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小屋的書房裏。
一共六首歌,邊學道一首一首地謄寫歌詞,一遍一遍地温習磁帶裏的曲子,努力回憶編曲。
回憶間歇,他在想,該怎麼把這個歌給沈馥。
下次去歐洲親手給她?還是在網上用音頻發給她?
可是萬一這些歌的原創作者發歌了怎麼辦?
正在書房裏忙活,邊學道的手機響了,看來電顯示,是關淑南。他猶豫了一兩秒,接了起來。
“喂,淑南。”
對面沒人回應,卻傳來一種奇怪的摩擦聲,接着出現了説話聲。
“……我想您應該不會否認生命是最寶貴的,因為對每個人來説,生命只有一次,如果説杯代表人類,水代表文明……”好像有水杯被摔碎了,“請原諒我的粗魯,文明是人類創造出來的,如果沒有人類,文明從何談起呢?”
嗯?聽迴音,很像是電影院。
邊學道拿着手機又看了看號碼,是關淑南,難道她在電影院?
把手機放在耳邊:“喂……喂……”
手機那頭的關淑南似乎對電話接通的事完全不知,手機依舊在直播電影裏的對話。
邊學道沒有掛斷,把手機放在桌子上,心思翻轉,他在想關淑南是不是故意的。
接着,他拿起手機,又聽了起來。
“……我的法官同事們,你們都是資深的法學專家,我想請大家一起考慮這個問題,法律是什麼?法律的作用又是什麼?經過了兩年多的817次漫長的庭審,我們終於認定了他們有罪,可是我們卻一直在討論文明和宗教。先生們,這不是大學的課堂,這也不是寺廟,這裏是法律的殿堂。我們需要討論的,是怎麼懲罰這些罪犯。我認為,宗教是告訴世人,怎樣做才能到達天堂。另一方面,法律明確規定了,什麼事情我們不能做,否則就要受懲罰,就要上斷頭台,就要上絞刑架,這就是法律……”
邊學道蹙着眼眉掛斷電話,然後重新撥打關淑南的號碼。
手機響了一會兒,但沒人接。
邊學道遇到過這種情況,手機放在褲兜裏,莫名其妙就撥了出去。他沒有深想,甚至沒有想關淑南為什麼會在電影院,跟誰在電影院,伏在桌子上,繼續“創作”他的歌。
……
燕京,某個四合院裏。
一個戴着四方老花鏡的白髮老頭,隔着茶几,坐在祝海山右手邊的老式沙發裏,低頭仔細看手裏的一疊資料。看一會兒,就伸手摸茶几上的白瓷茶杯,“滋溜”喝一口,然後放下茶杯,翻頁繼續看。
祝海山心平氣靜地坐在沙發裏,看着房間東牆上的一幅字。
這幅字很奇怪,不是四個字,而是七個字——野渡無人舟自橫。
祝海山盯着這七個字,越看越有味道。
白髮老頭把資料放在茶几上,摘下老花鏡,眯着眼睛靠在沙發上,用手揉着太陽穴,好一會兒,開口問祝海山:“你為這個下山?”
祝海山不答反問,在紙上寫:我還是差你一層境界,你這大隱隱於市,才是真隱。
白髮老頭看了一眼紙上的字,繼續揉太陽穴,説:“真隱?真隱了怎麼還能讓你找到,讓你進門。”
祝海山看着老頭,在紙上寫:看你好像很累。
白髮老頭説:“前天來了一個不速之客,非要跟我下盤棋,我抱着輸的心下的,誰曾想還他~娘贏了,結果他不服,又繼續下。”
祝海山寫:我也是不速之客。
白髮老頭看清字,笑了一聲,説:“你我都是甩開70奔80歲的人了,還想再精彩一把?”
祝海山點頭。
白髮老頭説:“老實説,你是沒見過亨利保爾森?還是沒見過本伯南克?”
祝海山寫:都見過。
白髮老頭説:“豈止見過,你們還打過交道。保爾森就不説了,你應該知道,儘管伯南克是個學院派,但他的協調能力和應對能力都十分出色。這兩個人搭檔,真的會出現你預想的局面?”
祝海山寫:沉痾不由人。
白髮老頭説:讓小馬打電話説一聲就好了,不值得勞動你。
祝海山寫:這一趟我必須得來。
白髮老頭説:“必須?沒有什麼是必須的。每一個人做一件事,都有一個動機在那裏,動機足夠了,才會衍生出必須。”
祝海山寫:為死後墓誌銘計。
白髮老頭哈哈一笑:“他們説,就讓他們説。”
……
坐在酒吧裏,抽出半支煙,把打火機放在煙盒上,向斌覺得自己復活了。
他喜歡這裏的氛圍。
喜歡這裏勁爆的音樂,喜歡迷離的光線,喜歡與酒精和香水味混雜在一起的各種赤~裸~裸的**,喜歡露在外頭的肩膀、鎖骨和系在腰上的紅繩。
以專業眼光物色了一會兒,向斌找到一個目標。
這個女孩是跟兩個女伴一起來的,坐在兩人中間,不怎麼喝酒,來了不到一小時,接了三四個電話,感覺是女孩父母打來的,問女孩在哪。第三次接電話時,女孩説了幾句,把手機交給身邊的女伴,讓女伴解釋。
遠遠看過去,向斌觀察接電話女伴的口型,第一句説的是“阿姨你好”。
除了打電話,女孩就是抿一口酒,然後四下打量,好像看什麼都新鮮的樣子。
這絕對是新鮮的雛兒。
向斌伸手招呼酒保,點了一杯紅酒,讓酒保把酒送給他觀察的那個女孩。
這種伎倆向斌無比純熟。
女孩第一次來酒吧,就收到男人送的酒,滿足感會爆棚,無論怎麼矜持,都不好意思拒絕你。
酒保把酒送給女孩,兩個女伴和女孩一起順着酒保的手指看向送酒者。
見三人望過來,向斌很有風度地舉杯示意。
正在向斌散發紳士氣場的時候,身後有人撞了一下他,杯裏的酒一下灑了出來。
男人撞完他,行若無事地繼續拿着手機往前走。
三個女人看着呢……這要是沒點陽剛,八成就從4p變成五姑娘了。
向斌放下酒杯,站起來拉着撞他的男人:“有教養嗎?不會説對不起?”
男人回身的功夫,向斌身後一下圍過來三個男人,推着他問:“你什麼意思?”
身懷利刃,易起殺心。
向斌坐過牢,身上又揣着槍,對方儘管人多,他一點不怵,冷冷地説:“説話客氣點。”
“不客氣又怎麼樣?”
向斌説:“你再推我下試試。”
“我就推你了……”
話沒説完,一把冰涼的手槍頂到了男人的腦袋上。
看見向斌居然揣着槍,隔着幾張桌子的胡溪一下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