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太醫的精心調理,龍鈺澤的傷口很快就癒合了。
林靈在太和殿也是足不出户,整日都坐在龍鈺澤的牀前,要麼看書,要麼喂藥。龍鈺澤偶爾醒來的時候,兩個人就説説話,什麼都不用去想,日子倒也過得愜意。
“龍鈺澤,你説奇怪不奇怪,你在這裏都好多天了,皇后娘娘竟然沒有來找你的麻煩!”林靈一邊給龍鈺澤喂藥,一邊説道,她之前還想過要是皇后來找茬的話,她該怎麼應對,沒想到皇后竟然連個人影都沒有。
龍鈺澤靠着牀頭,淡淡的説道:“這太和殿未經許可不得入內,父皇既然讓我住在了這裏,自然不會讓皇后進來。”
林靈瞭然的點點頭,喂完了一碗藥,替龍鈺澤擦了擦唇角,看着龍鈺澤的眼睛,遲疑的又道:“你説,皇上那件事情查的怎麼樣了?畢竟都過了十幾年,還查得出來嗎?”
龍鈺澤握住了林靈的手,説道:“這件事情,我曾經也讓父皇查過,但永遠是不了了之。我真沒想到,父皇竟然會聽你的,在十幾年後的今天又開始徹查。小靈兒,是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查出來又怎麼樣?她是一國之母,父皇不會動她一根毫毛?我必須得到皇位,才能為母妃報仇雪恨!”
“那……”林靈垂着眼簾,低低的説道,“如果皇上處置了皇后,那你還會爭皇位嗎?”
林靈低低的垂着頭,手指緊張的互相捏來捏去,龍鈺澤摸了摸她的髮絲,沒有説話。
這些年,唯一支撐他的理由就是為母妃報仇,親手殺了當今的皇后祭拜母妃。這是這麼多年以來,第一次去想這件事情的結局,如果父皇真的為母后報了仇,那他該怎麼辦?是繼續跟太子爭搶皇位?還是帶着林靈和孩子隱居山林?
“算了,這都沒影子的事情,問你也是白問。”林靈扯起臉皮一笑,起身收拾藥碗。
在林靈轉身走出去的瞬間,龍鈺澤拉住了她的手腕,道:“小靈兒,你是希望與我並肩睥睨江山,還是想跟我一起做一對平凡的夫妻?後面的路該怎麼走,我聽你的。”
林靈眼睛一亮,盯着龍鈺澤:“真的假的?你會聽我的嗎?”
龍鈺澤含着笑,點點頭。
林靈連忙放下藥碗,趴到了龍鈺澤的牀前,抿着唇笑道:“我想……”
林靈的話剛在唇邊停頓,一個宮女就走了進來:“清王爺,清王妃,皇上請二位去大殿。”
“何事?”龍鈺澤從榻上坐起來,一邊披上袍子,一邊説道。
那宮女搖搖頭説道:“大殿內來了許多人,應該是有什麼大事。”
兩人從裏間出來,行至大殿,殿內來了很多人,大多是御林軍,還有宰相大人和皇后。
能叫他們來的,只有兩件事情,一是孩子的事,二是十幾年前後宮案子的事情。
“既然人到齊了,就開始吧。”皇上坐在龍椅上,威嚴的説道。
宰相大人清了清嗓子,説道:“今日,主要是關於十幾年前先皇后和萍妃之死做一個徹查,畢竟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許多線索有頭無尾,無從查起。”説着,宰相大人若有若無的看了一眼皇后,見她一臉鎮定,又繼續説道,“但經過這幾天的醫治,冷宮中一位妃子已恢復説話的能力,現在將人帶上來!”
