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軍沉默不語,沒搭理孫胖子這茬。倒是郝正義替他回答了:“剛才雷劈下來的力道夠一個正常人死幾百個來回了。”孫胖子看了一眼郝會長,説道:“那麼張然天呢?不是我説,也不用太多,他死一次就夠了。”
沒等郝正義回答,楊軍突然將黑貓放到地上,之後伸出手來,憑空對着我的腰眼抓了一把。就聽見“嗖”的一陣破風之聲,本來別在我腰上的短劍連着劍鞘,閃電一樣地飛到了楊軍的手中,他將短劍拔了出來之後,將劍鞘扔還給我:“借我用用。”話説完的時候,楊軍已經走向了張然天倒地的位置。手上沒了傢伙心裏沒底,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敢跟着楊軍過去看個究竟。
孫胖子在後面用手電照向張然天,這算是替楊軍領道。眼看楊軍就要走到張然天身邊的時候,上空又傳來一陣雷電的轟鳴聲。隨之而來的雷電雖然沒有劈穿海底,但還是將廣場之內照耀得明亮無比。
這時楊軍已經走到了張然天的身邊,在雷光照耀廣場的一瞬間,張然天突然張開了眼睛,和楊軍兩人四目相對。楊軍沒有想到張然天會在這時突然張開雙眼,愣了一下之後,將手中的短劍插向張然天心臟的位置。
張然天既不反抗,也不躲閃,眼睜睜地任由短劍插向自己的心臟。就聽見“鐺”的一聲,劍尖和張然天胸膛接觸的位置打出了一串火星。本來無堅不摧的短劍只在張然天的胸膛上留下了一個小小的凹痕。
之前雨果劍劈張然天后腦的時候,楊軍還在暗室裏挖地洞。他沒有見到那時的情景,不過這樣楊軍的眼睛已經瞪圓了,他不相信會有這樣的結果。張然天從地上爬了起來,衝着楊軍一齜牙,説道:“現在後悔了吧?早知道這樣你之前就應該把我的腦袋砍下來,最不濟也應該將我的四肢砍掉。可惜了,那麼好的機會你都不知道把握。現在倒黴的就是你了。”
説着,張然天一把抓住楊軍的衣服領子,將他提了起來。楊軍掙扎了一番,還是擺脱不了張然天的控制。就在張然天抓住楊軍的同時,孫胖子將已經上好弩箭的弓弩遞給了我,説道:“射他的眼睛!”
當時已經管不了許多了,張然天雖然將楊軍舉起來擋在他的身前,但是我還是找到了射擊的角度,食指扣動扳機,“噗”的一聲,一支細長的弩箭就像提前設計好的一樣,沒有任何懸念地射進了張然天的左眼眶裏。
就算是孽也還有死穴,弩箭射中之後,張然天一聲慘叫,墨汁一樣的血液順着箭尾流了下來。這時他也顧不上楊軍了,張然天兩隻手回撤,對射在眼眶裏的弩箭抓也不是,拔也不是。楊軍也是夠狠的,到底是大特務出身,對血腥的場面見得多了。張然天鬆開他之後,楊軍並不着急回撤,而是悄悄地站在張然天的身邊。
大概是怕我將他另外一隻好眼也射瞎,張然天另外的一隻好眼緊閉着。等到張然天疼到極致的時候,楊軍突然對着露在眼眶外面的箭尾就是一拳。這一拳將弩箭生生地又向前推進了三分之一。張然天喊出來的動靜已經不是人味兒了。
張然天閉着眼,雙手對着自己面前一頓瞎劃拉。可惜楊軍一擊得手之後就馬上後撤,離開了張然天的活動範圍之內。張然天現在渾身直哆嗦,看來就算變成了孽,這種疼痛的感覺還是沒有變。
哀嚎了半天之後,張然天一咬牙,伸右手抓住了釘在自己眼眶裏的弩箭。隨後一使勁將弩箭生生地拔了出來,弩箭拔出來之後,眼眶裏面的黑血瞬間噴出來一米多遠。他這一套動作下來,別説張然天自己了,就連我都覺得後心直冒涼氣。
