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環境幽雅的咖啡廳,客人稀少,舒緩的《藍色多瑙河》鋼琴曲流淌在每個角落,靠近側門的座位上,坐着五個人,分別是劉子光,趙輝,胡清凇以及形影不離的黑人保鏢王朝馬漢。
兩個高大的黑人穿着米色的短袖獵裝和卡其布的短褲,腳下竟然是廉價的塑料拖鞋,天性不羈的他們不愛穿鞋,一雙大腳在荊棘密佈的原始叢林中都奔走如飛,更別説這鋼筋水泥的都市了,只要稍有風吹草動,他們就會甩掉拖鞋行走如飛,毫不猶豫地用藏在腰間的割膠刀斬殺任何對劉子光不利的人。
遠處坐着兩個西裝革履的歐洲白人,喝着咖啡聊着天,如果走近他們,你會發現這兩個白人裹在西裝裏的肌肉異常發達,西裝前襟敞開着,不經意的可以看到腋下赭色的皮質槍套和烏黑的槍柄,而且,他們聊天的語言是俄語。
這兩位也是劉子光的保鏢,紅星公司的正規僱員亞歷山大.謝苗諾維奇和瓦西里.伊萬諾夫,借紅星公司的光,他們所有的證件都是合法齊全的,護照、外國人居留證、特種行業執業資格證、持槍證,就算在警察面前他們都不需忌憚。
三人對坐無語,似乎在等待什麼人的到來,幾分鐘後,兩個身材矯健的年輕人走了進來,凌厲的目光四處掃視一番,然後是幾個剃平頭的年輕人簇擁着一個精神矍鑠的老人走來,雖然這些人穿的是便裝,但是軍人氣質暴露無疑。
亞歷山大和瓦西里調整了一下坐姿,隨時準備掀翻面前的桌子拔槍射擊,但那些軍方保鏢似乎並未將他們放在眼裏,他們似乎更在意那兩個來自於熱帶叢林的黑人,畢竟親手割下幾十顆腦袋的部落戰士身上散發出的殺氣更加猙獰一些,而且真打起來,恐怕打光一彈夾的子彈都不能有效制伏這種野蠻人。
老人來到近前,笑吟吟的看着他們,三人趕緊站起,稱呼各有不同,劉子光喊羅司令,趙輝喊羅總助,胡清凇喊羅叔叔。
羅克功大手一揮:“都坐,又不是在辦公室,不用那麼拘束。”
服務員上前,問客人需要點什麼,羅克功從秘書包裏拿出一個不鏽鋼茶杯説:“麻煩你,幫忙倒一杯白開水。”
服務員接了杯子去了,那幾個平頭警衞員在四周找了座位坐下,各自點了飲料,腰桿挺得筆直,一點也不像是來休閒的客人。
“小劉,我看了你的檔案,成績相當出色,看來當初推薦你去永昌是正確的選擇啊。”羅克功説道。
劉子光謙虛道:“有成績也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結果。”
羅克功讚許的點點頭。又對趙輝説:“葉明,你的請調報告我駁回了,你這個孩子,性子太野了,需要好好磨礪一下才行,在機關待上三年五載,對你將來有好處。”
趙輝雖然不滿,但也只好説聲是。
“你父親的身體還好麼,有日子沒和他一起下棋了,見到他幫我帶個好。”羅克功又對胡清凇説道。
胡清凇微笑道:“謝謝羅叔叔,我爸也經常唸叨您呢。”
羅克功哈哈大笑:“看到你們這些年輕人都成長起來了,我很欣慰啊,好吧,現在説説你們的事情,聽説你們三個在非洲搞得有聲有色啊。”
趙輝説:“羅總助,這個計劃是葉部長策劃的,永昌公司負責表面上的工作,二部負責幕後支援工作,整個行動得到了海軍、空軍等多家兄弟單位的協助……”
羅克功打斷他的話:“這些我都知道,永昌公司功不可沒,但是它的歷史使命已經完成,你不用在我老頭子面前表功,葉唐的成績和能力,首長是肯定的,把他外放,也是一種鍛鍊,將來還是要給他加擔子的。”
趙輝眼中升騰起希望的火花:“是,謝謝首長關心。”
羅克功笑笑,掏出一支煙來,看看旁邊掛着的無煙區的牌子,又把香煙收了起來,説道:“今天我來,不是代表組織,大家不要那麼拘謹,本來我是不想來的,可是國務院那邊給我打了個電話,所以我覺得還是來一趟比較好。”
三人都凝神聽他説話,羅克功是總長助理,中將軍銜,將來升上將,擔任副總參謀長基本上板上釘釘的事情,而且這位老軍人生性耿直,又和他們頗有淵源,所以他的話是可信的。
“伍德鐵礦,從法律意義上來講,屬於小劉你的私有財產,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誰也不能剝奪。”羅克功説道。
三人長出了一口氣,最擔心的事情終於沒有發生,看來高層領導還是很通情理的嘛。
“但是,”羅克功又説:“剛才葉明也説了,當你機緣巧合的取得了鐵礦所有權之後,是永昌公司充當了你的堅強後盾,我不否認你的個人能力,但是沒有強大的支援,你很難和當地獨裁軍閥以及國際資本勢力作鬥爭,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伍德先生正是看穿了這一點,才把莊園以象徵性的價格轉讓給你,如果你是一個普通人的話,大概早就死在西非,不能坐在這裏喝咖啡聊天了,你説是不是這個道理?”