皇后的臉突然變得煞白,她不可置信的望着被帶進大殿的人,心口突突的跳。前幾日,就有人彙報跟她説冷宮中不見了一個人,她還沒有當一回事,那冷宮早在十年前就被她好好地整頓過了,要麼非瘋即傻,要麼又聾又啞,所以也就沒放在心上,可是現在,看着那個女人越走越近,她的心跳的越來越厲害。
這是當年一個並不出色的嬪妃,常年居於冷宮,面色非常不好看,頭髮枯黃如草,一身破舊的衣服。尤其是神情,畏畏縮縮,一進大殿,膝蓋就軟了跪了下來,不停地磕頭。
“皇上,這不是冷宮之中的那個又聾又啞的女人麼?”皇后先發制人,努力鎮定的説道,“她常年跟一羣瘋傻的女人在一起,恐怕也已經不正常了。”
宰相大人拱手道:“皇后娘娘,微臣已經請太醫看過了,服了幾帖藥後,看起來還算正常。”
皇上點點頭,道:“這幾日,朕將此事全權交給宰相去查,既然有眉目了,就當堂對峙吧。”
“是。”宰相大人意味深長的看了皇后一眼,打開手中的宣紙,慢慢説道,“十八年前,先皇后和萍妃先後染病身亡,雖然在後宮引起了轟動,但由於當時喜迎龍子,也就不了了之了。但是,其中的冤情隨着時間並未澄清,所以十八年後的今天,微臣重新徹查此事。如今物證已隨着時間消逝,但所幸找到了認證。蔣氏,你就在這大殿之上告訴皇上,十八年前你所知道的一切!”
蔣氏宮妃慢慢的抬起頭,扭頭看向皇后,見皇后眼底迸發出來的威脅和寒意,又低低的垂下了頭。林靈將這一切看在眼底,有些着急,龍鈺澤卻拉住了她,低聲道:“父皇既然叫了我們過來,今日就必定會有一個交代!”
林靈點點頭,淡定下來。
那蔣氏宮妃的身體抖了抖,低低的説道:“稟告皇上……當初,臣妾剛剛入宮……”蔣氏宮妃一五一十的道來,她説的很慢,心裏又着急想全部説出來,無奈,十幾年沒説過話的她就是難以將自己的意思表達清楚,過了一個多時辰,林靈才算零零碎碎的搞清楚了那蔣氏説的是什麼。
這蔣氏家世普通,相貌也不出眾,入宮後一直低調行事。但那個時候,宮中派系明顯,皇后深得皇上寵愛,陳氏又仗着家世在宮中拉幫結派,更有新晉的萍妃在其間遊刃有餘。蔣氏不想參與後宮的鬥爭,只想平淡度日,但,某一日,陳氏卻找上了她。
先皇后和陳氏幾乎同時懷孕,都深得皇上重視,在此期間,萍妃在後宮之中勢力大漲。陳氏雖然懷有身孕,卻也不願看着皇上頻頻前往萍妃的住處,威逼蔣氏投靠萍妃,在萍妃的膳食中下慢性毒藥。
蔣氏天性懦弱,陳氏拿蔣氏家人相逼,她沒有選擇,只好在萍妃的膳食裏下了毒藥。
陳氏算好時間,在自己即將臨盆的時候,命令蔣氏下了一劑猛藥,於是,萍妃怪病纏身,不治身亡。這個時候,陳氏和先皇后先後生下了皇子,宮中一派喜氣洋洋,皇上大赦天下,誰也沒有心情去徹查萍妃之死,於是不了了之。
“你胡説!”皇后臉色鐵青,“雖然十幾年了,但本宮依舊記得你,你之所以被打入冷宮,就是因為與新入宮的秀女不和起了爭執,這才被皇上削去了品級,終身被打入冷宮。就算是本宮親自對你下的這道聖旨,你也沒必要在十幾年後的今天如此陷本宮於不義吧?”