弩箭被拔了出來之後,雖然受傷的眼眶還在呼呼地冒黑血,但是張然天的狀態已經好了很多,他張開那隻好眼,對着我們一陣猛瞧。最後他的目光聚集在我手中的弓弩上面。這時我已經重新上好了弩箭,張然天看我的時候,我已經再次將弩箭瞄準了他的好眼。
剛才一擊得手給了我鼓勵,現在張然天的身前連個遮擋的東西都沒有,我沒有猶豫,看準之後就扣動了扳機,第二支弩箭對着張然天的好眼射了出去。
在我扣動扳機的同時,張然天的右手在他眼前猛地一揮,一巴掌將半空中射過來的弩箭拍飛,弩箭翻着跟頭打在牆壁上之後,又反射掉到了地上。
又在我準備再次裝好弩箭的時候,張然天已經對着我衝了過來。用弩箭已經來不及了,我丟了弓弩,準備回身摸向腰間的時候,才想起來短劍已經被楊軍“借走”。再想彎腰撿弓弩已經來不及了。就看見一道黑影已經到了我的身前。
我抓了一支弩箭準備當武器,正準備和張然天拼命的時候,在張然天的右側突然多了兩個人影,張然天到我身前的時候,這兩個人影也趕到了。
來的人是郝正義和鴉。我沒有想到過來救我命的人竟然會是他倆。
郝正義也是動了心眼的,他和鴉找了個張然天的右眼無法看到的死角。也是張然天在盛怒之下,竟然沒有發現右手邊靠後已經站了兩人。本來以為這兩人偷襲張然天,沒想到郝正義冷不丁大喝一聲:“張然天!”
張然天這才發現自己的右側多了兩人,他條件反射地轉頭看向郝正義的方向,就見鴉手握一個大銅錐子迎風向着自己唯一的一隻好眼紮了過來。張然天再想要躲閃格擋已經來不及,眼看鴉手中的六稜法鈷就要捅進他的眼眶裏。
就在這時,張然天的頭略微向上一抬。就聽見“鐺”的一聲響起了金屬相擊才能發出的動靜,鴉這一六稜法鈷結結實實地紮在張然天的顴骨上,張然天只是頭晃了一晃,之後他反手一巴掌打在鴉的臉上,鴉的身子斜着飛了出去,撞到牆壁之後反彈摔到了地面上。
我本來想趁着這個機會用弩箭去扎張然天的那隻好眼,還沒等動手,身後就有人拽着我的胳膊,連拉帶拽地將我拖到了後面。憑感覺就知道拉我這人是孫胖子,把我帶到後面楊軍的身邊之後,孫胖子低聲説道:“辣子,你老實看着吧。現在不是拼命的時候,不是我説,局裏的增援差不多就要到了,現在要是有什麼閃失就太不值當了。”可能是怕我覺得欠了郝正義的人情,還要上去拼命。孫胖子頓了一下,又説道:“那哥倆是看出便宜才出頭的,他倆是想在民調局來人之前先解決了張然天,佔了便宜就走的。可惜了,看來這次郝會長打錯算盤了。”
孫胖子説話的時候,我向着鴉倒地的位置看了一眼。本以為鴉這樣就交待了,沒想到他晃晃悠悠地又站了起來。將嘴裏面幾顆斷牙連同血沫子都吐了出來之後,鴉抬頭陰森森地看着張然天。這時張然天根本沒空搭理他。鴉被打飛之後,張然天的另外一隻手已經抓住了郝正義的脖子。
眼看着張然天掐得越來越緊,郝正義已經吐了舌頭,似乎只要稍微一發力,就能將郝會長的脖子掐斷。就在這時,鴉的嘴巴突然動了,他的上下嘴唇一張一合,像是在説話,卻沒有發出來一點聲音。本來張然天並不是面朝鴉的方向,但是自打鴉做出“説話”的姿態之後,張然天臉上的表情就變得不自然,最後他突然將郝正義摔到了地上,隨後猛地轉頭看向鴉,幾乎是吼叫着説道:“你再説一遍!”
