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愛上你,傑明,她父親當然會允許她嫁給你。她是他的獨生女,會繼承他的一切,她想要的任何東西他當然都會給她。”
甚至連傑明也覺得小裘言之有理。他有意見,可是卻説不出來,因為他咬了滿嘴的大頭針。從早上到下午,他身上只穿汗衫站着讓村裏的裁縫師和六個縫紉女工量身做新衣,以贏得梅家繼承人的芳心。
昨晚他一邊猛喝酒,一邊聽小裘和裴玲駭人聽聞的計劃,雖然那計劃令人生厭,但是她們在短短數天內就能做這麼多事情,卻令他印象深刻。
在聆聽計劃的同時,傑明也得知大哥(或者,他喜歡把艾德想成是同母異父的哥哥)更多不義的行為。艾德不僅賣掉孟家的土地,而且還賣給跟他同樣無恥的小人。
“卑鄙、撒謊、殺人——”
“他們究竟做了什麼?”傑明打斷小裘的話。
管理莊園似乎不是新領主的着眼點,彷彿恫嚇佃農才是他們的興趣所在。他們燒掉農作物和房子、強暴良家婦女、騎馬踐踏剛播種的田地。
當傑明聽到小裘告訴佃農“傑明回來後會解決所有的問題”以做為安撫時,傑明差點嗆到。
“那不再是我的土地了!”
裴玲聳聳肩。“數百年來,那塊土地一直為孟家所擁有,因此你的責任怎能在短短的兩年內就停止呢?”
“因為它已經被賣掉了!”傑明幾乎是用吼的,但是大家都曉得他感受到壓在他肩膀上的人情包袱。
事後,傑明曾想,如果當時沒有喝醉,他一定會跳出窗外,然後拚命地跑。他接下護送梅家繼承人的工作不過是兩星期之前的事,而他的妹妹居然在這段期間就把孟家土地上——即艾德賣掉的土地上的三個小村落組織了起來。
一想到別人一定説了什麼,傑明就滿臉通紅。他的夥伴笑得太厲害了,只好離開房伺。看來,他的兩個妹妹已經把他“賣掉”了。
“只賣掉你的俊美。”裴玲設法使他安心——彷彿那樣説會有幫助。
“就像種馬或是得獎的公牛。”小裘説道,然後笑着躲開傑明的手,昨晚村裏的每户人家都派出代表,將他們省下或是(傑明懷疑)偷來的東西帶到孟家。東西多得琳琅滿目,有斷裂的銀湯匙、金制水壺的把手、舊硬幣、可出售的鵝毛袋子、幾隻小豬(其中有一隻想跟傑明一起喝醉)、毛皮、皮帶扣子、富家女衣服上的鈕釦。
“這些是幹麼用的?”傑明問道,望着桌上和地上成堆的“贓物”。那隻好奇心強的小豬打翻桌上的每個木製高腳杯,舔光所有的酒。人類覺得難以下嚥的東西,它卻吃得津津有味。
“我們要給你做一套像樣的衣服,”裴玲説道。“把你打扮成風度翩翩的王子,讓梅家的繼承人對你一見鍾情。”
聽到那句話,傑明笑得前俯後仰。那隻小豬——此刻就在傑明的手腕旁邊——抬起頭看着他,也跟着笑了起來。
當傑明環顧室內時,他很驚訝地發現屋裏——此刻大約有一百個人(其中有些人顯然從未洗過澡)——居然投有人笑。
“傑明,你是我們唯一的希望,”裴玲説道。“你能夠使任何女人愛上你。”
“不!”他猛然放下杯子,差點打中小豬的蹄。他將馬克杯的把手握得很用力,以致沒有察覺到小豬爬上他的手,把臉埋進杯裏的酒。
“我絕不要這樣做!那女的是要嫁給別人,她父親絕不會答應的!”傑明原本想説他要為愛情結婚,但是對於一個沒有土地的窮貴族而言,這是多麼奢侈的夢想。他希望自己能俯仰無愧地結婚,他雖然沒有錢,可是他有爵位,也許某個富商的女兒——那不就是指梅家的繼承人嗎?由於沒有幾個人見過她,因此她就像童話裏的仙女難以描述。有人説她美若天仙;有人説她畸形醜陋。不論她長得怎麼樣,她都會繼承一大筆財產。
“我做不到!不行,絕對不行!”