“不……不是的!”蔣氏嘴唇哆嗦着,結結巴巴的説道,“先皇后的死讓臣妾每日不得安睡……後來,皇后娘娘又讓臣妾接近先皇后……臣妾説什麼也不願意,於是,皇后娘娘就找了一個藉口把臣妾打入了冷宮……這便罷了,她還……還給臣妾餵了毒藥……從此以後,不能説話,也聽不見……”
蔣氏説着説着,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渾身不可抑制的顫抖着。
“皇后!你還有什麼話説!”皇上冷着臉説道。
皇后抿着唇,跪在大殿中央,説道:“皇上,這名女子在冷宮十幾年,早就不正常了,這只是她的瘋言瘋語!若皇上只憑她的一面之詞就給臣妾定罪,臣妾不服!十幾年前的事情,跟臣妾一點關係也沒有!萍妃和先皇后暴病身亡,當時太醫也是這麼説的,可沒有人説她們是中了毒!”
宰相大人冷冷的哼了一聲,説道:“皇后娘娘,時隔多年,物證難尋,但人證已足矣。”
“若是皇后娘娘還嫌不夠,兒臣可以説一下十幾年前兒臣看到的一幕。”龍鈺澤也行至大殿中間,拱了拱手,説道,“父皇,您知道為什麼兒臣總一口咬定母妃就是被陳氏皇后害死的嗎?那是因為那母妃死後幾個月的某一天,兒臣無意闖進了鳳鷲宮……”
那是一個雨夜,他做噩夢,跑出了寢宮,滿腦子都是夢境裏恐怖的場景。夜很黑,雨很大,他一不小心就闖進了鳳鷲宮。那時候陳氏才剛被封為皇后,也才剛剛移至以前他母妃住過的鳳鷲宮,守備並不森嚴。他對鳳鷲宮極為熟悉,習慣性的就朝寢宮走去。
卻在寢宮門口聽到了並不屬於母妃的聲音,於是驚醒了過來,這裏早就換了主人。
他剛要離開的時候,猛地聽到了母妃的名字,於是頓住了腳步,趴在窗台上聆聽起來。
“……皇后娘娘,此事已經辦妥了,不會再有另外的人知道先皇后之死的原因!”
“都處理乾淨了?原先鳳鷲宮的宮女可也都打發了?”這是皇后的聲音。
“都打發了,與先皇后親厚的都直接亂棍打死扔出了宮!皇后娘娘,現在唯一要提防的就是二皇子,他雖然年紀小,但要是以後知道他的母妃是被您……那就有得麻煩了。”
“皇室子嗣本就薄弱,若是二皇子也無故病死,那皇上可不會像對待萍妃那樣草草了之。關於二皇子的事情,還是以後再想法子……誰在外面!”
突地,他手滑從窗台上跌了下來,發出了響動之聲,他嚇得拔腿就跑。這時候,一個驚雷打了下來,雨愈發的大了。他拼命地跑回自己的寢宮,躲在被子底下,這一夜有驚無險,卻讓他從此多了一條信念。
聽完龍鈺澤的敍述,皇上一臉震驚,喃喃自語道:“難怪……”難怪當初才四五歲的他説母妃是被陳氏皇后害死的,而他只當做是小孩子的胡言亂語,沒有放在心上,而且派人去查,也沒有查出什麼線索來,自然也就丟在一邊了。他從未想過,原來,他最寶貝的澤兒竟然是親耳聽見陳氏是如何毀屍滅跡的。
“皇上,冤枉啊!”皇后大哭道,“澤兒當初才那麼小,臣妾與嬤嬤説什麼他如何聽得懂?當初先皇后剛剛過世,澤兒一心念着母妃之死,無意之中聽錯了話也就強認為是有人謀害先皇后……皇上,臣妾冤枉,臣妾沒有做過就是沒有做過!”
“還強詞奪理!”皇上猛地拍桌,“來人,削去陳氏皇后之位,暫時關押,聽從發落!”
皇后不可置信的抬起頭盯着龍椅上的人:“皇上,你的心真狠!就算是臣妾一手害死了萍妃和先皇后又如何?這宮裏的哪個女人手裏沒有沾染鮮血?更何況,此事只有人證,沒有物證,就連兩個人證所説的話也不可盡信,皇上憑什麼要把臣妾關押起來?臣妾不服!”
“你放心,朕不會冤枉任何一個人,將你關押起來是為了方便大理寺查案。”皇上淡淡的説道,“鳳鷲宮所有的人都已經送往大理寺審問了,相信不過三天,十幾年前的事情就水落石出了。來人,將陳氏帶下去!”