這個場景説不出來的詭異,鴉的嘴巴不停地在動,卻沒有一點聲音。整個廣場似乎只有張然天能“聽見”鴉説的是什麼,這時張然天的頭髮已經立了起來,他右眼傷口的黑血已經止住,之前流出的黑血凝固在他的臉上,看着有一種無法言語的可怖相。
鴉的嘴巴越動越快,張然天的臉色也變得越來越難看,不過不知道為什麼,看張然天的樣子是想過去將鴉撕成碎片,可他偏偏就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喘着粗氣。孫胖子用胳膊肘碰了碰我,説道:“辣子,鴉説的啞語我怎麼好像在哪裏見過……”
“楊梟他老婆投胎那次。”我已經看出了點門道,回答孫胖子説道,“楊梟和陰司鬼差談判時,楊梟就是這麼説話的。”聽了我的話之後,孫胖子的眼睛已經直了,他眨巴眨巴眼睛回憶了一番之後,又對着我説道:“鬼語……鴉會説鬼語也就罷了,張然天怎麼能聽得懂?不是我説,辣子,鴉説的是什麼?你給翻譯一下?”我瞪了他一眼,説道:“大聖,你問錯人了。那是鬼説的話,整個民調局都沒幾人會説,我要是能説會聽的,早就升主任了,要麼就是早死多時了。”
郝正義倒地之後,翻了個身馬上就從地上爬了起來,郝會長一臉驚恐地對鴉喊道:“閉嘴!閉嘴!誰讓你這麼幹的!”鴉看了郝正義一眼,他的嘴巴並沒有停,或者説想停都停不了。又“説”了幾十句之後,鴉突然將手中的六稜法鈷拋向郝正義,再張嘴時終於有了説話聲音,只是剛開始説話的時候,他明顯有些不適應:“晚……晚……晚了……”
這兩個字出口之後,鴉的臉色開始變得死灰一般。但是再説話的時候,已經溜了很多,他看着郝正義説道:“張……張然天把他母親……的魂魄也安置在這裏,他的母親……本來早就應該轉世投胎的。但是在這座陰穴……阻斷陰陽,陰陽互不相同,負責帶張然天母親的陰司已經找了三年,因為找不到張然天母親的魂魄,已經勾了她轉世的資格。現在這個女人只能繼續在這裏做孤魂野鬼了。”
郝正義沒理會鴉説的話,他三步兩步走到他的身前,揚起右手對着鴉就是一個響亮的嘴巴:“你知道你説話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嗎?”捱了這一巴掌之後,鴉反而向郝正義笑了一下,説道:“我憋了二十多年,就算是現在馬上死,你也該讓我説個痛快吧?”聽他這麼説,郝正義的臉色變得有些黯然,想説點什麼,卻怎麼樣也説不出口。
鴉長出了口氣,像是把心中的鬱結順着這口氣,都給噴了出來。他扭臉看着張然天,説道:“你母親雖然沒了轉世的資格,但是我還是有辦法能讓她投胎。只要你合作,我就有辦法讓你母親在一個月之內馬上投胎轉世。”
鴉説話的時候,張然天站在原地看着鴉,他就像是木雕泥塑一樣一動不動。彷彿現在他的眼中,已經沒了我們的存在一樣。過了半晌之後,他突然笑了一下,慢悠悠地説道:“投胎?現在這樣不好嗎?我要讓她親眼看着謝家殘餘的那些畜生是怎麼樣一個一個慘死的。等謝家人都死絕了,她就在這裏陪我,也省得我一個人寂寞了。”
説到這裏,張然天用一隻眼睛看了看我們,最後目光定格在我的臉上,他繼續説道:“小子,那個投胎的名額,我就讓給你了。”
張然天這是不弄死我不罷休了,現在已經顧不得啞巴鴉為什麼突然會説話了。這次也不用孫胖子提醒,我轉身就向着廣場的出口跑去。本來只要十幾步的地方,現在就像天涯海角那麼遠。