那正是他昨晚所説的話,可是今天他卻站在這裏讓人量身做衣服。他不會開口問他妹妹和村民從哪裏或是如何取得這麼昂貴的布料。他猜想艾德早就把錢花光了,而且他也認出這幾個縫紉女工是家裏以前的慵人,因此他判斷新的領主可能遺失了幾疋布料。
但是他不會開口問,因為他不想知道。
“小裘!”他咬着大頭針喊道,他的雙臂伸開。
小裘拿走大頭針。“什麼事,親愛的哥哥?”
“把我腳下的這隻豬抓走!”
“可是它喜歡你呀!”小裘説道,屋裏的每個人都強忍住笑。他們覺得很愉快,因為他們知道傑明會解決所有的問題。有哪個女人不會愛上地?他身高六尺、體重兩百磅、寬肩細腰、臀部肌肉結實、俊美的臉龐、墨綠色的跟眸、黑髮、蜂蜜顏色的皮膚、大理石雕像般的嘴唇。女人一看到他就瞠目結舌並不足為奇。
“那隻小豬是母的。”裴玲説道,所有的人鬨堂大笑。
“夠了!”傑明吼道,一把扯下身上的黑色天鵝絨。一陣劇痛使他叫出聲來,連忙抽回手,發現手掌戳了兩根大頭針。他不耐煩地等着小裘幫他取下大頭針。
他一把抓起自己的舊衣服,還沒穿上就走到門口,那隻小豬衝到他的腳邊,害他差點絆倒。傑明憤怒地抓起小豬,準備將它自三樓的窗户丟出。但是當他正要這樣做時,他望入它的眼底。
“該死!”他嘟嚷着,把小豬夾在腋下。當他砰的一聲關上身後的門時,他聽到眾人的爆笑聲。“這些女人!”他嘟嚷着,迅速行下石梯。
艾雅既沒有看見也沒有聽到身後的男人。對方一手圈住她的腰,另一雙手捂住她的嘴,所她拖到樹籬後面一處隱蔽的地方。她的心跳加速,她告訴自己:無論如何,我必須保持冷靜。在那一刻,她原諒了父親所做的一切,他要她生活在乎近囚禁的狀態。但是,這男人是如何進入花圓的?每一面高牆的上方都釘鋭利的鐵釘,狼犬在花圓裏自由地走動,而且到處都有工人。
一分鐘前,她正在畫她漂亮的表姊芙嵐,一分鐘後她就遭到綁架。他怎麼會知道,艾雅自忖着,他怎麼會知道我是誰呢?
那男人停了下來,將艾雅緊緊貼住他的身體,她從未如此靠近一個男人,她的住所到處都有父親的跟線,如果有哪個男人、家丁或管家敢對她笑,不出幾天就會消失。
“如果我放開你,你保證不會大叫?”
他的氣息拂過她的耳邊。
“也許你不會相信,但我無意傷害你,我只是想打聽一些消息。”
一聽到那句話,艾雅幾乎鬆了一口氣。那當然,所有的人都想跟她打聽消息。她父親有多少黃金?有幾筆土地?她的嫁妝有多少?人們想探聽她父親財富的慾望是無窮無盡的。
艾雅點個頭,她當然會把所知道的事全告訴他、或任何人——因為她什麼都不知道。
但是那男人並沒有立刻放開捂住她嘴巴的手,艾雅只覺得對方低頭看着她。她的脖子往後仰,她的頭抵住對方的肩膀,他的臉頰貼在她的額頭上。
“你真是個可愛的小東西。”這話使艾雅害怕得掙扎起來。“別動!我沒時間跟你調情,我還有重要的事。”
聽到那句話,艾雅瞪了對方一眼。難道她得為妨害他綁架她而道歉嗎?
但是對方把臉轉過去,從灌木叢的縫隙窺視芙嵐。“她很漂亮,對不對?”
