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禪山下觀陣之人,已盡皆臉色大驚,雖然雲遮霧繞,使得外人看不到陣內的具體情形,但無論是誰,都已發覺,此時第五陣內,殺氣滔天,血光映空,明顯已經局勢已然大變,從陣內不時傳出的怒吼與慘叫聲,更是不難猜到,那小魔頭已掌握主陣,正在大肆殺戮。
“轟……”
方行手持血飲狂刀,狠狠向着不遠處花容失色,正尖聲大叫,全然忘了抵擋的文硯心衝了過去,一身凶氣,幾乎嚇的文硯心眼前出現了幻覺,一顆恐懼的種子,深烙心底,在北域做慣了文家的大小姐,總覺得所有人天生就該寵着自己,讓着自己,養成了一副嬌慣性子,直到這時候,她才赫然發現,是真有人完全不將自己放眼裏,敢殺敢打,毫不留情面的。
“宋大哥,救我……”
被方行一身殺氣蕩的心神驚懼的文硯心,下意識大喊了起來。
絕望之下,她下意識就向自己心目中的神祇求救。
“嗖”
方行這一刀,已堪堪卷向了幾乎癱軟在了虛空中的文硯心,但也就在此時,封禪十陣最高的一道大陣之中,卻閃電般飛來了一點綠意,“當”的一聲撞在了方行的血飲刀上,竟使得刀勢微微一凝,如匹練一般的潑天煞氣為之一斂,裹住自身,淵停嶽峙般凝在空中。
定睛看去,那一點綠意,赫然是一根松針,已化作齏粉。散於虛空。
一根松針。從第十陣飛來。竟不輸法器,可以蕩停方行的刀勢,甚至讓他產生危機感。
“道友,留文家小妹一命,與我結個善緣如何?”
第十陣內,煙雲不波,並無人現身,卻有一個温和卻不乏威嚴的聲音響了起來。敦厚大氣,如響在眾修聲音,不僅傳進了第五陣內的方行耳中,甚至傳到了封禪山下,使得封禪山山腳一眾觀戰之人都聽到了這句話,話裏竟似藴含絲縷神性,可以化解人心戾氣。
不誇張的説,一些修為弱小的修士,聽到了這聲音,甚至感覺修為有提升之兆。
宋歸禪!
眾人皆聽出了這聲音是誰的。赫然便是宋家道子,純陽道神子宋歸禪。
北域第一金丹!
號稱宋家千年難見的血脈。先在宋家揚名,後拜入純陽道,十年時間便展露頭角,成為了純陽道神子,自揚名起經歷大小三十戰,每一戰皆是震驚北域,直到七年前,他自嘆元嬰之下已無敵手,便就此退回純陽道潛修,七年時間,大部分都在先賢洞府閉關的宋歸禪。
如今,還是他七年前那一戰後,第一次出手!
一時眾修眼中既敬畏,又意外,沒想到宋歸禪會在此時出手,阻止第五陣內的殺戮,又感覺宋歸禪一句話出口,竟然隱有神性佛光,讓人神魂受洗,修為深到了何種地步?
尤其是文硯心,她在方行的刀下逃得了一命,似乎過了良久,才算是緩過了神來,眼神漸漸活泛,更是綻放出了一抹強烈的喜色,眼角都泛起了淚花,深深的看了方行一眼,也不知想到了什麼,眼神複雜的看了方行一眼,既有畏懼,也有不敢表露的太明顯,但卻掩飾不住的恨意,甚至還有一點下意識自心間升起來的慶幸與自得,跌跌撞撞的,遠離方行。
“想跟小爺結什麼善緣?”
方行扛着血飲狂刀,沒有追文硯心,轉向第十陣方向,高聲叫道。
只聞其聲的宋歸禪聲音淡淡:“你若放下屠刀,可直入十陣,贏了,容你立道!”
此言一出,封禪山上下左右,轟然一聲亂了起來。
宋歸禪聲音雖然輕淡,但話裏的內容卻未免太過聳人聽聞,難不成這位北域元嬰之下第一人,竟然想要給小魔頭大開方便之門,讓他直接跳過第六、七、八、九四道大陣不成?這簡直就是天大的好事啊,那小魔頭一路殺來,雖然兇狂,但封禪十陣也不是鬧着玩的,直到現在為止,也幾乎無人想過他真個能一路闖上封禪十陣,倒是隨時都有殞落的可能……
但如今,宋歸禪卻赫然發話,讓他有了直接登上第十陣的機會。
眾修目光,此時已經集中了北三道道主的面上。
只是出人意料,宋歸禪做下了這個許諾,卻連位高權重的北三道道主也沒有多説什麼。
他們三人,似乎默許了宋歸禪的這一個權力。
“純陽神子是不想讓這小魔頭一路衝殺,多作殺孽啊,這才做下了這個決定!”
