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章、請君入甕!
西門酌情,數十年前西門世家的天才劍者,據説是最有可能獲得劍道真義的劍門傳人。
那個時候的西門酌情就像是現在年輕一輩的解無憂或者更年長一些的夏侯淺白,是在整個神州都極其耀眼絢爛引人矚目的人物。或許比他們還要更加強大一些。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的是,正處於高速上升期奮力攀登武道巔峯的西門酌情突然間消失了。
一夜之間,消聲匿跡。沒有聲響,沒有音訊,就連劍神家族也對此事緘默不談。
從此,一代年輕俊傑就消失在世人的眼簾。
有人猜測他已經死了,死於強人之手。他的對手就連劍神家族都得罪不起。
還有人猜測他去閉關了,去感悟真正的劍道真義,或許也能夠向他們劍門祖師西門吹雪那般唯劍唯情,踏破虛空而去。
更有甚者,還有人傳言西門酌情已經悟得大道,飛昇而去了。
誰也沒想到的是,他竟然還活着,
而且化名改姓,成了宋氏家族的一個老管家,隱藏在西風神仙身側達數十年之久。
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李牧羊之所以知道西門酌情的存在,是因為當初他迴天都時曾經和爺爺陸行空遍數天下英雄。陸行空特別提起過西門酌情這個名字,對他的消失極其惋惜。還説倘若西門酌情尚在,當為今日神州劍道第一人。
“劍門傳人——”聽到李牧羊一語叫破自己的來歷,西門酌情沉吟良久,沉聲説道:“我不配做劍門弟子,劍門也沒有我這樣的徒弟。”
“你這麼説倒是尚且有自知之明。”李牧羊冷聲説道:“劍神家族悉心栽培,讓你的聲譽名望推至巔峯——結果你卻成為叛國謀逆者之走狗幫兇。這樣的人也確實不配做劍門弟子。”
“無知小兒,也敢血口噴人?”宋孤獨出聲嗆到。“酌情,他在故意亂你心性,你可不要上這頭惡龍的當。君子一諾值萬金。酌情乃是守諾之人,豈是那些庸俗之輩可以理解的?”
“守諾?我倒是想知道他守的是什麼諾,讓一個人連父母家人師長兄弟都不要了——”
“武者誓言。”宋孤獨顯然不願意讓身邊的老夥計揹負污名,即便是在給自己的孫女治療驅毒的時候,仍然想要幫西門酌情解釋清白。“習武者,當知武者誓言不難違背。否則必將遭其反噬。萬萬年來,違背武者誓言者又有幾人落得一個好下場?”
“你就安心給晨曦治病,外面的這點兒小事也用得着你費心?這頭小龍想要亂我心性,我還能看不明白?不過,他要是不怕浪費時間,我倒也可以説與他聽,只不過説來話長了——”西門酌情眼神玩味的看着李牧羊,意思是説你不是想要知道我的**嗎?那就安安靜靜的聽我來講吧,只不過聽故事是需要耗費時間的,與你想要速斬速決的心思不符。
“既然這樣——”李牧羊笑着説道:“那就不聽了吧。無非就是倆個心高氣傲的傢伙互不服氣,又互相看不順眼,然後便向彼此下了戰書,並且立下了不能違背的武者誓言,失敗者要一生給勝者為僕為奴——我猜測的沒錯吧?”
“——”
西門酌情和宋孤獨對視一眼,心裏都有一種無奈之極的感覺。
和聰明人打交道固然痛快,但是在他面前幾乎沒有秘密無所遁形的感覺仍然讓人感覺到憋屈。
李牧羊猜測的不錯,西門酌情和宋孤獨確實是在李牧羊所描述的環境下認識的。
那時候他們倆人一個是年輕一輩第一劍神,一個是有小光明王之稱的絕頂高手。一人在西風,一人在大武。而且倆國交壤,往來眾多。倆人堪稱兩國一時之明月驕陽。
那個時候的他們年輕氣盛,又心高性傲。宋孤獨跟隨西風晉王前去大武出使的時候,西門酌情主動邀戰。因為發生了言語衝突,倆人滴血為誓,訂下了不可違背的武者誓言。勝者為主,敗者為僕。一方身死,方可解脱。
可想而知,那一戰西門酌情的利劍敗在了宋孤獨的世間三大奇術之一的《大光明術》之下。按照誓言,他將一生一世為僕為奴,侍候宋孤獨為主。
劍神家族聞聽此事之後暴跳如雷,幾位長輩當即就要衝過去將宋孤獨給斬了。卻被西門酌情給苦苦勸阻回來。
第一,宋孤獨是西風宋氏家族的重要人物,又和未來的帝王現在的太子晉王關係莫逆。倘若西門家族將其斬殺,怕是兩國當即就要開戰。
第二,誓言已立,勝負已分。倘若西門酌情有心違誓,那麼,他將一生揹負心魔,身陷桎梧。唯劍者,專於心,極於情。心無旁鶩,方能成就大道。
倘若劍神家族為了西門酌情的未來而斬殺宋孤獨,怕是西門酌情受此事所縛,一生都難以到達劍道巔峯。
是要一個身心受限的廢物,還是想要一個遵守誓言的劍道至尊?
