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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7章 府衙前的戲

    “他抓人了。”

    黃儉從未這麼害怕過,所以神色慌張。

    “老師,他抓了一百餘人,還在抓。”

    汪元厭惡的皺眉道:“你想説什麼?”

    黃儉喝了一口茶水,有些無助的道:“老師,國朝那麼些年,從未見過這般跋扈的人啊!”

    汪元木然的道:“他這是敲山震虎,金陵城,乃至於整個南方都在惶然不安中,”

    黃儉想説話,汪元抬頭道:“去吧,真怕了的話,你就去海邊,那裏有個村子專門做罐頭,你去那邊,保證無人知曉。”

    黃儉躬身告退。

    出了汪家之後,他就去了府衙。

    府衙最近很熱鬧,那些被抓的士紳家屬都在哭嚎,每日不休,更換人的頻率也很快,可謂是有錢能使鬼推磨的典範。

    “.…大老爺啊!我家老爺沒犯事啊!那是污衊,若是犯事了,巡檢司難道會不抓?那是污衊啊大老爺!”

    一個婦人跪坐在府衙側面嚎哭着,她的身後有兩個孩子也在哭,只是黃儉卻看出是假哭。

    那個略大些的孩子邊哭邊看着周圍,眼淚全無也就罷了,可竟然在看到挑着油餅擔子的小販後在流口水。

    這請的人不地道啊!

    黃儉知道金陵城中有青皮控制了一羣人,這些人平日裏就是以賣慘為生。

    欠債不還、被人欺負了……一句話,只有你想不到的,就沒有他們解決不了的。

    而在應天府衙前演戲,這還是第一次。

    好大的膽子啊!

    黃儉看着這些婦孺在嚎哭着,然後在邊上找到了一個青皮,一小串銅錢從袖口裏遞過去,一切都變得順暢起來。

    “沒人管?”

    青皮詫異的看着他道:“誰會管啊!都是假哭假鬧,府衙的人只要他們不出格,不擋大門,就當做是看熱鬧。”

    黃儉點頭道:“看着是很熱鬧,只是沒用啊!”

    青皮呵呵笑道:“這是要同情呢!那些人都知道自家的人犯禁,不過卻不肯被判重罪,就想裹挾了百姓士紳們鬧事,可誰是傻瓜啊!興和伯就在金陵,誰會犯傻?”

    黃儉懂了,最後問道:“興和伯沒管嗎?”

    青皮砸吧着嘴,嘆息道:“難怪人家是興和伯,咱們只是青皮呢!根本就沒管,誰敢鬧出格?沒人敢啊!這便是煞氣,一來就定下了規矩,沒人敢違背。”

    黃儉的眼神微動,問道:“興和伯就那麼可怕?你們可是地頭蛇啊!”

    青皮的眼神中多了些不屑,説道:“你是士紳吧?別挑撥,咱們幹了這個,就沒想過和興和伯這等殺神過手,當年有人想過手,結果被興和伯殺的人頭滾滾,上次在山東,那位辛老七可是以一當百,殺的山東那些強人都跑了。”

    ……

    “伯爺,那些都是假的,只要您一句話,下官馬上就把那些人拿了,然後詢問出個底細。”

    費石最近很殷勤,他去年想調去京城,自覺關係沒問題,可誰曾想錦衣衞內部有人舉報他,説他為了自己的妻弟徇私。

    那只是為了妻弟找個關係,好給上官一個好印象罷了。可居然被人舉報,費石也只能去信自辯,然後被打了回來。

    他記得傳信人的一句話:“大人説了,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在含糊其辭,就憑着這個,這次輪不到你!”

    他認輸,知道自己的手段讓瀋陽有些不滿,所以在盡力的彌補。

    方醒在看京城的書信,聞言抬頭道:“不必了,那只是把戲,看他們表演也是一件樂事。”

    費石糾結的道:“伯爺,那些人家聚合起來的分量不輕啊!”

    方醒把土豆寫的信小心的收好,然後説道:“本伯就等着看他們的分量,最好是謀逆,規模大一些。”

    好狠辣的人啊!

    費石相信自己的眼力,所以知道方醒所言非虛,他是真的希望那些士紳能造反的。

    他在放縱,在釣魚!

    於是就這樣過了幾天,府衙前依舊每天有人嚎哭。

    李秀有些不耐煩,就叫人去驅趕了幾次,誰曾想那些人做出一頭撞死在府衙大門上的姿態,頓時就嚇住了他。

    要是事情鬧大了,不管誰有理,他李秀就是最佳的背鍋俠。

    ……

    秋風漸漸寒冷,一隊騎兵衝進了金陵城,然後去了方醒的駐地。

    府衙外的嚎哭已經持續了半個多月了,如今從演戲變成了套路,每日都有閒人在周圍旁觀,順帶還指指點點的,説哪個哭的像,哪個哭的假。

    這些人的背後就是士紳,他們期待能用這種方式來召喚同伴,當然,最好的結果就是李秀大怒,直接鎮壓。

    但他們最忌憚的還是一直沒動靜的方醒。

    試應手!

    這就是試應手!

    結果方醒沒搭理,讓出錢的人就尷尬了。

    快啊!拿下這些人,然後拷打問話,問問是誰在背後指使了這一切……

    可方醒就是不搭理,而李秀到後面也當沒這回事,只要不衝擊府衙,就隨便他們鬧騰。

    於是府衙外面就成了戲台子,每日有人表演,有人觀看,甚至有人叫好,或是叫罵哭的假…

    這些‘演員’也懈怠了,坐在地上發呆,偶爾嚎一聲。

    剛開始他們還有些害怕,但是給錢的人下了血本,他們就算是被關個三五年都覺得不虧,所以才咬牙堅持。

    等到了現在,他們就像是正經營生一般的每日來嚎兩聲,都習慣了。

    包括府衙裏的官吏,有時候他們偷懶不嚎哭,裏面都會有人出來查看,順帶喊一嗓子。

    哭起來!

    所以他們會隔一陣子就哭幾聲。

    一個抱着孩子的婦人嚎哭了一下,覺得上午的差事算是應付過去了。

    然後她就聽到了馬蹄聲,懷裏的孩子也瞪大了眼睛在尋找着聲音的來源。

    然後他們就看到了方醒。

    被一隊騎兵簇擁而來的方醒。

    一個坐在地上的老頭突然喊道:“是興和伯,跑啊!”

    那些圍觀的閒人正在好奇方醒終於出窩了,然後就看到了一個奇觀。

    剛才還在表演的那十多個男女老少,頃刻間就像是看到猛虎的羊羣,一下就消失了。

    煙塵滾滾間,府衙前只留下了幾隻爛布鞋,外加幾泡孩子留下的尿。

    “興和伯,為何一直不拿了他們?”

    王賀覺得方醒越發的高深莫測了,根本就猜不到他的心思。

    方醒下馬,隨口道:“錦衣衞的人查過了,都是些可憐的百姓,沒了過冬的錢糧,所以才咬牙來行險。本伯就給他們掙這個錢又如何……”

    王賀愕然,不禁説道:“興和伯,這些都是見錢眼開的人,您還憐惜他們?”

    方醒走到府衙前,回身看了一眼圍觀者們,説道:“他們又沒謀財害命,只是在府衙前唱個戲而已……”

    圍觀的人羣中肯定有眼線,方醒看了一圈,轉身上了台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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