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裏推了一番,方行心底已經有些激動,他猜想到了什麼,可是卻不太敢相信,而在如今,也只能強行壓抑着心間那躍躍欲試的感覺,然後心思微動,運轉了某個法門……
只一瞬間,他的一縷神識之中,便已藴含了那一道劍光!
正是那天意劍光,它使得方行,擁有了斬斷命數的可能,這是他的自斬之劍!
轟!
方行一口氣,識界之中,開始有無盡變化,一縷一縷的生氣從大地之上蒸騰了起來,正是他此前葬在了青玄天界的肉身竊來的本源力量,在此時被他抽離了出來,化作了一種純淨的本源力量,加持到了方行的神識之上,開始讓這一柄天意劍光,藴含了幾乎無窮無盡的力量,振振欲動,彷彿冥冥之中,有一隻巨大的手,皆由神力所化,握住了那一劍……
“去吧,讓我瞧瞧太上道的無上仙威!”
方行暗想,然後天意劍劃出了一個奇異而玄奧的弧度,向着一條鐵鏈斬了過去……
“譁”
與之前強行掙斷三條命數鐵鏈不同,那時候的方行,靠得是蠻力,強行掙斷鐵鏈,但如今,卻已經加入了其他的道理,那命數鐵鏈也似乎感應到了什麼,居然在顫抖,在掙扎,在劍光斬到之時,居然化作了一個方行的模樣,披着黑色戰甲,手按陰陽法,直向着天意劍光迎了過來,居然是命數產生了自己的意識,並且以曾經的方行為武器,在抵禦這道劍光!
只可惜,這一抹虛影,代表的根本就是很早之前的方行,並未擁有太多的力量,而且這虛影異常的僵硬,它只是曾經的方行所擁有的最基礎力量的模擬,鮮有變化,在這一抹天意劍光之下根本就沒有太多抵禦之力,幾乎應勢而散,而後一劍生生斬在了鐵鏈上面……
在被殺氣加持的天意劍下,鐵鏈應聲而斷,散落虛空。
而後天意劍光一刻不停,繼續向着第二條命數斬了過去……
“嗖!”
又一個方行的虛影飛躍了出來,力量比先前更強,駕御雷電,迎向了天意劍光!
但在天意劍光的武道與神通力量加持下,他還是應聲而散,毫無抵禦之力!
“譁”“譁”
一道一道命數的被斬,方行也遇到了越來越強的自己……
這一路走來,無數的自己,皆在此時化作了他的對手,與他惡戰,阻攔着他斬落下去的天意劍,其實在他的心裏,都已經搞不清楚,這究竟是在斬斷命數的過程中,自己內心裏誕生的魔障,還是命數的反擊,他只是知道自己下定了決心,便不再有任何猶豫,哪怕擋在面前的是自己,那也毫不猶豫的一劍斬去,將一道一道屬於自己過往的幻影盡皆斬滅……
可他沒意識到的是,這一過程非常的順利,他的心裏卻越來越冷……
“原來,曾經的我,有那麼多的破綻……”
那種感覺非常的古怪,愈是繼續推進了劍光,愈是發現了以前自己的不足!
在這個過程中,他回思過往,甚至感覺,自己這一路,皆是靠了運氣走下來的……
在斬到了第五條命數時,他甚至已經汗流浹背,心灰若死!
“若是我,真這般無用,那還繼續修行什麼?”
“以前的我,全是靠了運氣,才走到如今,以後沒了運氣,不還是要死?”
那種灰暗之極的念頭,簡直讓他想要放棄一切!
肉眼可見,此時方行駕御着天意劍的那道神識,已經黯淡了起來,彷彿被一層灰敗的魔煙所籠罩,黯淡無光,甚至在收縮,在變化着,就像是枯萎的樹木一般,失去神性……
那種魔煙,本身就來自於他的神識之內,屬於他神識的一部分,因此無法消解!
這讓他失意,頹喪,甚至失去一切的希望……
他並不知道,看似他只是在斬滅曾經的自己,但實際上,他斬滅的是命數……
命數愈斬愈恐怖,因為惟有看破曾經的自己,才能斬滅曾經的侷限,也正因此,他斬得命數愈來愈多,遇到的阻力便也愈來愈大,到了最後時,便容易陷入自己的心魔,曾經的點點滴滴,都會湧現出來,矇蔽他的心靈,讓他否定過去的自己,而如今的他,本身就是由過往而來,否定了曾經的自己,便容易失去對自己的信心,就像是樓閣失去了地基一般……
不過,也就在他這般頹喪,幾乎徹底迷失之際,在他的腦後,卻悄無聲息的浮起一面古鏡,那古鏡晶瑩淨潔,浮現着洞徹人心的力量,彷彿被它照見,便可以抹去一切的塵埃!
