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漸轉暖,浩蕩淮江中,湍急的江水裹着大塊的浮冰向下遊衝去,冰封的城市終於解凍,街上的行人多了起來,枯黃的街心花園草坪上,一絲綠芽正悄悄萌生。
春天到了,**會議正在如火如荼的召開,市內幾家四星級賓館已經被會務組包下,每天街上都有市政府牌照的豐田考斯特駛過,風擋玻璃下放着紅彤彤的**會議通行證,前面警車開道,後面警車殿後,呼嘯而過,視紅綠燈為無物。
劉子光作為江岸區高土坡選區的**代表候選人,參加了本選區的選舉會,本來這種會議平頭老百姓們都是不參加的,但是這次卻例外,選舉的那天早上,選區內的退休老人們早早的爬起來,換上嶄新的衣服,拿着選民證,去會場投下自己神聖的一票,不過自己要去,還要逼着家裏年滿十八歲的成年兒女也要去,為的就是把劉子光選上去。
最令人感動的一幕是,本選區的貧困户,高土坡大雜院長期患腎病的老温大叔,在進行手術前的兩個小時坐着輪椅趕到了會場,在女兒的攙扶下走上台去,莊嚴地投下一票。
電視台記者江雪晴採訪了他,老温平時口才很好的一個人,此時竟然激動地説不出話來,他飽含熱淚講述了自己和候選人劉子光之間的故事,説就是要選這樣為人民服務的好代表,下面頓時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選舉結果毫無懸念,劉子光高票當選江岸區**代表,整個過程完全合法,一點手腳也沒做,從此他就有一張護身符了,雖説是區一級的**代表,派出所也不能隨便抓了,即使犯法的話也要先經過區**常委會解除代表資格之後才能逮捕。
就在劉子光高票當選區**代表的時候,市長的人選問題也在進行着博弈,不過那已經不是老百姓們可以接觸到的事情了,劉子光只知道周文這些天一直沒回家,打電話也關機,看來忙得很。
當上代表之後,劉代表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帶着慰問金和滋補品,去看望本選區的貧困居民,一幫老鄰居在大雜院裏放了鞭炮,慶賀小光當選區代表,整個高土坡都洋溢在歡樂的氣氛中。
一番親民活動之後,劉子光前往醫院看望老温大哥,此時換腎手術正在進行,小雪一個人等在手術室門口,坐立不安,惶恐無助,看到劉子光來了,忙起身喊一聲叔叔。
劉子光什麼也沒説,只是陪小雪坐在手術室門口,市立醫院二十八樓手術室的走廊裏,寂靜而清冷,有了劉叔叔的陪伴,少女的心情才平靜下來。
一直等到夜裏一點鐘,手術中的紅燈在熄滅,大門打開,病牀推出,主刀醫生疲憊不堪的走出來,小雪立刻站了起來,精神緊張不敢説話,醫生擺擺手説:“手術很順利,暫時沒有排他反應。”
老温還在昏迷中,被護士推往病房,小雪高興地溢於言表,竟然撲到劉子光身上,狠狠的擁抱了他一下,突如其來的舉動把劉子光嚇了一跳,平時那麼含蓄的女孩子怎麼忽然如此奔放了。
“叔叔,謝謝你。”小雪很真誠的説道。
“好了,你也累了一天了,早點休息吧。”劉子光拍拍小雪的腦袋,拿起放在長椅上的風衣,轉身去了,皮鞋在寂靜的走廊裏發出誇誇的聲音,小雪站在原地欲言又止,等劉叔叔進了電梯之後,少女才按捺着忐忑激動地心情回病房去了。
……
市**會議終於結束,關於市長人選問題爆了一個冷門出來,先前被鄭書記欣賞,被大多數人看好的周仲達竟然沒有如願以償的把頭上的代字去掉,而是另有重用,出任省教育廳廳長一職,江北市市長的職務則給了奪標呼聲較低的副市長秦松,經**會審議通過,秦松擔任江北市下一屆市長,同時兼任市委常委,市委副書記的職務。
幾家歡樂幾家愁,周仲達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起碼正廳級的位子是坐到了,到底是地方官員還是省城廳長,對他來説區別不是太大,反正正廳級不是他仕途的終點,所以無所謂了。
至於秦松,則完全是意外之喜,一躍成為市委副書記,正市長,儼然已經是市區這一派官員的領軍人物,隱隱能和南泰幫分庭抗禮了。
這一回合,南泰幫輸的很慘,先是公安局長被拿掉,然後是市長位子花落別家,南泰實力大受損失,李書記隱隱能猜出一些道道來,這位新來的省委書記不顯山露水,對地方上的情況清楚着呢,讓秦松當市長,勢必是為了協調江北政局,不讓自己一家獨大。
