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鈺澤趕來客棧的時候,林靈已經入睡了。
“這一切都是陳側妃使的詐!”阿信憤恨的説道,“王爺,陳側妃抓走了小主子,逼着小姐離開王爺,還讓小姐發毒誓不能讓王爺知道此事!小姐為了小主子,只能被迫聽從陳側妃的吩咐!沒想到……沒想到竟然……”阿信説着説着,語音就低沉下來了,一想到林靈面目全非的臉,他就覺得心痛。
龍鈺澤只看到林靈的臉被紗布裹得嚴嚴實實,所以並不如阿信那樣心痛。但一想到這所有一切都是陳慧娘造成的,不由得捏住了拳頭。他被圈禁起來的時候,能夠順利見到林靈,也得益於陳慧孃的幫助,所以他相信她不是皇后的人,不再防備她。
但換一個角度想,他平安無事後,陳慧娘不就會像以前一眼針對林靈,勢必要把林靈再次趕出清王府,趕出京城嗎?所以,為了小靈兒的安全,為了孩子不再受到脅迫,他必須將陳慧娘從他的生活裏清除出去。
龍鈺澤準備了寬大的馬車,裏面墊了十幾層錦被和狐裘,即使在山路行走,也依舊感覺不到顛簸。他小心的抱起熟睡的林靈,將她放進馬車,又抱好糯米糰子一樣的孩子,一起朝清王府駛去。
“這是去哪兒?”林靈迷迷糊糊的醒來,卻發現自己在馬車裏。
龍鈺澤握緊林靈的手,説道:“我接你和孩子回家。”
“回家?”林靈睜着大大的眼睛,忽地,眼睫毛垂下來,遮住眼簾,低低的説道,“龍鈺澤,以前我無所畏懼的時候,就鬥不過陳慧娘。現在我有了兩個兒子,有了軟肋,更加鬥不過她了。而且,我真的怕她又對孩子下手……不如,你就讓我住在京郊的哪個莊子裏吧,這樣對誰都好。”
“你是我龍鈺澤堂堂正正娶的妻,是清王府的正王妃,住在京郊的莊子裏,不是徒添笑柄麼?”龍鈺澤沉沉的説道,“小靈兒,你的心思我知道,你放心,陳慧娘不會在王府裏久留!”
“可是……”林靈側過身子,不安的説道,“她畢竟救過你,她那麼的愛你……”
“愛我就能對我的女人和孩子動手?”龍鈺澤輕輕撫着林靈的臉,“若是火勢再大一點,後果我不敢想象!小靈兒,即使你不説,我也不會容下這個女人在王府裏胡作非為!”
“那你準備怎麼處置她?”林靈又道,心情很是複雜。
“今日大理寺的審問結果出來,等聽完對皇后的審判之後,我再決定怎麼處置陳慧娘!”龍鈺澤淡淡的説道。
林靈點點頭,閉上了眼睛。
“妾身恭迎王爺王妃回府!”陳慧娘一臉笑盈盈的,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龍鈺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説道:“無須多禮。”接着,回身將林靈抱下了馬車。
陳慧娘驚愕的看着被紗布裹得面目全非的林靈,但那一雙露出來的眼睛卻明淨如寒冰,冷冷的與她對視。陳慧娘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昨夜之事肯定暴露了,她要怎麼在王爺面前撇清這件事情?現在林靈這丫頭毀容了,只要王爺繼續相信自己,她就一定更夠得到王爺的寵愛的。
“王爺和王妃昨天一夜不在王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王妃的臉怎麼了?要不然妾身去皇宮請一個御醫過來看一看?”陳慧娘跟緊龍鈺澤的步伐,在一邊擔憂的問道,全然不顧林靈冷冽的視線和龍鈺澤漠然的神情。
龍鈺澤淡淡的説道:“請宮中的李太醫過來,就説是臉傷着了。”
“是,妾身這就去。”陳慧娘笑着鬆了一口氣,王爺還跟她講話,就説明事情沒有嚴重到那種地步。她不是皇后的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龍鈺澤,所以他不會怪罪她的……陳慧娘在心裏默默地安慰着自己。
龍鈺澤將林靈帶到含元閣,叫了幾個丫環來貼身伺候着,將林靈哄得睡着了,才起身離去。
大理寺內,氣氛威嚴而凝重。大理寺卿高居而坐,皇上坐在下位,與龍鈺澤相對,再往下,就是朝堂七八位文武重臣。今日是審問皇后的日子,一般情況,大理寺都是收集齊人證物證後才開庭審判,所以,今日的結果並無懸念。
“帶人犯陳氏!”大理寺卿猛拍驚堂木,聲音洪亮威嚴。陳氏早就被撤去了皇后之位,與庶民無異。後宮諸事雖不歸大理寺管,但皇上都發了話,此事若不查清楚,大理寺卿頭頂上的烏紗帽也難以保住。所以,他格外鎮定小心,以求今日讓此事落下帷幕。
“陳氏,數十年前先皇后與萍妃之死,是你一手造成,你承不承認?”大理寺卿質問道。
陳氏被關押在鳳鷲宮數日,雖不似別的囚犯那樣狼狽不堪,但神色間也均是疲憊與倦怠。聽到大理寺卿的質問,她高傲的抬起下巴,冷冷的説道:“不承認!此事並不是本宮所為,本宮為什麼要承認?即使對本宮用刑,本宮也不服!”
