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蘭市秋水酒店的保齡球館,柳俊和許宏玖在玩保齡球。
許宏玖年逾五旬,卻比較喜愛體育運動,高爾夫也玩,保齡球也玩。不過方當隆冬,在相當於荒郊野外的高爾夫球場玩那個,有點自找苦吃的意思。
柳省長內功精湛,身體健壯,不畏寒冷,也該給許書記考慮一下,畢竟年紀大了,可耐不得那般“苦楚”。這要是為了打個高爾夫,將省紀委書記撂倒了,可就成了笑話。
對於柳俊這個突如其來的邀請,許宏玖嘴裏欣然應諾,心裏頭不能沒有想法。
眼下省裏的局勢,別人看起來是明朗化了,作為“當事者”,許宏玖卻很清楚,這中間微妙得很。除了省委統戰部長周成培已經明白站隊,加入了柳俊的陣營。許宏玖和向晗的態度,還是比較“曖昧難明”。看上去,向晗是比較靠攏柳俊,不過靠得也不是那麼“嚴實”。身為省委組織部長,高繫着力培養的後備女幹部,向晗也不可能做得太明顯,而且有自己的主見,很多時候,是堅持自己的意見,既不偏向柳俊,也不偏向劉飛鵬。許宏玖的情形也大致差不多,平日裏與劉飛鵬來往得略微密切些,但多數時候有自己的見解。
這個時候,柳俊發來這樣私人性質明顯的邀請,許宏玖自然要反覆琢磨。
不去肯定是不行的,這等於明着得罪柳俊,大家都是班子裏的同事,還是書記辦公會的主要成員,面子上也不能把關係搞得太僵。
許宏玖打定主意,這就純粹是個私人聚會,但論風月,不談國事。
不過這也只是許宏玖自己的“計劃”,柳俊是不是照此出牌,還得兩説呢。柳俊真要和他談談公事,許宏玖也不能老是顧左右而言他。
終歸柳俊是省長,這身份擺在那裏,誰能不在意?
好在柳俊似乎頗能理解許宏玖的心思,並沒有主動談到公事上頭,玩球的閒暇,和許宏玖聊的也是些趣聞軼事。
柳省長博聞強記,又經常上網,視野較之許宏玖要開闊不少。一些網絡上的趣事説將出來,許宏玖也聽得津津有味,不時感嘆一下,世道真是變了。
堪堪打完一局,許宏玖晃動胳膊,嘆息着説道:“哎呀,老了,一局球打下來,腰痠背痛的……還是年輕好啊,省長這身體,真是讓人羨慕……”
“呵呵,王牌!哎,這種樣子的王牌煙倒是少見啊,嘴那麼長……”
許宏玖略略有點詫異。
柳俊笑道:“經過特殊處理的,尼古丁和焦油含量比較低,健康一點吧。”
柳俊説着,又想起了小青,前不久帶着盛盛在玉蘭住了兩天,夫妻父子好好享受了一下天倫之樂。那一次,小青又給他帶了一箱特製的王牌煙,還有幾瓶八二年的拉菲。柳俊答應了何勝利,要送他兩瓶的,小青記住這個事情了。
許宏玖點起煙來,很是愜意的樣子。
純粹娛樂,拉近一下感情,許宏玖並不反對。就目前整個大格局來看,高系與嚴柳系並未發生什麼大的摩擦,算是“和平共處”,許宏玖也沒有必要和柳俊將關係弄得太僵,對日後可沒什麼好處。
任誰都看得出來,對面這個年輕人,前程不可限量。
“宏玖書記,丹陽市曾永正這個人,你瞭解他嗎?”
兩人抽着煙,隨意聊天,氣氛融洽,柳俊忽然問道,語氣十分隨意。
許宏玖微微一怔,沉吟着説道:“曾永正?私下裏打交道不多……怎麼説呢,這個人能力還是不錯的,每年辦案的數量,在全省紀委系統名列前茅。呵呵,省長怎麼忽然對他感興趣了?”
許宏玖有些警惕,不知道柳俊這個時候忽然談起曾永正,是什麼意思。他和曾永正的關係,可不想他嘴裏説的那樣簡單。邰惟清去職之後,許宏玖加強了“防範意識”,省紀委有石寒冰和陸悦這兩位“犟頭”副書記,許宏玖的權威受到了一定的削弱,便採取了“農村包圍城市”的戰術,盡力和下邊地市的紀委負責幹部處理好關係。
曾永正算是很懂事的一個人,逢年過節,或者來省裏開會,每次都要去許宏玖家裏坐一坐,和領導交交心,自然也會帶一些土特產之類的禮品。
許宏玖和他的關係,相對來説,處得比較好。
柳俊説道:“辦案數量多,不代表着真出了成績。”
許宏玖淡然一笑,不吭聲。
很顯然,他並不認同柳俊這個説法。紀委系統相對獨立,作為省紀委書記,許宏玖的權力是很大的,省政府也沒有相互隸屬的關係,是純粹的黨務部門。柳俊隨意插手紀委系統的工作,對紀委工作作出評價,都不是許宏玖樂意接受的。
他以這種態度,表示了自己的意見。
柳俊想了想,説道:“據我的瞭解,曾永正在丹陽市採取的一些辦案手法,超出了紀委工作正常的範疇,羣眾反響比較大啊。”
許宏玖雙眉微微一蹙,隨即舒展開來,説道:“省長,能説得具體一點嗎?”
柳俊點點頭,説道:“昨天,有一個年輕女孩,叫做谷雪,向我反映了她父親在丹陽的遭遇……”
柳俊簡單地説明了一下谷成功案的情況。
許宏玖的眉頭再次皺了起來,沉吟稍頃,才説道:“有這種事?如果這個情況真實的話,曾永正和丹陽市紀檢部門,確實是違規了。”
柳俊淡然説道:“僅僅只是對非黨員幹部採取黨內紀律措施,也就罷了,如同宏玖書記所言,是違規。但是竊奪谷成功的收費站,使用不正當的手法脅迫當事人,這個就不僅僅是違規了。如果情況屬實,這是很嚴重的錯誤。”
許宏玖默默點頭。
其實他很清楚柳俊説得對,曾永正要真這麼幹了,甚至已經觸犯了法律。作為省紀委書記,許宏玖對曾永正的情況,遠比柳俊瞭解得深入。這兩年來,他收到過不少反映曾永正問題的告狀信,其中一些言辭還非常激烈。
對純粹的生意人進行雙規,根據告狀信反映,曾永正不但幹過,而且不止幹過一次。
類似的情況,至少發生過好幾回了,每回都有經濟利益牽扯在內。
在此之前,許宏玖並未認真對待。
許宏玖是“老紀檢”,很清楚紀檢幹部是最容易得罪人的,可以説每個紀檢幹部,都有一大摞告狀信,往往工作越得力,越鐵面無私的紀檢幹部,告狀信也就越多。這幾乎成了一個怪圈了。作為省紀委的當家人,一般來説,面對這樣的告狀信,許宏玖第一反應就是“保護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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