不過這也沒什麼,論手腕,論能力,秦松都不如周仲達,如果是周仲達當市長的話,説不定能整個資源,和自己鬥一鬥,現在秦松上位,自己有把握把他拿的死死地,所以這一局也不算是全輸。
唯一失落的人是周文,市長秘書的美夢破滅了,周仲達有意讓他跟着自己去省廳繼續當秘書,但是周文卻不想如此,畢竟他的家在江北市,此前當市長秘書已經照顧不來家庭了,如果調去省廳,十天半個月才能回一次家,這個家非破了不可,所以經過一份深思熟慮,周文決定下基層擔任實職。
實職,是每個秘書的最終夢想,高級官員的秘書雖然權勢熏天,但怎麼説也是狐假虎威,遠不如自己當主官來的過癮,領導們也樂意讓自己的秘書到基層出任主官,以此擴展自己的勢力。所以當週文提出下基層的時候,周仲達考慮再三還是同意了。
“小周啊,在我身邊這些日子,辛苦你了,説吧,你想去哪個單位?正科級單位隨便你選,在我離開江北市之前,一定把事情幫你安排好。”周仲達的話讓周文心裏一熱,畢竟這幾個月的努力沒有白費啊。
江北市有油水的單位就那麼幾個,財政局土地局、國税地税、煙草專賣、石油石化,不是國家機關就是大型國企,但要既有油水又有權力,還真不大容易,周文思忖再三,決定去財政局當個實權科長。
……
玄子的車隊經歷千里跋涉,終於抵達江北市,從雲南邊陲到祖國腹地,一路之上不知道經歷了多少艱難險阻,他不光帶來了一架拆散的運五飛機,還趁機在邊境上收購了一輛夢寐以求的威利斯吉普車,這回總算是功德**了。
晨光機械廠大門口,一輛重型卡車正慢慢倒車,一幫工人端着飯盒子圍在旁邊,看着大型叉車從集裝箱裏拖出一個包裹着帆布的東西,七嘴八舌的議論着:“這是什麼玩意?”
“不會是恐龍骨架吧?”
機身被兩輛叉車託着送進車間,擺放在支架上,工人師傅們驅散了無關圍觀者,開始噴漆作業,將這架飛機改頭換面,噴成民用的*白色,還煞有介事的在機尾上塗了一些數字。
劉子光和貝小帥站在車間門口,欣賞着嶄新出爐的飛機,貝小帥説:“打聽過了,深圳那邊有個民用航空公司正在拍賣資產,有一架運五,一架米8,價錢合適的話可以買下來,弄個套牌,咱這架運**就有手續了麼。”
劉子光説:“飛機好買,飛行員不好弄啊。”
貝小帥一撇嘴:“小事兒,我也問過了,廣東有航空學校,考一個飛行執照出來也就是十萬塊錢的樣子,你出錢我去學,多好。”
劉子光説:“好,學費我出了,再多找幾個人一起去學,為將來成立航空隊建立人力儲備。”
貝小帥驚訝道:“光哥,你當真啊,一架飛機還不夠你玩的?”
劉子光嘿嘿一笑:“我這叫未雨綢繆,誰又知道將來的事兒呢。”
正説着,手機響了,是周文打來的,周秘書的聲音有些低沉:“劉子光,我換工作了,去南泰縣旅遊局當局長,明天就走,晚上我想請你吃飯。”
劉子光有些驚訝,沒想到周市長高升,周文竟然沒跟着一起進省城,反而下放到縣裏去做局長,他趕緊説:“我一定到。”
晚上,依然是在周文家裏,氣氛稍微有些壓抑,劉曉靜顯然對丈夫的職務變動並不滿意,與其去縣裏當什麼旅遊局長,還不如去省城做廳長秘書呢,但是覆水難收,組織上的決定,又豈是隨隨便便改動的。
周文也是長吁短嘆,市裏那些有油水的科級單位都是一個蘿蔔一個坑,想把老蘿蔔挖出去,把他這個新蘿蔔填進去,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況且幹部分配的問題,向來是組織部負責的,南泰縣旅遊局長一職,雖然油水不足,但好歹是正科級,周仲達臨走之前還給他做工作,説小周你一定要經得起鍛鍊才行啊,在任何崗位上都要幹出一番成績來。
當時周文回答他説,一定不給老領導丟人,但是私下裏卻是怨氣漫天,滿腹牢*,南泰縣是國家級貧困縣,深山老林不少,可是旅遊業極不發達,旅遊局形同虛設,這個局長就如同雞肋一般,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唉,這就是官場,人走茶涼。”周文一仰脖,吞下一杯烈酒感慨道。
劉子光説:“周仲達還算可以了,在離任之前把高土坡拆遷的事情安排的差不多了,圖書大廈的建設也在進行,周文你不要急,先下去鍛鍊一下,過一段時間自然會高升的。”
周文又嘆一口氣:“話雖這樣説,變數太大了,南泰縣是李書記的根據地,我這樣的人去了又有什麼發展?”
説完又喝了一口酒,“還有高土坡拆遷的事兒,李書記是個睚眥必報,恩怨分明的人,他欠大開發的情一定會還,所以現在説什麼都太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