本來以為張然天會一路追下來,我甚至做好了被他抓住之後,用弩箭去捅張然天的好眼,和他同歸於盡的想法。眼看我就要跑出門口的時候,就聽見身後“鐺”的一聲金屬相擊的聲音,緊接着是孫胖子的怒罵:“臭不要臉的,你敢玩陰的!”感覺不到身後有人追上來,我轉頭偷眼向身後看了一眼。就見張然天根本沒有追上來,他站在剛才楊軍的位置上,而楊軍捂着胸口半跪在十幾米遠的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他的臉色本來就白,現在簡直白得像紙一樣了。
我這才明白過來,剛才張然天是聲東擊西,嘴裏説的是讓我重新去投胎,但是動手的時候卻冷不丁奔着楊軍去了。説實話,楊軍一直在心裏防備着張然天,但是無奈他之前在地下受傷太重,眼睛看到的時候,他的身體已經來不及反應了。
雖然沒看見楊軍是怎麼樣受傷的,但是看他現在的樣子明顯是吃了大虧。張然天一臉冷漠地看着楊軍,説道:“還以為你留了什麼後招,早知道剛才我加一把力,就直接送你回老家了。誰能想到董棋超對我的撒手鐧,卻把你傷了。我都説了,老天爺還捨不得現在就讓我死。”
説着,張然天冷冷地笑了一笑,轉頭看向我説道:“你要是想逃就快點,要是被我抓住了的話,我就把你全身的皮肉一片一片地割下來,再餵給你吃,讓你親眼看看,自己是怎麼變成一副骨頭架子的。”
他這句話説得我腦後涼風直冒,我相信現在的張然天絕對會説到做到的。但是聽他話裏的意思,並不想馬上就過來對付我。楊軍才是他的心腹大患。
就在張然天嚇唬我的時候,郝正義忽然走到楊軍的身邊,將他扶了起來,郝會長剛才被張然天掐住脖子時傷了氣管,雖然勉強過來扶住楊軍,但是他自己卻不停地咳嗽,加上他之前傷到了肋骨,幾乎每咳一聲,都抻到了肋骨的傷處,疼得他齜牙咧嘴。不過郝會長這個舉動還是引起了張然天的注意,他也不説話,只是回過頭來冷冷地看着郝正義、楊軍兩人的一舉一動。
這時,孫胖子突然開腔了:“老張,不是我説你,謝家的人也已經死得差不多了。你這口怨氣也應該散了一點吧?再説了,被你整死的人裏面,保不齊就有你的親爹,你就不怕剛才那道閃電再劈你一次?”
我正疑惑孫胖子這是抽了什麼風,敢這麼刺激張然天的時候,在張然天的右側七八米之外,有一人手握短劍慢慢地向着張然天看不到的死角走過去。張然天看不到他,我卻看得清楚,是雨果,自打他進了廣場之後,就一直沒什麼動靜,想不到他現在竟然和孫胖子配合,偷襲已經被孫胖子氣愣的張然天。
走到距離張然天三四米的時候,雨果突然發力,他舉着短劍向着張然天已經被我射穿的那隻瞎眼捅過去,可惜他的動作大了點,有了破風之聲。張然天有了警覺,回頭同時手已經抬了上去,就在一瞬之間,張然天伸手直接抓住了短劍劍刃,雨果使盡了全身的力氣,也奈何不了張然天。不過張然天對這把短劍還是有些忌憚,雖然短劍傷不了他分毫,但是他還是如臨大敵一般,不敢絲毫大意。
張然天看清了來人是雨果之後,獰笑一聲剛要説話,卻沒有想到雨果另外一隻手也伸了過來,他這隻手上握着一枚煙盒大小的十字架,對着張然天的好眼捅了上去。這個距離實在太近,張然天來不及反應,十字架的前段瞬間捅進了他的眼窩裏,雨果得手之後馬上又將十字架拔了出來,黑色的血液順着眼睛的傷口噴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