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鈺澤和數名黑衣人在屋頂周旋,漸漸地落於下風,而隱於暗處的黑衣暗衞並未出面參與鬥爭。戰火併未蔓延在無辜人的身上,街上的路人越來越多,都站在底下抬頭望着屋頂的二皇子。龍鈺澤一襲玄青色衣袍,手持一把長劍,與六七個黑衣人在屋頂激烈的打鬥着。
“這樣下去不行啊,縱使二皇子武藝再高強,也寡不敵眾,遲早會被刺客殺死的!”底下一個路人擔憂的説道,想衝到屋頂上去幫忙,奈何沒有武藝,只能幹擔憂。話剛落音,刺客手中的長劍就刺中了龍鈺澤的右臂,再猛地抽出,瞬間鮮血四射。
還有幾滴落在了圍觀羣眾的臉上,那幾人立刻驚恐的大叫出聲。
“快!抓刺客,在那邊!”幾隊京城衙門裏的人從街道上飛奔而來,衙門首領輕點足尖就飛上了屋頂,有了助力,兩邊的勢力才均衡起來,好幾個黑衣此刻都受了傷。
一個黑衣刺客被衙門首領一劍刺中了胸口,從屋頂上滾落下來,剛好落在了人羣中央,趴在在地上艱難的喘息着。眾人立刻義憤填膺的圍過去,你一拳我一腳,女人們則嘰嘰喳喳的説道:“打死這個蠢貨,竟然敢刺殺當朝二皇子,簡直是不要命了!打,打死他!”
“你們讓開!讓開!”一小隊衙門侍衞提着刀擠了進來,“不要妨礙我們執行公務,都散了!”
屋頂上的戰爭還非常激烈,眾人根本不願意散去。
“咦,這是什麼?”這一對衙門侍衞的隊長盯着地上黑衣刺客的胸口皺眉道,此刻被人羣暴打,早已沒了氣息,而他胸口的衣服也散開了,露出一塊暗色的牌子出來,衙門隊長蹲下身來,小心翼翼的抽出那牌子來,神色頓時大變,“這不是太子殿下的手諭麼?”
“啊?太子殿下?刺客是太子殿下派來的?”不知是誰大聲的叫道,人羣立刻開了鍋。
“早就聽説太子殿下嫉妒二皇子的美色,一直針對二皇子,沒想到竟然是真的。”一個女人憤憤的説道,忍不住又一腳踹向了地上沒有氣息的刺客。
旁邊的幾個女人附和道:“是啊,太子殿下竟然如此陰險歹毒……”
“這些話也是你們能説的?小心被滿門抄斬!”衙門隊長冷冷的説道,將暗色牌子揣進腰間,命令幾個侍衞將地上的黑衣刺客抬走,又冷聲道,“都散了,誰要是敢造謠生事,京城的地牢裏還有空位!”
人羣漸漸散去,只有些大膽的躲在街角處看着,屋頂上的戰爭也到了尾聲,龍鈺澤隱在暗處的暗衞一起出動,不費吹灰之力就將所有的刺客拿下了,之餘濃濃的血腥味在空中飄散。
“王爺,好身手!”領頭衙門是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男子,正一臉恭敬的看着龍鈺澤,抱拳道,“在下還是四五年前看到過王爺出手,一直無法忘記王爺颯爽的英姿,今日竟由此榮幸與王爺並肩作戰,實乃在下的榮幸!”
