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地方沒有風景!
人在異鄉,看見什麼、聽見什麼都覺得新奇。
白鬍子老人的歌聲非常動聽,聽起來像是一首西班牙民歌,旋律委婉悽美,好像老人有説不出的惆悵。邊學道舉起手裏的相機示意一下,老人拒絕了。
又聽了一會兒,他往地上的棕色禮帽裏投了幾個硬幣,老人微笑地鞠了一躬表示感謝,但還是拒絕留影,只是歌聲變得高亢。老人的嗓音實在是太優美了,甚至路人經過的時候都要給以掌聲。
一首終了,老人拿出一件西班牙國家隊的隊服,展示給圍觀的人看,看樣子是想收集大家的祝福。
在邊學道眼裏,唱歌的老人看不出一點乞丐的樣子,始終保持着紳士風度,跟國內匍匐在地上磕頭,主動伸手的乞丐形象完全不同,這一點提升了他對歐洲的好感。
他想錯了,歐洲乞丐也有主動伸手的。
傍晚時候,街上開始有一些打扮怪異的人出現,他們無一例外地手裏牽着狗,拿着紙杯向路人伸出手來乞討,但是他們絕對不會糾纏你,誰給了他們錢,他們會微笑致謝。
走餓了,對德國正餐已經失去信心和興趣的邊學道買了一個漢堡、一瓶可樂,幾口吃掉漢堡,拿着可樂繼續遊蕩。
德國有一個規矩,為了環保回收塑料,買塑料瓶裝可樂的人需要支付0。5歐元的押金。因此,在德國很難看見翻垃圾桶尋找塑料瓶的人。
轉過幾個街區,向着酒店的方向走,邊學道遇到一個穿着德國隊服的乞丐,乞丐看着他手裏的可樂,忽然撩起隊服,露出裏面寫着日文的紅色背心。見邊學道對日文背心沒什麼反應,乞丐繼續動手,日文背心裏面還套着一件寫有韓文的背心……
見邊學道還沒什麼反應,乞丐的表情先是迷惑,隨後是恍然,再然後是沮喪,他似乎已經意識到,眼前的這個亞洲男人不是日本人也不是韓國人,可能是中國人,可是中國隊沒進世界盃決賽圈啊……
看着乞丐失落的樣子,邊學道笑了。他把可樂往乞丐眼前遞了一下,乞丐連忙拿出一個紙杯,接邊學道瓶裏剩下的可樂,喝了一大口,乞丐的視線停在邊學道手裏的可樂瓶子上。
邊學道猜到,乞丐可能是想要他手裏的瓶子,畢竟值0。5歐元,再湊到一個瓶子的話,可以買一個最簡單的漢堡吃。
邊學道忽生童心。
他指着乞丐身上的背心,做了一個寫字的動作。
乞丐看着邊學道,眼神茫然。
邊學道用漢語説:“我是中國人,我給你寫幾個字。”
乞丐不懂。
換英語説了一遍,乞丐還是不懂。
邊學道想了想,説:“你好……謝謝……”
這下乞丐懂了。
漢語在國外熟悉度最高的幾個詞,就是你好、謝謝、新年快樂、恭喜發財。
乞丐在隨身的包裏又翻出一件紅色背心,拎出來給邊學道看。
邊學道看着背心點頭,然後比劃着寫字的動作。不出所料,乞丐包裏還有信號筆。
接過筆,把背心鋪在地上,邊學道蹲下,在背心上寫下漢字:你好,歡迎來德國!