劍神家族猶豫良久,最終還是決定放西門酌情自由。
不過,劍神家族的傳人沒有去給人為奴為僕的先例,西門酌情想要離開,必須要自願退出劍神家族,並且永遠不以西門為姓——
從此以後,神州之大,再無西門酌情這名絕頂劍客。宋氏家族,卻多了一個來歷神秘的管事人。
這麼丟臉的事情,劍神家族西門氏自然是不會將其公佈於世的。宋孤獨也不會聲張此事,那將是當即抽打劍神家族的臉面。
所以,西門酌情的行蹤便成了絕頂秘密之事。
“看來被我猜對了。”李牧羊將倆人的表情盡收眼底,出聲説道。“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一定是我們的星空之眼主動要和西門前輩立下這武者誓言的吧?不然的話,他在哪裏能夠得來這一個忠心耿耿又身手高強的奴僕呢?”
“前塵往事,猶如過眼雲煙,該忘的老朽也早就忘記了。”西門酌情出聲説道:“誰主動誰被動,都是我甘心接受。又有什麼區別呢?”
“你要是當真忘記了,剛才又何必報出自己西門酌情的名號想要來嚇唬我?怎麼?只許你亂我心緒,我就不能亂你的心緒?”
“你這小龍,倒是機靈百變——話已至此,那就只好手底下見真章了。老朽多年不碰劍,怕是那些劍招劍決也該忘記的差不多了——”
李牧羊心頭微緊,説道:“那就讓我試試你的劍神之劍。”
“這不是劍神之劍——”西門酌情豎起右手的一根中指。“這是無名之劍。”
那根中指乾瘦細長,看起來並無特別之處。
但是,李牧羊卻感覺到了危險。
那根手指頭不再是一根手指,而是一把利劍。
在李牧羊的眼裏,那根豎起來的手指猶如一把凜冽寶劍直插雲宵。
這無名之劍比劍神之劍更加的恐怖,在崑崙墟之上,李牧羊也曾和劍神家族的傳人打交道,那名少年倒也算是有幾分才華,可也只能止步於此。
再好的劍法,倘若修習之人耐不住寒苦,受不了寂寞,承受不住那百死無生的磨礪——怕是也很難成為真正的劍客。
天才劍者,為奴為僕,拋棄功名和聲望,將身體低至塵埃——做着一些燒火掃地開門引客的繁之事,卻讓他心如明鏡,性如止水。
將那漂亮的、凌厲的、殺人無數的劍招給全部忘卻。
現在所能夠記起的,只有天地之間那一把劍。
這便是劍道!
百年潛修,西門酌情成為真正的劍道大家。
身無配劍,卻處處是劍。
劍未出招,卻讓人感覺到了斬滅天地的劍意。
李牧羊的表情變得前所未有的凝重起來,他知道,他遇到了生平最強大的敵人。
“世人皆言我是西風第一人,並稱呼我為星空之眼,一口一個老神仙——”宋孤獨輕輕嘆息,出聲説道:“卻不知,野心未斬,塵事未斷。終日去爭搶這些功名利祿,忙碌這些爾諛我詐,卻破壞了修行心性,影響了境界提升。雖然説我獨居小院,有着離開塵世,遠避廟堂的心思,但是,又怎麼能夠真正的放得下呢?不見,就不想嗎?”
“酌情與我不一樣,他是真正的放下,真正的不見、不想,歸於平靜——四十六年之前,我們的實力旗鼓相當,我僥倖小勝半招。四十六年之後,他卻領悟大道,境界遠勝於我。”
“李牧羊,我知你今日會來,我也知曉你的心思——殺掉宋氏再多的人,不如殺死我一人。天都城內,我不知道你用了什麼手段,導致他們現在自顧不瑕,無法派兵來援。但是,這天都城外的宋氏老宅,你定是要親自前來的——你怕不是我的敵手,又怕和我激戰耗時太久恐生事端,不惜串通楚寧,對我孫女晨曦用毒,因為你清楚,此惡毒只有我能夠出手醫治,以我對晨曦的感情,我也只能出手醫治,絕無拒絕的道理——那個時候,你便可以趁虛而入,瞬間將我擊殺——”
“可是,李牧羊,你想過嗎?老頭子困守老宅不出,就是為了以身作餌,使這一手請君入甕——我和你的想法一樣,外面不管死了多少人,只要今日把你留下來,那麼,宋氏危機便真正的解決了——宋氏之對手,不過李牧羊一人而已。其它人不過爾爾,抬手可滅。”
“所以,李牧羊,今日請你務必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