龍鈺澤淡淡的説道:“你今日做得很好,也不枉本王一直提拔你。”
領頭衙門低下頭笑道:“是王爺足智多謀,此計一箭雙鵰,既可……”
“你現在趕緊回衙門,還有很多事情得由你回去親自處理,這一次必得萬無一失。”龍鈺澤擺擺手,一掀衣袍,起身飛起,落在了地上。
“公子!公子你受傷了!”李三妹眼角含淚,朝龍鈺澤撲了過來,手忙腳亂的撕破了裙襬。
龍鈺澤微不可查的往後退了一步,徑直往前走,頭也不回地説道:“先隨我回府。”
“可是你的傷……”李三妹擔憂的跟緊了龍鈺澤的步子,但看他滿臉冷色,不敢再貿然上前。
才到了王府門口,宮裏的聖旨就緊隨而至了。
“王爺,你一身血衣,還是換一身衣裳了再進宮面聖吧。”陳慧娘皺着眉頭説道,雙眼不滿的看了一眼前來宣旨的公公,説是皇上急召,一刻鐘也等不了,難道也不許人換一身乾淨的衣裳麼?以血衣進宮面聖,很可能會被冠以不敬之大罪的啊。
龍鈺澤指了指一邊的李三妹,説道:“你先好好安置她,我去去就回。”
“王爺,這邊請!”那公公一甩拂塵,笑眯眯的請龍鈺澤上了馬車。
陳慧娘看着馬車走遠了,神思才慢慢的清明起來。在看到龍鈺澤一身鮮血的時候,她確實嚇傻了,以至於都沒有考慮太多。此時此刻皇上召龍鈺澤進宮,只能説明皇上已經知道了發生在京城裏的刺殺事件了,而龍鈺澤以一身血衣前去是最好不過的,皇上本就寵愛龍鈺澤,再加上他看起來似乎受了很重的傷,一定會讓皇上生出愛子之心的。
想明白這件事情後,陳慧孃的視線才轉移到李三妹的身上,心中一驚一疑。
“王妃怎的沒有回府?還有,她是誰?”陳慧娘看向李三妹身後的暗衞問道,語調漠然。這位突然降臨的女子大約十三四歲的模樣,雖然衣着樸實,皮膚也粗糙,但那雙眼睛卻是澄淨的。
“回陳側妃的話,王妃與王爺一同掉落懸崖,至今下落不明。”暗衞垂着頭説道,“李小姐是王爺的救命恩人,目前暫居在王府之中。”
“紅纓,吩咐下去,將西邊待客的廂房收拾出來給李小姐居住。”陳慧娘輕聲吩咐道,走過去拉住了李三妹的手,感覺到李三妹手掌心厚厚的繭子,心就放鬆下來,笑道,“李小姐,你不是京城人士吧?既然你是王爺的救命恩人,王府就絕對不會怠慢你,你就在王府好好住着吧。”
陳慧孃的手白皙如玉,觸感柔軟,李三妹想到自己那雙因終年勞作而粗糙不堪的手,不由得將雙手掙脱出來,滿臉通紅的説道:“多謝……陳側妃。”剛才,那暗衞好像就是這麼叫她的。
陳慧娘笑了笑,暗暗想着那暗衞的話,林靈真的是下落不明麼?
還是説另有隱情?
皇宮,養心殿,氣氛劍拔弩張。
皇上一臉怒容的坐在龍椅之上,皇后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站在台階下,太子哭泣着跪在大殿中央,龍鈺澤一身血衣,臉色淡漠坐在軟皮狐裘椅子上,緊緊抿着薄唇。
“簡直是逆子!逆子啊!”皇上震怒的拍打着龍椅。
“皇上,太子還小,一定是被身邊伺候的人蠱惑了,才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來的。”皇后用寬大的袖口擦拭着眼角,哀求道,“還請皇上看在臣妾的份上從輕處置太子吧……”
“太子還小?”皇上冷哼,“他可比澤兒大了好幾個月!有朝一日他拿着刀架在朕的脖子上,難道也是年紀還小不懂事嗎?皇后,太子一直是交由你在看管,他做出這麼天理不容的事情來,你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皇后直直的跪在大殿裏,垂頭道:“是是是!臣妾甘願受罰!”
“父皇,雖然兒臣和太子殿下向來走得不近,但想來也不至於讓太子殿下派人來刺殺兒臣。”龍鈺澤懶懶的説道,“而且,此事不也沒查清楚麼?父皇還是不要這麼急着下定論,以免誣陷了太子殿下。”
太子抬起頭,膽戰心驚的説道:“是啊,父皇,這件事還沒有查清楚!父皇怎麼能憑藉一枚暗色的牌子就篤定是兒臣派的人去刺殺皇弟的呢?那枚腰牌確實是兒臣的沒錯,但幾天前就弄丟了,説不定是哪個黑心的太監偷了去,以此陷害兒臣……求父皇明察!”