陳氏説完後,冷冷的盯着皇上,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
“好!帶人證!”大理寺卿高聲道,兩個侍衞押着一男一女兩個人走了進來,踢着他們的膝蓋,逼着他們跪下。
陳氏冷眼瞧過去,女的是她貼身的心腹宮女,男的是她平日使喚最多的太監,這兩個人,對她的事情瞭如指掌。找他們做人證,確實是最好的選擇。不過……陳氏勾起唇角,盯着皇上道:“難道大宇朝也興屈打成招?看他們兩人的模樣,怕是在牢裏受了不少苦頭吧?屈打成招的證詞也算證詞嗎?”
“陳氏,你休得強詞奪理!”大理寺卿冷冷的説道,“你們兩個,還不快快把知道的説出來!”
那宮女避開陳氏的目光,小心翼翼的説道:“奴婢伺候了皇后娘娘二十多年……對於當年的事情還是知道些許的。當初,先皇后深得皇上寵愛,皇后娘娘早就嫉妒了。懷上了龍子之後,皇后娘娘就開始謀劃怎麼對付先皇后和萍妃娘娘……”
“你閉嘴!”陳氏突然上前,一腳踹向了宮女的心窩。
“來人!將陳氏拿下!”大理寺卿看了一眼皇上,見皇上也是一臉的厭惡,大起膽子拍下驚堂木。立刻有人過來按住了陳氏,逼着她跪在了大堂中間。
“陳氏,不管你怎麼樣拖延,這案子也會審出一個結果來的。”皇上看着這一幕,面色沉靜,聲音平淡,但眸子裏卻有着若有若無的反感。
陳氏被人按着,拼命的掙扎,大聲道:“皇上,你真的太狠心了!太子也是你的兒子,他究竟做了什麼讓你如此對他?龍鈺澤他曾經帶兵逼進了宮,差一點弒父殺兄,你這都可以既往不咎,卻要抓着太子的一點錯處不放!皇上,我們結髮二十多年,你卻如此不顧情分的將我帶上這公堂,我還不如一頭撞死了!”
皇上閉上眼睛,淡淡的説道:“自己做了什麼事情,就得自己去承受後果!大理寺卿,該怎麼樣就怎麼樣,一切按你的規矩來!”
“是,微臣遵命!”大理寺卿點點頭,又拍了一下驚堂木,喝道,“你們兩個速速招來!”
那太監連忙點頭,將所有的事情都招供了出來。末了,接着説道:“當時,是奴才混出宮去買那毒藥的,一次性買了許多,想必那藥鋪的老闆也會記得。大理寺卿可以派人去打聽一下,説不定還會有物證……”
太監的話音未落,陳氏就仰天笑了起來,聲音淒涼絕望。
此刻,龍鈺澤淡淡的開口:“父皇,自從兒臣的母妃去世後,皇后娘娘對兒臣頗多照顧,這麼多年,若是沒有皇后娘娘的精心培育,兒臣也不會識字懂武功。不管此案的結果如何,兒臣希望父皇從輕發落!”
“你少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陳氏冷冷的説道,“本宮如今成了這幅樣子,難道不是拜你所賜嗎?”
皇上厭惡的看了一眼陳氏,扭頭看向龍鈺澤:“你的從輕發落是什麼意思?”