然後把手裏的可樂瓶和背心一齊給了乞丐。
乞丐高興地接過東西,把寫着漢字的背心裝進了包裏。
看見乞丐的動作,邊學道搖搖頭,從兜裏掏出兩個硬幣,看着乞丐。乞丐愣了一下,然後飛快把背心拿出來,套在身上,看向他。
看見乞丐的動作,他又從兜裏摸出兩個硬幣,遞過去,用漢語跟乞丐説:“你很聰明,祝你好運。”
……
回到酒店早早躺在牀上,打完電話,翻看相機裏的照片。
放下相機,看了一會《走遍德國》,定了明天的行程。
第二天一大早,邊學道來到慕尼黑郊區的奧林匹克公園,他對這裏慕名已久。
清晨的奧林匹克公園空氣清新,水波盈盈,綠草如茵,滿眼盡是鬱鬱葱葱,給人一種清幽、閒適之感。
走在路上,迎面不時有健身運動的當地人友好地跟他主動打招呼,讓人心裏暖暖的。
順着緩坡拾級而上,看似不高的山坡,走起來也很累人。在山的最高處,一個德國老人獨自一人大清早地坐在椅子上,一邊欣賞風景,一邊喝着啤酒,好不自在。
看到邊學道,老人主動遞過來啤酒請他一起喝。
手裏拿着啤酒,鳥瞰整個公園,可以看到下面的露天劇場、兒童樂園、溜冰場等。湖泊上的小遊船,飄忽在碧空綠水之間,把湖面的景色點綴得生機十足。
奧林匹克公園的設計者契美克曾提出:奧林匹克公園不應僅侷限為奧運會本身,而更應考慮奧運會以後的功能,它應成為本地居民樂於涉足休閒的城市景觀公園。
契美克把奧運公園理解為“可利用的公園”或“可利用的景觀”,認為它應該是具有多功能的城市公園。一方面作為城市的“綠肺”起到改善城市生態環境的作用,另一方面成為城市居民樂於前往的休閒場所,用於緩衝或解除現代工業社會給人們在心理或體力上造成的壓力,從而發揮其應有的社會效益。
成為“可利用的公園”或“可利用的景觀”,在邊學道看來契美克最初的構想已經變成了現實,可是在國內,這一點做得遠遠還不夠。
立身清晨的陽光裏,感受四周吹來的風,遠望“漁網”式屋頂的奧林匹克體育場,全德國最高的電視塔,還有外觀採用汽車汽缸造型的銀灰色的寶馬總部,邊學道覺得內心裏有種觸動,一時卻形容不出來。
……
返回途中,忽然傳來優美的琴聲,一場儉樸但令人驚歎的婚禮在路人祝福的目光中浪漫上演。新郎和新娘都不太年輕,但他們對視的目光甜蜜而滿足。
友人在旁邊大喊了一聲什麼,舉起一塊白布,白布上面畫着一個很大的心形圖案,一對新人一人拿起一把剪刀,在手搖風琴的優美音樂中,兩人從圖案頂端開始往下剪,將心形剪了下來。
兩人勝利地把心裁剪好,白布上正好出現一個心形的門洞。新人幸福地擁吻,然後從這個門洞鑽過去,站在一個玫瑰與香草編織的圈裏,接受現場十幾個雙方親人與朋友的祝福。
邊學道跟周圍的人一起,微笑着鼓掌祝福,扭頭看見昨天在市政廳廣場見過的那個東方女孩,就站在右側兩三米的地方,正端着相機拍一對新人。
女孩看見邊學道的目光,笑了一下,轉身離開。
……
該去賣票了。
比賽開始前幾個小時,安聯球場外已經是人山人海。
來自世界各國的女球迷成為球場外一道美麗的風景線。
邊學道沒見過這樣的陣仗,本來是來賣票的他,見時間還早,端起相機開始捕捉“美麗的面龐”。與中國球迷的矜持不同,喜歡足球的外國女球迷十分放得開,出於對足球這項激情運動的熱愛,球場外的她們,笑容飽滿甜美,沒有一絲所謂足球寶貝的僵硬做作。
連續好幾撥女球迷,看見邊學道的相機對準她們,都全力配合,擺出最佳的pose,向鏡頭投以她們最美最嫵媚的笑容。
在球迷中間行走,遇到了幾個熱情豪放的德國女球迷,主動伸出胳膊攬住邊學道,先是用德語,然後用英語問他來自哪裏?是來支持德國隊的嗎?邊學道一句“你真漂亮”説得幾個姑娘心花怒放,拉着他合影,拍了好幾張才放他離開。
賽前一個半小時,黃牛與球場外希望獲得一張門票的球迷們展開了最後的心理較量。
這裏的黃牛黨都有一張牌子,上面寫着“最低1300歐元”。隨着比賽時間的臨近,聚集在體育場外圍的無票球迷越來越多,倒票的黃牛則一直咬定1300歐元的底價不鬆口。走了兩圈後,邊學道可以斷定,基本所有黃牛都是一夥的,他們分散在各個入口處,以手機聯繫,而球票價格,在他們手中是統一標準。
邊學道手裏有票要賣,但他在尋找東方面孔,肥水不流外人田,他準備把自己的球票賣給沒票的中國人。
不遠處一個亞洲男人手裏舉着“i-need-ticket(我需要球票)”的紙牌在安聯體育場外徘徊,從男人跟黃牛的交談中,可以判斷出是一箇中國人,但這人不符合邊學道的眼緣,長相屬於邊學道特別不喜的那種,所以壓根就沒想賣給他。
最後,邊學道以兩張球票700歐元的價格,把票賣給了一對青島來的年輕情侶,兩人如獲至寶,高興得在原地就蹦了起來。
不是邊學道低買高賣想賺同胞這個差價,實在是350歐元一張球票已經很便宜了,不能再低了。再低的話,就算他肯賣,別人也不會買,會擔心是假票。
站在球場外熙熙攘攘的球迷中間,邊學道心底裏的局外人之感越發濃烈。這麼多人都是為了現場見證比賽結果而來,而他已經知道了比賽結果,包括半個月後的決賽結果。
他跟這裏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逆着人流往外走,邊學道決定,租一輛車,明天開始遠離人羣自駕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