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張佰強團伙就藏身於青衣九號貨櫃碼頭,這裏到處都是堆積如山的集裝箱,大型港務機械,川流不息的集裝箱卡車,但是由於港口自動化程度很高,工人卻不多見,所以藏在這裏是最好的選擇。
劉子光他們明修棧道暗渡陳倉,表面上按照劫匪的要求東奔西跑,其實劉子光一直按兵不動,臨到貨櫃碼頭才果斷出手,他和張佰強團伙也是泛泛之交,談不上信任,所以還是先制服對方比較放心,他用熱成像攝影機很輕易的發現了藏身於倉庫中的三個悍匪,並且順利解決了他們的武裝,只剩下孤家寡人的張佰強,事情就好談多了。
大門緊閉的倉庫裏,燈光黯淡,褚向東等人一字排開坐在地上,身上的綁繩已經解開,用劉子光的話説,談生意必須有談生意的樣子,哪能綁着合作伙伴呢。
一張小桌子擺在劉子光和張佰強之間,桌上擺着兩個酒杯,一瓶二鍋頭,一塑料袋炒花生,劉子光翹着二郎腿,一顆顆剝着花生殼,手槍很隨意的放在桌上,就在張佰強觸手可及的位置。
胡蓉緊張兮兮的站在一旁,握着槍的手心汗津津的,這幾個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盜,絕對不能掉以輕心,而可憐的梁驍就躺在地上,依然在昏迷中。
“計劃就是這樣,劫了賭船,我一分錢不要,全給你們,還幫你們離開香港,怎麼樣,同意,還是反對?”
“我們有反對的權力麼?”張佰強冷冷的問道。
“沒有。”
“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過河拆橋。”
“那要看你們的表現了。”劉子光依舊若無其事的剝着花生,張佰強看了看桌上的手槍,又看了看站在後面的胡蓉,終於打消了拼死一搏的打算,説:“好吧,我答應。”
“對了,還有一件事忘了説,作為交換,你們在海港城搶的金子要給我。”劉子光説。
“姓劉的,那些貨是我兄弟又命換來的,你憑什麼説要就要。”張佰強也是個人物,和劉子光對面而坐,竟然氣勢不減。
劉子光笑了:“不是我要,是給這位兄弟,用了人家,總要給點報酬不是。”説着朝地上的梁驍怒了努嘴。
“我不能做主,要和兄弟們商量。”張佰強説。
“請便。”
張佰強看了看他的三位兄弟,三個悍匪都不是傻子,目前的情況對他們很不利,藏身之處已經被發現,外面到處都是警察,帶着金子根本逃不出去,如果劉子光沒有騙他們的話,未嘗不是一個辦法。
褚向東第一個表態:“我同意。”
烏鴉猶豫了一下也舉起手來,只有陸海問道:“我想知道,你為誰工作?”
劉子光説:“和你們一樣,為自己。”
陸海點點頭不説話了。
“好吧,成交。”張佰強端起了桌上的酒杯,和劉子光碰了一下,一飲而盡。
“明天就動手,有問題麼?”劉子光問道。
“有,我們沒多少子彈了,打劫一條船,用的子彈遠比打劫一輛車要多。”
“沒子彈?買啊。”
……
深夜,一輛旅行車鬼鬼祟祟的駛入了九號貨櫃碼頭,停在某個區域熄了火,一頭長髮的司機跳下車來,點燃一支煙等待着,片刻後,一雙手從後面勒住了他的脖子,長髮男剛想反抗,耳畔傳來低語:“是我,烏鴉。”
長髮男停止動作,烏鴉鬆開手問道:“來的時候有人跟蹤麼?”
“沒有,我繞了好幾個彎,遇到兩次臨檢,幸虧這車改裝過,不然就大條了。”齙牙狼説。
“東西在哪裏?”
“車裏。”
齙牙狼拉開車門,掀開車底板的暗格,有手電指着説:“你要的都在這裏,忽然又要貨,你們打算做什麼?”
“再做一單。”
“你他媽是不是瘋了,你知不知道現在全香港的警察都在找你們,還做!想死啊!”齙牙狼低低的罵道。
“別多管閒事。”
“好,我不管你,錢呢?”