也就在這鏡子光芒籠罩了方行的神識之時,另有三點光華,浮現在了他的身周,那是三個小小的縮影,一個是身披道袍的方行,清靜無為,神情平靜,一個是披着袈裟的方行,寶相莊嚴,一臉慈悲,一個則是三頭六臂的方行,面目猙獰,凶氣懾人,他們圍住了方行,口中念念有辭,各不相干,但到了最後時,聲音卻愈來愈大,最終合為一體,異常清晰!
“醒來!”
轟隆一聲,方行心間靈光一閃,陡然驚醒了過來:“不對,這是魔障!”
“現在的我,看以前的我,自然破綻百出,因為我比以前更強了……”
“所謂斬命,某種程度上,便是擊碎以前的自己,修煉如今的自己……”
“愈觀過往,愈覺得自己走到今天只是僥倖,愈想裹足不前!”
“可是,這一切終究都只是魔障,我能走到今日,不是因為我幸運……”
“……而是因為,我就是有這本事!”
種種心思在心底浮沉着,方行自己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這笑聲裏,卻有些對自己的挪揄,因為一路上的大風大浪都闖過來了,如今居然差點陷在了自身的魔障裏,也幸虧自己道心堅定,不受心魔所趁,否則直接連一點戰意都沒有了,會迷失在自己的困惑裏……
在道家來講,這就是心魔!
心魔並不是普通所理解的,真是一種有形的存在!
它實際上就是一個人內心裏的困惑、失落、頹喪等一切的負面情緒!
一不小心墜落進去了,便永難脱身,而要斬卻心魔,便只能依靠堅穩的道心!
那三個小小的自身縮影,便是他當初在仙境修煉三卷天書,悟出道心之時,出現的三種守護心神,只要有這三尊心神守護,他就可以道心無垢,放心大膽的繼續向前走去……
意識到了這一點的他,心間一個激稜,更快的駕馭天意劍光,直向第六條命數斬了過去,心裏不悲反喜,因為他知道,自己遇到了心魔,也不見得是壞事,因為心魔的出現,代表着他的迷失,而這種迷失出現的原因,在此時此刻而言,只能代表着他在得到強大的力量……
力量愈強,愈容易迷失,也正因此,才需要道心的存在!
當初他在仙境,修煉太虛仙王所傳的三卷天書,悟出道心,在這時起了大作用!
“第六條命數,給我開!”
轟隆隆……
此時的方行眼前,已經沒有了自己的幻影,那種幻影,其實只是引子,在勾起他心裏的心魔,如今他已看破了心魔,那些影子便也消失了,命數仍然只是靜靜的浮現在那裏,沒有任何變化的命數,靜靜的懸浮於虛無之間,他的天意劍光斬滅了這命數之後,鐵鏈便就此崩斷,束縛愈來愈少,某種大門,已經在向他敞開,帶着一種神妙難言的變化,靜靜開啓……
也在這時候,他的識界之內,某種法則上面的變化,也正在漸漸的出現。
隨着他連斬六道命數,這一片識界,也似乎微微晃動了六次,深邃九天之上,星雲撕裂,有六個口子接連的出現,然後消失,就像是平靜的湖面被人投入了石子,泛起一陣漣漪,然後再歸於平靜,只是那六個口子在漸次出現之時,每出現一個,外界,便會有些許的奇異力量湧進來,就好像一個寂靜閉封的房間,不停的撕開一個小小的口子,接觸到外面的世界!
又像是一個被父親庇護的厲害的小孩子,終於開始試探着探觸高深莫測的江湖……
這種看似輕微的試探,卻使得這一方識界裏,出現了難以形容的變化!
河水,開始輕輕的流動……
微風,開始盤旋在天地間……
而樹木,則開始被微風吹拂,晃起了一樹碧影……
識界之內的萬事萬物,開始彼此聯繫,結成一個整體,而隨着他們的接觸,種種變化也理所當然的出現了,曾經在金丹時便種在了識界之內的封禪山,滄瀾海龍珠,龍女贈予他的第九脈,以及根伯贈予的扶桑木,玄棺斬首圖感悟的三昧真火,修煉劍魔大術得到的金種,更有那漫天的星辰,萬靈丹所化的生靈烙印,五行皆全,萬靈皆備,彼此相生又相剋……
天地如熔爐,在此時開始了變化,開始煉出一方生機勃勃的世界!
“哈哈,原來,原來是這樣……”
而在經着這一切的方行,則心間一片大亮,忍不住狂笑了起來。
“他們,是繼承仙覺,領悟仙覺……”
“而我,在斬夠了九條命數之時,會通過這片識界,覺醒所有的仙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