太子一席話説得語無倫次,漏洞百出,龍鈺澤不由得輕蔑的勾起了嘴角,輕笑道:“父皇,太子殿下言之有理,還是等事情查清楚了再説吧。”
“既然澤兒都開口為你求情了,朕暫時放你一馬,先禁足一月!”皇上冷冷的説道,“東宮所有宮女太監全數貶入浣衣局,朕會讓秀妃重新為東宮物色伺候的下人,皇后,太子的事情你暫時就別插手管了。”
“是。”皇后低低的應道,雙手的袖中緊緊地握住。
龍鈺澤轉頭看向養心殿外映着陽光的白玉石,眸子慢慢變成暗色,嘴角也勾起了一抹冷凝的笑。他就知道,父皇是不會下狠心處罰太子的,即使處罰,最多不過是禁足而已。他的母妃因皇后而死,父皇也是知道的,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今,他一身血衣走進大殿,父皇明明知道此事與太子脱不了干係,竟也草草敷衍了之。
都説二皇子是皇上最寵愛的皇子,其實,最真實的又有誰知曉?
不過是因為當朝封的太子不是他,所以父皇才愧疚的多給了他一些愛,畢竟他也是嫡子。
從養心殿裏出來,龍鈺澤打發了為他送來衣裳的太監,提步走到了皇后身側。
“澤兒,剛才多謝你為太子進言,要不然就不是禁足一月能夠解決的事了。”皇后面帶疲倦的説道,她一大早就聽説了她的寶貝兒子派兵在京城埋伏刺殺的事情,想阻止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除了對太子的恨鐵不成鋼,也不能埋怨任何人。
“皇后娘娘,兒臣與太子殿下是兄弟,自然不會袖手旁觀。”龍鈺澤難得的謙和,“兒臣聽説秦侯府的客人馬小姐還在皇后娘娘的鳳鷲宮裏,馬小姐是兒臣王妃的閨中密友,小靈失蹤的前一刻還惦念着馬小姐,所以兒臣想請皇后娘娘網開一面,讓馬小姐出宮。”
“哦?”皇后皺眉道,“清王府失蹤了?本宮怎麼沒有聽到消息?”
“兒臣與她一同滾下懸崖,她至今下落未明。”龍鈺澤淡淡的説道,彷彿在陳述一件與自己毫無關係的事情,“兒臣與她兩情相悦,一直百尋未果,所以希望能夠完成她的心願,還望皇后娘娘成全。”
“剛才在養心殿怎麼沒有聽你向皇上提起?”皇后將信將疑,“若是皇上下令尋找,那可比你手下的人有效率多了。”
“兒臣怕父皇擔憂。”龍鈺澤眉頭緊蹙,一副很不安的樣子。
皇后點點頭,説道:“小格在鳳鷲宮裏過得很好,昨兒個本宮還問她想不想回秦侯府,她自個兒不願意回去,非要陪着本宮每日談天解悶,本宮也挺喜歡這孩子的,還真有些不願意放她回去呢。”
這馬小格與林靈關係甚密,而林靈又有可能是國師預言中的神女,這張最後的底牌她可不會輕易放走。就算林靈目前失蹤了,但難保日後不會再回來,有了馬小格在手中,許多事情就方便多了。
龍鈺澤的一雙眸子如寒冰一樣的冷,那馬小格究竟長什麼模樣他都不知道,若不是為了林靈,他怎麼可能會在這裏低聲下氣的求這個殺母仇人?既然皇后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不要怪他不客氣了。龍鈺澤往後退了一步,冷冷的説道:“既然皇后娘娘不願意割愛,那兒臣就不強求了,告辭!”