“做完了再給。”
“烏鴉,別玩我了,上次的錢你還沒給,這次又賒賬!”齙牙狼猛地合上了暗格,怒氣衝衝道。
“事成之後,加倍給你。”黑暗中一個人説道,冷冽的氣息隔着老遠就能感覺得到。
“,算我倒黴,這些東西你們拿去,這可是我最後的存貨了,你們再想要什麼,找別家去吧。”齙牙狼揮着手説道。
車上的東西被卸了下來,齙牙狼驅車離開,眾人將幾隻紙箱子抬進倉庫裏拆開,有一箱子是英式花紋的叢林迷彩服,幾雙靴子,棉線頭套,戰術手套,對講機組件,英式腰帶,這些都是香港軍事發燒友中常見的玩意,並不稀罕,給力的是那幾個灰色的牛皮紙盒子,裏面裝滿了草綠色彈殼的7.62毫米步槍子彈,還有兩把黑膠帶纏着的九毫米手槍,正是劉子光他們在齙牙狼的居所發現的,看來這夥計確實是傾囊而出了。
張佰強扯開膠帶,熟練地推拉着套筒,皺眉道:“傢伙不行,是達瑙那邊出的土槍。”
達瑙是菲律賓棉蘭老島上一個小地方,當地人以製造各種槍械為業,大到16,A47,小到左輪、曲尺類手槍都能生產,東南亞一帶的黑幫分子都喜歡去菲律賓買軍火,達瑙貨充斥江湖,但是像張佰強這種講究品牌質量的悍匪,顯然看不上這種貨色。
“比化隆造如何?”劉子光問。
“強多了,達瑙貨的原料多是從工程機械或者輪船上拆下的,質量有保障,起碼幾十槍內才會卡殼,化隆造打三槍不炸膛都算你有造化。”張佰強説。
“那不結了,湊合用吧。”
粗糙的紙盒子被直接扯開,子彈倒成一堆,悍匪們圍坐在一起往彈匣裏壓着子彈,同時聽劉子光講着注意事項。
“我們的目標是東方女皇號油輪,註冊地塞浦路斯,排水量一萬八千噸,船上有工作人員二百名左右,客人四百名,船員和賭場荷官是沒有武裝的,我們要留意的是船上為數不多的保安人員,這個大家都有經驗就不多説了,上船之後首先控制通訊室、監控室和駕駛艙,舵輪、高頻電台、汽笛、聲號,燈光控制這些都要掌握住,然後船上所有的值錢東西隨便你們拿,有多大力氣拿多少,得手後立即撤退。”
劉子光一邊講解,一邊用粉筆在地上畫了東方女皇號的平面圖和剖面圖,也不知道他事先做了多少準備工作,竟然畫的非常精細,重要艙室都做出了標註。
“還有什麼疑問麼?”劉子光拍拍手上的粉筆灰問道。
“沒有。”悍匪們一起搖頭,他們都是經年老匪,雖然沒搶過船舶,但是打劫這種工作總是相通的,所以不需要太多的戰前培訓。
劉子光看看手錶:“把衣服換了,一點鐘準時出發。”
“船在哪裏?”張佰強問道。
“你忘記了一點,這裏是碼頭,到處都是船。”劉子光神秘的一笑。
張佰強和其他三個悍匪面面相覷,貨櫃碼頭雖然有船,但那都是萬噸集裝箱貨輪,難道用那個?
但劉子光沒有解釋什麼,直接走到一邊去和胡蓉説話了。
胡蓉滿臉的緊張,壓低聲音説:“劉子光你在玩火!這幫人是江洋大盜你不知道麼,你竟然和他們合作,你瘋了吧!”
劉子光説:“我不是告訴過你,要利用這幾個悍匪打劫程國駒的賭船麼,這可是咱們的任務。”
“我以為你在開玩笑!誰知道你當真的!”
“廢話,我和你所説的話,都是當真的。”
“打疼程國駒有很多種辦法,為什麼非要和這幫悍匪攪在一起!”
“好吧,我説實話,其實我在執行一項絕密任務,代號美洲豹行動,這是其中重要的一環,由於涉密,我不能告訴你太多,但請你配合我的工作。”
胡蓉驚訝的睜大了眼睛:“真的?”
“真的。”
胡蓉沉默了,忽然冷哼一聲,揶揄道:“我看你是007看多了,還美洲豹行動,你洗洗睡吧。”
劉子光聳聳肩膀,不再説什麼,而是轉向已經甦醒的梁驍,拍拍他的臉説:“梁警官對不起了,再忍耐一會,答應你的事情,我會辦到。”回答他的,只有梁驍憤怒至極的嗚嗚聲,他的嘴被膠帶封上了,發不出聲音。
夜,漆黑,貨櫃碼頭上,射燈的光芒刺透黑暗,天空中無數雨點落下,下雨了,九月底的雨微微有些涼了,貨倉中的人都換上了迷彩服和軍靴,站在門口耐心的等待着船隻的到來。
劉子光看看腕子上的夜光錶,錶盤被雨水打濕了,指針清晰地指在一點鐘位置。
馬達聲傳來,一艘快艇開到了岸邊,駕駛員戴着厚重的頭盔,看不清面目,劉子光一揮手:“GGG”眾人弓着腰穿過雨霧,陸續跳進船艙,梁驍也被胡蓉扶着進了船。
“我頂你個肺,大飛。”烏鴉望着船尾八台黑漆漆的引擎,充滿敬畏的啐了一口,這種快艇速度極快,通常被走私團伙用來運送見不得人的貨物,開起來速度相當驚人驚人。
雨很大,快艇在漆黑的海面上犁出一條白色的尾跡,迅速向公海方向駛去,不多時,雪亮的探照燈射過來,水警的巡邏船馬達聲越來越近,威嚴的聲音響起:“不明船隻立刻停下接受檢查!”
駕駛員得意的一笑,很隨意的撥開幾個按鈕,快艇劇烈的一震,速度比剛才更快了,簡直就是貼着海面飛行,刺耳的馬達轟鳴震得人耳膜生疼,海風強勁無比,耳畔盡是風聲,一張嘴腮幫子都會被風灌滿,快艇裏的人被顛的七葷八素,都緊握着把手不敢出聲,唯有駕駛員得意的望着站在旁邊的劉子光,大聲問道:“爽吧?”
“你説什麼?”劉子光也大聲喊道。
“我説,爽吧!”
劉子光點點頭,伸出大拇指説:“爽!刺激!”
水警被他們遠遠地拋在後面了,孤零零的幾聲槍響在深夜的海面上顯得格外寂寥,今天海況不好,水警的巡邏密度比往常稀疏了許多,移民局的船也沒有出來巡邏,實在是天公作美,不過快艇上的人卻倒了黴,被雨水和海浪搞全身濕透。
“看!”劉子光指着遠處一艘燈火通明的碩大郵輪喊道,狼狽不堪的匪徒們這才打起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