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連綿,邊學道在羅切斯特住了下來。
酒店四樓餐廳裏,洪誠夫一邊吃東西,一邊跟邊學道説鄧教授女兒鄧薔在耶魯求學時的“學霸”軼聞。
洪誠夫説完,邊學道拿着刀叉問:“我看書房裏的家庭合影,鄧教授還有一個兒子?”
洪誠夫點頭:“是還有一個兒子。”
邊學道隨口問:“不會也是教授吧?”
放下刀叉,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洪誠夫説:“這個我還真知道一點。鄧教授的兒子叫鄧虎,是賓夕法尼亞大學沃頓商學院的高材生,金融圈的青年才俊。可惜,去年年初鄧虎牽涉進一起內幕交易案,最終三項指控全部成立,受到重罰,被判處18個月監禁。”
18個月監禁!?
邊學道不解地問:“沃頓的高材生會犯這種錯誤?”
放下水杯,洪誠夫拿起刀叉説:“在美國,內幕交易這種事,通常只有三種人陷進去,一種是無知的蠢貨,一種是膽大的賭徒,一種是金融界精英,鄧虎是第三種……善泳者溺。”
邊學道默默地聽,沒有接話。
幾秒鐘後,洪誠夫接着説道:“為了鄧虎能從寬量刑,鄧家交了不少罰金。在美國當教授的薪酬雖然不低,但跟金融圈肯定沒法比,鄧家八成動了老本。加上鄧虎出獄後只能重新創業,需要啓動資金,所以……”
邊學道聽了眉頭一動:“你是説鄧薔?”
洪誠夫點頭:“在我印象裏,鄧薔不是一個愛秀的人。今天她來了個一箭五雕,可能是想在有道謀一個市場顧問的兼職,免得老父老母為錢犯愁。”
深深看了洪誠夫一眼,邊學道切開牛排説:“北美這邊人手不足,有能力的、可信的人多多益善。”
半分鐘後,邊學道嚼着牛排問洪誠夫:“有道做手機和oled這件事,你怎麼看?説你的真實想法。”
拿起毛巾擦了擦嘴,洪誠夫嚴肅地説:“實業是國家之本,實體是企業之根,因為實體能更完美地承載企業的核心競爭力。”
説着話,洪誠夫伸手指向窗外説:“那個方向是紐約,華爾街就在哪裏。眼下的全球經濟危機雖然起自地產次貸,但根源在金融,在華爾街。説白了,這次危機純粹是美國人玩過火了。”
“然而經濟危機再怎麼慘烈,美國不會垮,因為這個國家的體制和國民性使得它擁有相當強的自愈能力,而且他們可以憑藉美元的強勢地位和金融組合拳將危機轉移傳導出去,讓其他國家分擔壓力,甚至禍水引流。”
收回手,洪誠夫接着説:“歐洲、亞洲、拉美都將成為美國的泄洪池。亞洲和拉美先不説,單説歐洲……去年,英國的經濟增長是1.1%,法國是0.9%,美國是1.3%,德國是1.7%,這個數據看上去差別不大,可是根據各國經濟學界的預估,到2010年,英國和法國的經濟增長在1.3%到1.5%之間,美國的經濟增長在2.7%到3.0%之間,而德國的經濟增長可能達到3.8%。”
不等邊學道開口問,洪誠夫繼續説道:“大家之所以如此看好德國經濟,因為德國人不玩金融,不玩房地產,不依賴旅遊業,總而言之,凡是虛的東西他們都不玩,他們經濟的真正支柱是製造業,是高端工業品生產製造和出口,其實不止高端工業品,博世電鑽、雷肯翻轉犁……”
洪誠夫説到這兒,邊學道插話説:“這個我知道,我家在農村的親戚説過,國產農機具一般8年報廢,德國進口農機具用15年左右沒有問題,而且螺絲帽極少鬆動,還不會上鏽。”
洪誠夫微微點頭,説:“重視製造業的德國擁有整個歐洲甚至全世界最健康的經濟體系,他們的大中小製造類企業異常堅挺,足以保證本國的就業率不出問題,也就保證了讓人樂觀的經濟前景。”
停頓了一下,洪誠夫感慨地説:“我説這麼多,其實是想説我非常贊同有道在企業精氣神兒最足的時候向實業轉型,這條路可能不好走,但只要走出路來,有道就是讓人仰視的真正巨頭公司。”