“就看大理寺卿的宣判是什麼了。”龍鈺澤看向主位上的大理寺卿,淡淡的説道。
大理寺卿拿出一卷文書來,説道:“照例,殺人償命,陳氏應三日後在午門處斬!”
“我不服!不服!皇上,你不能這樣對我!”陳氏瘋狂的叫起來,她最寶貝的兒子還被關着,她要是就這樣死了,兒子怎麼辦?
“父皇,這樣的宣判太重了一些。”龍鈺澤深深地看着皇后,慢慢的説道。
“哦?那你想如何?”皇上驚訝的看着龍鈺澤,是他一心一意要重新徹查當年的案子,如今案子水落石出了,他還要為殺母仇人求情嗎?倘若他真的有這樣的胸襟,也還算有帝王之氣。
龍鈺澤頓了頓,説道:“兒臣從小就沒有母妃,深知失去母親的痛苦。皇兄如今德行有損皇室威儀,若是在失去了母親,兒臣怕皇兄從此以後會自暴自棄,一蹶不振!所以,兒臣認為還是保住陳氏的一條性命吧,這樣對皇兄也是一個心理安慰。”
皇上點點頭,説道:“好,就聽你的。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來人,將陳氏打入冷宮,永世不得邁出冷宮半步!”
“呵呵!”陳氏抬起頭,譏諷的勾起嘴角,望着龍鈺澤,“我死了,你就不能折磨我了,對不對?你可真是個好兒子啊……”陳氏説着説着,又低低的垂下了頭,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只要還有命在,她就可以再有翻身的那一天。
龍鈺澤又説道:“父皇,慧娘成日在府內唸叨她的姑母,所以兒臣請求讓慧娘進宮陪同陳氏在冷宮反省。”
“這,恐怕不太好吧?”皇上狐疑的望着龍鈺澤,陳慧娘雖然是陳氏的親侄女,但她也是清王府的側妃,而且又沒有犯什麼錯誤,進冷宮淒涼一生可不是什麼好主意。
龍鈺澤笑道:“父皇,昨日小靈帶着孩子去京郊的莊子裏暫住,卻沒想到莊子裏半夜大火,孩子雖然沒事,但小靈的半張臉卻毀去了。小靈是一個女子,毀容對她的打擊極大,所以兒臣想給一個安靜的環境讓小靈好好養傷。等小靈的傷好了,兒臣再把慧娘接回去,怎麼樣?”
“好!就讓慧娘來陪我吧!”陳氏拉開一個璀璨的笑臉,這是她嫡親的親侄女,卻在最關鍵的時候沒有站在她的這一邊。她和太子淪為如今的境遇,跟慧娘這個丫頭也是有扯不開的聯繫的。既然如此,那就讓她們一起在冷宮裏過一輩子吧。
龍鈺澤話裏暗含的意思皇上聽了個明明白白,後宮裏妃嬪爭寵,各種手段層出不窮。所以也能夠想象到龍鈺澤的後宅裏爭寵的鬥爭,若是陳慧娘威脅了他的孫子安危,那絕對不能留。想到這裏,皇上點點頭道:“既然如此,來人!宣朕的旨意,讓清王府陳側妃陪同陳氏一同住進冷宮,擇日由二皇子接回!欽此!”
清王府含元閣,寂靜無聲。
林靈睡了一個美美的覺,臉上敷了太醫帶來的藥,總算是不那麼疼了。
“王妃,陳側妃要求見,已經在外面候了一個時辰了。”新的丫環見林靈醒了,走進來低聲道,生怕打破了一室的靜謐。
林靈撐了一個懶腰坐起來,説道:“讓她進來吧。”
林靈斜斜的靠着牀頭,眼睛微微的眯着,見陳慧娘走了進來,淡淡的説道:“找我什麼事情?”
陳慧娘自顧自的坐在了牀邊的矮榻上,笑道:“得知王妃受了傷,所以特地來瞧一瞧,太醫已經看過了,不知王妃現在覺得怎麼樣?還痛不痛?”
林靈睜開眼睛,眼裏露出一抹惱恨,説道:“陳慧娘,如果不是你,我的臉會成這幅樣子嗎?你過來,恐怕就是來看笑話的吧?沒關係,你盡情地看,我以前答應過你,無論你怎麼樣,我都不會對你動手,我説話算話!你看完了就趕緊走,恕不遠送!”