皇后看着龍鈺澤的身影消失在迴廊上,冷冷的哼了一聲。前些日子,秦老夫人親自來接馬小格回侯府,她都沒放人,更不用説龍鈺澤這野心勃勃的小子了。皇位之爭向來是水火不容,而剛才這小子在皇上面前為太子説話,定有所謀,她必須好好思量思量。
馬小格住在鳳鷲宮西次間的一間小小的廂房裏,房內所有用品一應俱全,雕花小牀和紗幔帷布都是極好的料子,每日所用的吃食和點心也都是上等的菜色。廂房門口,是一個空曠的院子,院子中間有一個大槐樹,西次間是皇后用來待客的地方,説大不大,説小不小,但這裏僅有她一人。
皇后也派了幾個宮女和太監來伺候她,但那些人都知道她只是一個寄人籬下的孤女,沒有什麼勢力,便頻頻對她使眼色。平日裏,她凡事不敢太麻煩這些宮女太監,能自己做的就自己做,她也怕自己的一舉一動惹怒了皇后娘娘,那就真的不會有好果子吃了。
來到這裏已經七八日了,但除了最開始的那一面,她還從未見過皇后。當初皇后娘娘召她進宮,是為了陳國公府陳夫人在清王府上食物中毒的事件,但那件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皇后娘娘還未對她進行什麼實質性的懲罰,她怎麼想也想不通其中的關鍵。
當日,皇后娘娘還説要把她賜給太子殿下……馬小格靠着牀幃打了一個哆嗦,她並不認為皇后娘娘是喜歡她才這樣説的,一定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可她卻無從知曉,在這皇宮裏,她不認識任何一個人,什麼消息都無法打探到。還是那一日她半夜睡不着出門散心的時候聽到小宮女竊竊私語,這才知道小靈竟然失蹤了。
哎……她被困在宮裏,而小靈被人刺殺不知所蹤。
也不知道小侯爺和秦老夫人會不會來救她……
“馬小姐,皇后娘娘召見,請隨奴婢這邊走。”一個小宮女走進來説道。
馬小格收回思緒,連忙從牀上站起來,心中既是期待又是恐慌。
“你知道皇后娘娘召見我有什麼事麼?”馬小格惴惴不安的説道。
那宮女頭也不抬,冷冷的道:“皇后娘娘的心思奴婢不敢妄加揣測。”
馬小格訕訕的搖了搖頭,一路上都保持着沉默。
不管是福還是禍,總歸是跑不掉的。與其一直被關在這西次間,倒還真不如直面皇后。
皇后坐在鳳鷲宮院子的涼亭裏,馬小格垂着頭偷偷地觀察着,只見皇后眼神遊離,似乎有什麼心事。馬小格收回視線,屈膝行禮,低眉順眼的站在皇后面前。
“你來皇宮也有七八日了吧?”皇后淡淡的説道,“這些日子本宮想了想,覺得還是不能太委屈你了,本宮讓你做太子的側妃如何?”
“皇后娘娘,民女不敢!”馬小格嚇得雙腿發軟,“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皇后挑起了眉毛:“怎麼?不滿意本宮的安排?你要知道,當今太子妃是宰相之女,而唯一的側妃是當朝大將軍的妹妹,你嫁過去,可不會委屈你……你娘馬道婆泉下有知也會安心的。”
“皇后娘娘,民女不是這個意思!”馬小格心急的説道,“民女承蒙秦老夫人照顧,才有倖進宮陪伴皇后娘娘,哪敢想別的?太子殿下乃龍子,是大宇朝未來的國君,民女不敢奢求!求皇后娘娘收回成命!”
皇后蹙着眉思索了好一會,狀似發愁的説道:“這可怎麼辦才好?當朝可沒有姓馬的官員,要給你安另外一個身份,還真有些難呢,不過……”她的目光在馬小格身上流轉着,“若是下旨封你一個郡主,嫁進東宮倒也還般配。”
馬小格緊緊咬着下唇,不敢再接皇后的話。且不説她對秦以巖傾心三年,即使她並無心上人,那也不敢貿貿然就答應皇后的。她從前並未見過皇后,相信皇后也是在七八天前才知道有她這麼一個人,如今卻無緣無故要她做太子殿下的側妃,還給她加封君主之位,這……實在讓她難以置信,也讓她更加堅定了皇后一定另有所圖,只是她不知道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