放下手裏的餐具,邊學道靠在椅子上,少見地露出信心不足的表情,扭頭看着窗外的天空説:“老實講,做手機,我現在腦子裏思路不是很清晰。蘋果崛起已經不可阻擋,全球手機市場都將進入改朝換代的近身搏殺期。有道沒有相關技術積累,沒有銷售渠道,即便收購其他手機企業當墊腳石,可oled開發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擔心前期只投入沒產出,會拖垮集團資金鍊。”
這個……
“手機子公司的自我造血能力確實是個不容忽視的問題。”洪誠夫想了想,蹙眉説:“這一點不解決,集團的資金壓力會很大。靠融資強行佈局的話,短時間沒問題,但如果兩年內業績沒有起色,財務報表會很難做。因為咱們跟埃隆-馬斯克不一樣,他的特斯拉賣點是新能源前景,三五年內,他唯一的任務就是燒錢、燒錢、燒錢……在現階段,盈利不是他關心的問題,投資人也不關心。可咱們做手機,進入的是紅海,投資方對財務報表很敏感。”
深吸一口氣,邊學道拿起面前的毛巾説:“等回國召集大家一起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想出辦法。”
就在這時,一個看上去30多歲的黑人男性拿着手機從邊學道和洪誠夫身旁走過,一邊走一邊用英語跟人説着什麼。
邊學道正要起身,洪誠夫突然抬手説:“等一下。”
止住身形,邊學道看着洪誠夫問:“怎麼了?”
“您先坐下,我突然想到一個點子。”説完,洪誠夫慢慢拿起水杯,小口小口地喝了兩三口,表情顯示他正陷入急速思考中。
大約一分鐘後,洪誠夫抬起頭,目光灼灼地説:“在法國遇到裴桐前,我剛結束非洲旅行。那一趟,我在非洲待了三個月,走了很多國家,也認識了不少朋友。去年,我一個非洲朋友給我郵寄了幾張他女兒婚禮上的照片。”
看着邊學道的眼睛,洪誠夫説:“你一定在想為什麼他要把女兒結婚的照片郵寄給我。”
邊學道笑着説:“你還真猜對了。”
洪誠夫坦然地解釋説:“因為他女兒嫁了箇中國人。”
“中國人?”
“對,信上寫了,他女婿是一家中國手機公司的駐非銷售人員。”
聽到這兒,邊學道隱隱明白洪誠夫為什麼要講這段往事了。
果然……
洪誠夫繼續説道:“後來我查了一下,確實有一家中國公司進入非洲賣手機。這家公司叫傳音,成立於2006年,該公司將市場定位在非洲,2007年推出itel品牌試水非洲市場,反響不錯。”
醍醐灌頂!
“將市場定位非洲”七個字,讓邊學道腦海裏混沌的烏雲一下消散了。
見邊學道明悟了,洪誠夫正色説:“避開了競爭激烈的國內以及歐洲市場,主攻很少人關注的非洲市場,這是一個非常聰明的差異化競爭思路。”
“與此同時,由於非洲經濟落後,那裏的人對手機的功能性需求比歐美和亞洲平均要滯後5到7年。也就是説,我們完全可以用買來的已經普及的手機制造技術,立刻進軍非洲。利用非洲大陸的廣闊市場,鍛鍊技術隊伍、培養營銷團隊、積累製造經驗,同時迴流資金,用低端市場的收益養高端產品的研發投入,就算不能收支持平,至少也能分擔資金壓力。”
“更關鍵的是,我去過非洲三次,每一次到那裏,都會看到變化,儘管不是國內那種日新月異的變化,但它確實在變化。而且説實話,受過教育的非洲人的素質一點不低,甚至比國內一部分人還要高一些,所以非洲不會永遠是失落之洲。那麼,當一家企業,一個品牌,在一個大洲擁有行業統治力後,無形資源的後續轉化是非常驚人的。”
洪誠夫説完,餐桌前陷入寂靜。
半晌,邊學道沉聲説:“讀萬卷書,行萬里路,不是‘知’不如‘行’,而是不行則所知不真。如果有道的手機戰略能成功,你是第一功臣。”(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户請到m.閲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