羅克功炯炯的目光看着劉子光,劉子光簡單回答了一個字:“是。”
“很好。”羅克功收回了目光,“我説這個話,不是想給你施加什麼壓力,更不是想從你是手裏搶奪什麼,誠然,已經有人這麼做了,但是隻代表他個人的行為,不能代表國家和政府,由此給你帶來一些困擾,我想你也不會太在意,畢竟鐵礦在國外,你不點頭,誰也拿不走。”
劉子光點點頭,沒説話,羅克功果然是軍人風格,説話爽快,他既然這樣説,肯定是抱着解決問題的目的來的,而且已經有了解決方案,自己只需要聽他説即可。
“我國基礎建設高速發展,房地產、汽車工業、鐵路橋樑,都離不開鋼材,但是國家在鐵礦石進口上,一直被人卡脖子,現在又不是戰爭時期,不能依靠軍事手段解決問題,所以西非的這個礦,對國家很重要,我們入股伍德鐵礦的象徵意義甚至大於實際意義,只要華夏礦業或者其他中資企業成功入股,中鋼協在鐵礦石價格談判上,就有了主動權和話語權,這個意義才是最主要的。”
三人頻頻點頭,深以為然。
羅克功一指劉子光:“我們必須掌控鐵礦,但又不能以國家的名義,以免在國際上給人以口實,所以,這個最佳的代理人就是你,你是鐵礦的大股東,但是永昌公司和小胡都出了力,大家見者有份,分一些股份出來,你應該不會介意吧?”
劉子光説:“那要看分給誰了。”
羅克功笑了:“小鬼,還記仇呢,我告訴你,拿走你紅石控股的不是馬峯峯,而是另外一家國有企業,馬峯峯這個小子有包天的膽子,也不敢強取豪奪這麼大一筆財富啊,這次事情是他做的不對,沒有考慮到你的感受,我相信他已經得到教訓了。”
劉子光説:“那麼新的合作者是誰呢?”
羅克功説:“那就不是我的職責範圍了,我只是來當説客而已,看來你已經同意了,那麼我可以把準備好的禮物拿出來了。”説着拍了拍巴掌。
警衞員從外面帶進來一個人,神情憔悴,卻又掩不住的一身鋭氣,不是關野還能是誰。
大家不約而同都站了起來:“關野!”
關野朝大家點了點頭,一切盡在不言中。
羅克功説:“案子有了新的進展,死者被查出有先天性心臟病,關野雖然死罪免了,但是軍籍是保不住了,就讓他跟你去紅星上班好了。”
劉子光説:“歡迎關野這樣的同志加盟,不過紅星不是我一個人説了算,還要班子通過才行。”
羅克功笑罵道:“小鬼,見縫插針啊,邱鵬飛在西薩達摩亞海關被拒絕入境,你敢説不是你搗的鬼?現在的紅星公司不是當年那個小地方的保安公司了,它的目標是做國際品牌的承包商,國家投了很多資源進去,自然要佔一定發言權,當然了,能者多勞,如果你能讓紅星變成一言堂,也未嘗不可嘛。”
劉子光哈哈一笑,走向關野和他握手:“歡迎歸隊。”趙輝也上前和他擁抱,關野眼眶有些紅,緊緊咬着嘴唇不説話,只是用力握着老朋友的手。
羅克功看看手錶,起身道:“你們敍舊,我就不打擾了。”
大家起身相送,羅克功爽朗的大笑:“都別送了,以後有什麼事情,可以直接找我。”
……
羅克功出了咖啡廳,三輛軍牌奧迪駛到門前,老將軍鑽進中間一輛,對司機説:“中南海。”就閉上了眼睛開始揉捏鼻樑。
忽然電話響了,秘書接了之後遞過來:“譚主任電話。”
羅克功露出不悦的神情,但還是接了電話:“我是羅克功,對,是的,已經解決了,不用謝我,盡責而已。”
放下電話,秘書小心翼翼的問道:“羅總,您看軍方要不要佔一些鐵礦股份?”
羅克功斬釘截鐵的説:“軍隊不能參與經營,這樣的教訓已經夠多了,如果我們想分一杯羹的話,就不會解散永昌公司,就不會讓劉子光退出現役。”
秘書嘀咕道:“我們栽樹,他們乘涼,這是什麼道理。”
羅克功緩緩道:“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