有輩份高些的老修長嘆,似乎道出了宋歸禪的本意,登時讓眾修肅然起敬。
“不錯,純陽神子果然身懷佛性,大義凜然,按照道理來説,他端坐第十陣,等這小魔頭一路衝殺上去,消耗靈力,以逸待勞,才是最明智的做法,但他不忍看到神州修士為了阻攔這小魔頭再添傷亡,便準備自己直接出手降伏這小魔頭,此舉,便是便宜了那廝了……”
欽佩、感激、敬仰,一時間,封禪山下,一片讚譽。
就連方行,在聽了宋歸禪的這一句話後,也微微一怔,眉頭皺着,似乎有些心動,不過琢磨了半晌之後,他卻忽然間聲音低低的笑了起來,然後抬頭,笑道:“求我啊!”
他這聲音運轉了靈力,一樣傳出了大陣,鎮壓了山上下山下片喧譁。
咋聞此語,觀戰眾修,皆怔了一下,眉頭緊鎖。
一時之間,他們甚至有些不明白方行是什麼意思!
方行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有些戲謔,帶着一股子無賴又兇悍的氣息:“你求小爺,説不定我就答應饒了這娘們與這些文家修士的命,直接上去闖第十陣!”
太過份了!
封禪山左近北域眾修聽得清楚,頓時一片譁然。
此子簡直瘋了不成?
分明便是佔了大便宜,竟然還敢口出狂言,讓純陽神子求他?
這簡直比得了便宜還賣乖還可惡啊!
這一刻,就連宋歸禪,一時也沒有開口,似乎沒料到方行會這麼説!
而方行在此時,忽然又一聲大喝:“求我!”
這一聲喝,如悶雷,將封禪山左近眾修的喧譁聲壓落了下來。
“小魔頭,你好大膽,敢對宋師兄如此不敬……”
在這時,一個尖利的聲音反應響了起來,文硯心滿面怒意,向方行大叫。
而方行,則是咬牙一笑,忽然抽刀,暴起一擊。
“噗……”
文硯心一顆腦袋飛上了半天,面上甚至還有凝固的憤怒之色。
“小爺説了,我要殺你,神仙都護不住!”
方行提了文硯心人頭,冷聲低喝,像是在解釋給文硯心聽,而後便提着人頭,向着第十陣方向大喝:“你都不肯開口求我,又在這裏裝什麼大頭蒜?若是你一句話就能讓小爺我從第五陣跳到第十陣,那之前你們又幹麼非得逼着五個老頭闖這破勞什子的十陣?”
方行音浪滾滾如悶雷,給天地間帶來了一絲壓抑的氣氛,大喝聲中,他揮舞陣旗,終結了這第五陣,驅散了瀰漫在陣間的煙雲,提着文硯心的頭顱,那嬌美面上僵硬的表情與呆滯的目光,以及第五陣裏一片狼藉的文家眾修悽慘模樣,刺痛了封禪山眾修的眼睛。
竟然真的死了!
文家大小姐與最年青的大符師赫然於此一役同時斃命。
繼第一陣苦海雲家全軍覆沒之後,這第五陣成為了最慘烈的一陣。
一時之間,神州眾修士心中的震驚之意幾乎難以形容,便連北三道道主都震驚了,他們心裏明白,此前雲獨被廢,雲家至少會有三十年,沒有合適的小輩人物替雲家出面爭奪氣運,而如今文亦儒與文硯心這一死,卻至少讓文家損失了三百年氣運,足足缺失了一代人物。
而在他們沉重心態裏,方行繼續開口,如重錘高擊心臟,向第十陣方向大喝:“今天小爺我還真就破開荒守一次規矩,定要從這第一陣殺到第十陣,想讓我停手,那你就求我,求我我就直接衝陣不殺人,若是你們不求我,那我就殺,殺到你們所有人都向我低頭!”
“轟隆!”
説到最後,他陡然揮刀,一抹血色煞氣直湧上第十陣方向,暴烈如魔。
“小兒,何敢如此?”
封禪第十陣內,那宋家道子、純陽道神子宋歸禪亦在此時憤然大喝,厲喝聲中,一道掌力雄渾擊落了下來,幾乎神祇出手,直往下方第五陣蓋落下來,遮天蔽日。
轟隆一聲!
血色刀意與那道橫貫幾十裏的掌力衝擊在一起,引發漫天呼嘯氣機,沖刷半邊封禪山,兩道暴烈力量撞在一起,甚至讓金丹大乘都倍覺心驚肉跳,強烈的勁氣甚至將封禪山山腰裏縈繞了千萬年之久的雲氣都震散了,露出了遍佈山體間的嶙峋怪石與蒼脆古松……
只是,這驚人一掌,卻還不如方行適才吼出來的那句話更讓神州眾修震驚。
你不低頭,我就殺到你們低頭!
這小魔頭,是想殺到整座神州北域眾宗門都向他求饒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