“皇上,臣妾不服!”皇后的聲音在偌大的殿堂裏迴響。
“父皇……父皇!”太子跌跌撞撞的衝進了太和殿,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不停地磕頭,“父皇,此事尚未有定論,還請父皇善待母后!母后好歹是一國之母,這十幾年將後宮治理的井井有條,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父皇!求父皇看在兒臣的面子上網開一面……”
“你閉嘴!”皇上冷冷的説道,“你身為太子,理應做好表率,可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麼?成日瘋瘋癲癲,不思進取,朕辦案與你又有什麼關係,滾出去!”
太子一臉淚痕:“父皇,兒臣知錯了……求父皇大發慈悲放了母后。兒臣以後一定好好聽從太傅的教誨,不再貪玩任性。父皇,等這件事情查清楚了再發落母后不遲啊……”
皇室子嗣稀薄,獨獨只得了兩個皇子和一位公主,所以對於每一個孩子,皇上都是極盡寵愛。只是龍鈺澤母妃早逝,對他不免又多了一份疼惜。看着太子跪在大殿裏泣不成聲,皇上的心也軟了下來,嘆了一口氣説道:“那朕就看在你的面子上,讓陳氏這三日繼續住在鳳鷲宮,三日後,可就由不得你了!”
“是是是!謝父皇!”太子不停的磕頭,一邊的皇后默然不語。
皇后被關押在鳳鷲宮等候發落,這件事總算有些進展了,林靈終於鬆了一口氣。
“你的圈禁什麼時候才結束?”林靈望着太和殿外的風景,皺眉説道。心中的大石頭放下後,難免會想別的。她真希望快點離開皇宮這個大牢籠,和自己和兩個寶貝兒子團聚。不過説到兒子,林靈又皺起眉頭來,現在還不知道孩子的情況怎麼樣。
龍鈺澤摟緊了林靈的肩膀,含笑説道:“在之前宮女進來的時候,你的話還沒説完。”
“那件事情啊……”林靈想了想,説道,“其實我也無所謂,主要是看你自己,你要是喜歡做皇上,那我就做皇后。你要是討厭權力鬥爭啊,那我也願意做一個民婦……”
雖然她的心裏更傾向於過世外桃源般的生活,但也不介意充滿驚喜趣味的宮廷生活。總之,龍鈺澤選擇什麼,她都會遵從。她都願意為他留在這個時代了,難道還不願意留在皇宮麼?
龍鈺澤捏了捏林靈的臉頰,笑道:“等案子告一個段落了,父皇應該就會放我回清王府了。到時候你跟我一起回去,繼續做你的清王妃,要是誰敢嚼舌根,我第一個不放過他!”
“好啊!”林靈大笑一聲,撲進了龍鈺澤的懷裏。
躺在龍鈺澤的懷裏,林靈覺得無比的幸福,又坐起來,嚴肅的盯着龍鈺澤的臉,道:“你必須認真回答我這個問題,不準逃避,不準轉移話題!聽好了,我問你,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林靈故作嚴肅,但發紅的耳垂已經出賣了她,龍鈺澤沉悶的笑着,反問道:“那你是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小靈兒,你先告訴我,我再告訴你。”
“你這個人怎麼老這樣?”林靈嘟起嘴背過身去,“我就不説,也不想聽你説了!”
龍鈺澤從後面抱住林靈,猛地舔了一下林靈粉紅的耳垂,感覺到林靈渾身顫抖了一下,他笑道:“小靈兒,你要我説具體的時候,我也説不上來。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地方裝的都是你。”龍鈺澤按了按自己的胸口。
林靈臉頰發燙,回身捂住了龍鈺澤的嘴,低聲道:“我知道你的心意……你不説我都知道,要不然我幹嘛大老遠的回京城來幫你?”
龍鈺澤抱緊林靈,所有要説的話也都安安心心的嚥了回去,他要説的,小靈兒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