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儉的臉上先是呆滯,然後兩行淚水緩緩滑下。
他吸了一下鼻子,淚水下滑的速度快了些,然後鼻尖漸漸的就紅了。
“老師……”
汪元小心翼翼的把小爐子推到原位,然後把茶壺放上去,聽着茶壺底傳來滋滋的聲音,他不禁鬆了一口氣,然後問道:“你惹了誰?”
黃儉哽咽了一下,説道:“老師,方醒來了!方醒來了!”
汪元的面色一變,喝問道:“他在哪?”
黃儉仰頭,淚眼朦朧的道:“老師,王柳碎的人…….被抓走了。”
汪元的身體有個明顯的下墜,然後又穩住了。他鬆了一口氣,説道:“王柳碎的人不是都死了嗎?”
黃儉嚥下反灌的淚水和鼻涕,説道:“王柳碎有個相好的,是個半掩門,先前被人拿走了。”
汪元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緩緩的嗅着,問道:“那女人知道什麼?”
黃儉搖搖頭,淚水被甩在了小几上,讓汪元目露厭惡之色。
“老師,不知道啊!”
汪元不禁絕倒,側過臉去,無奈的道:“那你慌什麼?”
黃儉伸手出去,彷彿是想尋求幫助,然後又縮了回來。
“老師,那人不會無的放矢……”
“老爺,那王柳碎當年很謹慎,他就通過一些青皮在傳遞消息,能委託他的,都是假手他人……查不到,不過王柳碎有個冊子,都記着那些請他辦事的客人,那冊子據説是在一個青皮的手中,那青皮和王柳碎是過命的交情。”
辛老七剛去問那個女人的話回來,身上並未帶着血腥味,可見沒動刑。
南方的冬天不好過,最好的法子就是打瞌睡,睡醒了就吃,吃完了接着睡,然後就能積蓄不少肥肉來應對最寒冷的時節。
方醒就準備去給自己弄些好吃的養膘,所以想了想,就當了甩手掌櫃。
“此事交給你了,對於青皮,錦衣衞應當最清楚,你找費石配合。”
辛老七應了,等他走後,方醒就去了廚房。
廚子李秀怕出事,所以沒敢給,還是費石去尋的。
廚子只負責方醒和家丁們的飯菜,所以不算累,而且他在這裏做一段時間之後,出去就可以吹噓自己服侍過興和伯,身價倍增。
見方醒來了,廚子以為是對午飯不滿意,急忙就堆笑着問好。
“弄些麪疙瘩。”
方醒只是讓人生火,他自己弄。
麪粉裏打兩個雞蛋進去,然後攪拌。
如果説什麼是土雞蛋的標準,那就是金黃色。
攪拌的差不多之後,水也開了。
“火大些,別加多水。”
方醒用小勺子舀着麪糊下鍋,廚子在邊上用湯勺輕輕攪動,好讓麪糊下鍋後不粘鍋。
不過是滾了幾分鐘,方醒就把麪疙瘩撈了起來,然後也不要廚子殷勤推薦的雞湯,就用看着有些渾濁的麪湯。
醬油醋,許多辣椒麪,鹽,最後一小勺豬油。
方醒一手拿着大蒜,一口大蒜一塊麪疙瘩,吃的熱火朝天。
辛老七已經和費石碰面了。
“青皮?”
“可有姓名長相?”
錦衣衞有高手,能根據人的描述畫出人犯的長相,所以費石很是自信。
“沒有。”
辛老七也覺得難度大了些:“就説話有些漏風,叫做什麼五。”
費石一聽就喜道:“説話漏風,排行第五,那肯定是沒錯了。”
隨即錦衣衞的人就傾巢出動,金陵城中的青皮頭子都被叫去問話。
“説話漏風那肯定是缺牙,還排行第五……大人,小的下面沒這人啊!”
“大人,沒這人,小的騙誰也不敢騙錦衣衞啊!那不是自己找死嗎!”
“.…”
費石做事很得力,在他的指揮下,錦衣衞的人在天黑前就把那些青皮頭子弄了進來,然後一一詢問。
他坐在刑房的外面吃麪條,早晚很冷,所以他弄了不少辣椒。
他吃麪條是用筷子卷,捲了一團被辣椒染紅的麪條之後,就送進嘴裏,然後囫圇嚼着。
“辣!”
“大人,還是説沒有。”
費石張開嘴,然後冷風吹進火辣辣的嘴裏,皺眉道:“用刑吧。”
隨後慘叫聲就從裏面傳了出來。
他慢條斯理的吃了麪條,最後把湯都喝完了,覺得還不過癮,就把碗底的那些辣椒籽也刨了個乾淨。
他嚼着辣椒籽,起身道:“還是一樣嗎?”
“大人,還是一樣。”
費石有些糾結了,他不認為那些青皮頭子都是寧死不屈,所以這就是真相。
“説話漏風……大人,那些青皮經常打架,缺牙的不少啊!”
手下的話讓費石撓頭道:“是啊!本官倒是忘記了這一茬,那就只能是找那個老五了。”
他的頭上全是汗水,被冷風吹着倍感涼爽。
稍後裏面的慘叫聲就停了,有人出來説道:“大人,叫老五的就三人。”
“雖然涼快,卻怕傷風啊!”
費石吩咐道:“馬上去拿人。”
……
錦衣衞連夜拿人的動靜不小,第二天凌晨隨着動手那地方周邊的百姓的八卦開始散播出去。
“殺了一個咧!説是錦衣衞拿人還敢提刀出來拼命,馬上就被亂刀砍死,好慘啊!”
“説是拿什麼老五,大晚上的弄的滿城狗叫,不得安寧。”
“.…”
方醒也得了消息,只是卻不是好消息。
“三個老五都抓到了,都不是。”
這是打草驚蛇,方醒覺得暗地裏那人怕是要瑟瑟發抖了。
“那就問清楚,問那個女人,告訴她,只要提供了能抓到背後那人的線索,五十貫。她是正經户籍,有了五十貫,自然可以安生度日。”
“我們不急,我更樂意看到那人在暗地裏惶然不可終日。”
……
船隻的建造容不得半點疏忽,用於遠航的戰船更是要精益求精。
方醒再次來到船廠,洪保和傅顯都在。
船台上的戰船已經有模有樣了,三人在邊上站着,洪保的眼睛在發亮。
“咱家年歲還小,此次出海,興和伯,陛下的旨意該拿出來了吧?可有咱家?”
方醒含糊道:“還沒過年呢!”
“興和伯這是欺咱家嗎?”
洪保説道:“咱家現在好歹是水師副都督,咱家和傅大人肯定要去一個,弄不好兩個全去,有何好隱瞞的?”
傅顯也是和洪保一個立場:“興和伯,是誰出海?”
方醒沒給答案,傅顯黯然道:“洪公公輕車熟路,下官卻是……哎!”
“做這樣子給誰看?”
方醒沒好氣的道:“本伯下來鎮壓金陵,北方的大局不定下來,如何出海?”
“怎麼算是定下來了?”
傅顯終究忍不住,方醒説道:“京城安定。”
洪保給了傅顯一個眼色,等方醒去看船後,就解釋道:“此次清理北方,京城才是大局,京城的權貴們服帖了,大局也就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