陳慧娘掩住紅唇,淡笑道:“王妃,妾身真想看一看,這白色的紗布下面是怎樣一張臉呢。”
沒有哪個女人不在乎自己的面容,多了一個斑點或者是冒出了一個痘痘,都足以令一個女人難受糾結個幾天。更不用説林靈是大半張臉被火給燒了,面目全非,復原是不可能的了。就如那個郎中所説,也要些時日疤痕才能漸漸淡去……林靈怒目瞪着陳慧娘,這一切不都是拜她所賜嗎?
陳慧娘優雅的站起來,替林靈按了按被角,説道:“王妃,你和王爺兩情相悦,相信王爺不會介意王妃的面容的,王妃還請放寬了心好好養傷吧。”
“陳慧娘,如果你安安分分的在王府裏,或許王爺還能同情同情你給你幾天好臉色。”林靈冷冷的哼道,“若是你再用手段對付我和我的孩子的話,不用我出手,相信王爺直接就把你掃地出門了!”
“王爺能順利解除圈禁,我也是出了力的,王爺不會這麼絕情,總會念及我的好的。”陳慧娘笑笑,轉身就準備走出去。
陳慧娘自信滿滿,剛走出含元閣,就聽到有人來報:“聖旨到!陳側妃請去前廳接旨!”
“皇上有旨……”宣旨太監聲音又細又長,一字一句的念着。
陳慧娘原本喜悦期待的心,卻因為這細長的聲音慢慢跌入谷底,墜入冰窖。
“陳側妃,跟咱家進宮吧!”太監收好聖旨,看向陳慧娘,淡淡的説道。
陳慧娘抬起頭,死灰一般沉寂的臉上佈滿了絕望,她看着抱着孩子的龍鈺澤,不可置信的説道:“王爺,這是不是你的主意?我沒有做錯什麼事情,皇上為什麼讓我進冷宮陪着皇后娘娘?王爺,你告訴我,是不是你要皇上這麼做的?”
龍鈺澤面無表情,緊緊抱着孩子,説道:“沒錯,為了小靈和孩子,我只能將你送走。”
“王爺,你好狠的心!”陳慧娘絕望的叫道,“如果沒有我,你現在還在宮裏圈禁着!你怎麼可以過河拆橋,將我送進冷宮老死一生?王爺,你説,是不是林靈那個賤女人要你這麼做的?王爺,你告訴我你是有苦衷的……”
龍鈺澤搖搖頭,看向那個太監,低聲道:“帶走吧。”
“王爺!”陳慧娘撲着抓住了龍鈺澤的衣袍下襬,“王爺,你不能這樣!我不走,我不要去冷宮!”林靈毀了容,她的機會剛剛來,她現在走了,一輩子就可能再也出不來冷宮了。
冷宮她去過,又破又舊又冷,還有無數個瘋女人。就算是一個正常人,在裏面住上幾天神智也會變得不正常的。還有……她是去陪陳氏,她的親姑母,她們早就斷絕了血緣關係,她去了冷宮,只會被加倍的折磨。
兩個太監上前押住陳慧娘往外拖,説道:“陳側妃,您別為難我們……有王爺在外面照應着,您在冷宮裏也不會吃苦頭的,還是跟我們走吧。”有我,你現在還在宮裏圈禁着!你怎麼可以過河拆橋,將我送進冷宮老死一生?王爺,你説,是不是林靈那個賤女人要你這麼做的?王爺,你告訴我你是有苦衷的……”
龍鈺澤搖搖頭,看向那個太監,低聲道:“帶走吧。”
“王爺!”陳慧娘撲着抓住了龍鈺澤的衣袍下襬,“王爺,你不能這樣!我不走,我不要去冷宮!”林靈毀了容,她的機會剛剛來,她現在走了,一輩子就可能再也出不來冷宮了。
冷宮她去過,又破又舊又冷,還有無數個瘋女人。就算是一個正常人,在裏面住上幾天神智也會變得不正常的。還有……她是去陪陳氏,她的親姑母,她們早就斷絕了血緣關係,她去了冷宮,只會被加倍的折磨。
兩個太監上前押住陳慧娘往外拖,説道:“陳側妃,您別為難我們……有王爺在外面照應着,您在冷宮裏也不會吃苦頭的,還是跟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