寶州市公安系統的“一哥”,沒事的時候,那臉更是黑得像塊鐵板。
“小俊,跟你説個事,去年給老孫背後捅刀子的傢伙,咱們查出來了。”
汪文凱説道。
“哦,誰啊?”
我饒有興趣。
“秀城區招商辦副主任張秀明。”
我皺起眉頭,問道:“什麼來路?”
要説程新建、孫有道這幾位向陽“老人”,追隨我時間最長,幾乎已經養成了重大事情必向我“彙報”的習慣,對小俊地信任到了“迷信”的程度。汪文凱和我交道時間比較短,還沒養成這種“好習慣”。不過打從我上次仗義援手,將孫有道拉出“火坑”,汪文凱算是見識了小俊的義氣與“能耐”,也漸漸有向這個方向發展的趨勢。
“是財政局那條線上地,好像走的姚主任地路子。”
説起姚語梅,汪文凱語氣加了幾分小心。
這個女人,不論以前擔任財政局長還是現在擔任市政府辦公室主任,都算得寶州最有權勢最有手腕的女性之一。雖説現在最大的靠山周培明退了二線,能量畢竟也不可小覷。
身在官場,能混到姚語梅那個位置的,背靠的斷然不止一棵“大樹”。
我眉頭皺得更緊了,放下酒杯問道:“這個張秀明自己什麼情況?”
汪文凱就望着孫有道,那意思是説,你自己的手下,你來介紹吧。
孫有道點點頭,説道:“當初柳市長成立寶州市招商辦地時候,和我一起調進來的。以前在原寶州市紀委第一監察室做副主任地。三十幾歲,長得倒是人模狗樣的,平日裏假惺惺地叫人看了生氣。”
我不由大是奇怪:“招商引資辦公室,怎麼到紀委調人去了?我爸怎麼想的?”
孫有道忙道:“這可不是柳市長地意思,是當初蘇志新市長的意思。他説,招商引資辦公室成天和外商港商打交道,要加強自身作風建設,不要被資產階級的糖衣炮彈腐蝕了……”
我撇了撇嘴,很是不屑。
一個純粹的職能部門,也要搞得這麼複雜。
估計這也就是個藉口,蘇志新藉着這個由頭塞了一個自己的親信到招商引資辦公室去,以便及時掌握招商引資的動態。畢竟那時節他是原寶州市的市長,招商引資這一塊,論理該歸他管。
“這小子,我平日裏對他不薄啊,瞧在他是蘇志新和姚語梅的人,對他挺客氣的,該放權的時候也放了權給他,沒想到他孃的竟然背後給我開黑槍!”
孫有道恨恨不已。
程新建“嗨”地一聲,灌下去一杯茅台,拍着孫有道的肩膀説道:“孫猴子,你也老大不小的人,竟然説這種屁話!人家那是眼紅你**下的位置!”
聽程新建提起這茬,孫有道更是不忿,怒道:“他奶奶的,本來老子有希望調到市裏招商辦去的,給這混賬一攪和,沒戲了。這人也真是蠢才,你好好待著不亂動,我前腳一走,位置不就給他空出來了?”
鑑於孫有道在秀城區招商辦做出了很不俗的成績,老爸本來想要提拔重用,將他升任寶州市招商辦去做副主任,那就是實權副處了。卻因為這個事情,耽擱了下來。雖然勞力士金錶是假的,在南方市與不正經女子發生不正當關係的指控也查無實據,但是收受一些煙酒禮品的小問題卻也是有的,最終落了個口頭警告,加強思想觀世界觀改造的所謂“處分”。
柳市長也不好過拂眾意,一意孤行。
眼見得到手的副處就這樣不翼而飛,孫有道那個氣啊!
“小俊,我是牢記你的吩咐,沒有去動他。但我真是咽不下這口氣!”
孫有道氣哼哼地道。
這話我愛聽。
雖然憤怒,這位總還記得我當初的吩咐,難能可貴。
“你打算怎麼做?”
我淡淡問道。
“總不能就這樣便宜了他!”
孫有道咬牙切齒。
“是啊,小俊,如今嚴市長做了書記,你爸也成了正印市長,咱們還擔心什麼呀?”
程新建大咧咧地道。
隨着嚴玉成和老爸正位,嚴柳系幹部一個個昂首挺胸,春風得意,不過也只有程新建這粗胚才宣之於口。
我皺了皺眉,不悦道:“程哥!”
程新建一拍腦袋,嬉笑道:“得得,我説錯話了,該罰!”
當下也不待大夥有甚言語,滿滿斟了一杯茅台,一仰脖子,灌了下去,嘿嘿傻笑。
“有把握?”
我問孫有道。
孫有道點點頭:“這小子別看是紀委過來的,**底下也不乾淨。”
我又看看汪文凱。
如今我對汪文凱算是刮目相看了,這人,就屬於典型的“會咬人的狗不叫”!又坐着公安局長的位置,陰人的事問問他的意見沒錯。
汪文凱咧嘴一笑,説道:“小俊放心。”
我沉吟稍頃,點了點頭。
“注意策略,不要把事情搞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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