艾雅乘機咬他的手,使他鬆開她的嘴,但是圈住她身體的那隻手並沒有鬆開。
“哎唷!你為什麼咬我?”
“我還會更不客氣,如果你——”
他再度撫住她的嘴。“我説過,我不會傷害你。我即將護送她,梅家的繼承人,走過英格蘭。”
一聽到那句話,艾雅冷靜下來,立刻了解是怎麼回事,原來他想來看看他將護送的女人長什麼樣子。也難怪他會把一文不名的芙嵐誤以為是梅家的繼承人,因為芙嵐身穿的禮服比女王更為華麗,而且一副養尊處優的模樣。換句話説,如果她掉了一根針,她會叫傭人替她撿起。
好吧,艾雅點個頭。
“如果我放開手,你會保持安靜嗎?”
艾雅再次猛點頭。
他同時放開捂住她的嘴和圈住她的腰的兩隻手。
一向很理智穩健的艾雅立刻從他的身旁跳開。
但是他撲向前,用身體把她重重地壓倒在地上。
當艾雅回過神,便抬起頭看他。“天呀!”他的外貌極為出色!就像從童話書頁走出來的人物。
至於傑明,他看到一位很漂亮的年輕女人。她不像梅家的繼承人那麼漂亮,但是她臉上的朝氣足以彌補一切。深棕色的頭髮圍着一張心型的臉,褐色的大眼,濃密的睫毛,鼻子小巧,最迷人的地方是那櫻桃小嘴。她的眼睛直視着他,彷彿正在等他表明身分。從來沒有女人這樣看着他,這激起了他的好奇心。至於她其餘的部分,她的胸部豐滿、腰身纖細、臀部圓翹,令男人手癢——至少他有點癢。
當艾雅從震驚中恢復過來後,不禁猜測父親為何僱用這樣的美男子送她到未婚夫的家。她父親一向只僱用那些無法引誘年輕富家女的醜男人,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父親向來要求錢要花得很值得。漂亮的人通常沒什麼用處——芙嵐就是個實證。因此父親為什麼會派這個漂亮、無用的男人來護送她呢?父親究竟在打什麼主義?
“請聽我説,好嗎?”他説道。
説這話時,他看着身下曲線玲瓏的身體,艾雅感覺到他放在她腰上的手逐漸上移。她從未見過那樣的眼神,但她本能地知道他在想什麼。
“你若敢碰我,我就尖叫。”
“我不是強暴犯。”他説話的語氣彷彿她傷了他的自尊。
“那就趕快移開你的手和身體。”
“説的也是。”他笑着説道,艾雅相信那樣的笑容一定迷死過許多女人。不過年輕英俊的男人必定會對梅家繼承人——或是與她有關的女人——綻出迷人的笑容。
可是他並沒有移開身體。“你會保持安靜嗎?”
“除非你移開!我快不能呼吸了!”
他不情不願地側身離開她,但是這次當艾雅試圖逃走時,他已早有準備,一把抓住她的裙子,把她拉了回來。“你很不守信,對不對?”他一本正經地問道。
“只有和君子打交道時,我才守信!”她的眼底閃着怒火。“先生,你闖入私人的土地。”
“我認為我是提早一天來報到而已。”
他的手又開始往上爬。
艾雅眯起眼看着他。“如果你放開我,我什麼都告訴你。”她的語氣彷彿他的觸摸罪大惡極。
從他的表情,艾雅看得出她的話使他大吃一驚。無疑地,他只聽過女人説“好的”。和美麗的芙嵐相處了大半輩子,艾雅很清楚美麗的力量。艾雅會花上一個小時跟園丁爭論該怎樣修剪蘋果樹,但芙嵐僅步履輕盈地走到園丁的旁邊,眨着她的眼睫毛,説“她”認為應該怎樣修剪樹木,兩分鐘後就會有三個男人爭先恐後地照她的話做。在藥草園裏,有個害相思病的男孩將迷迭香修剪成“br”的字樣,而且到處都有天鵝——因為那是芙嵐最喜歡的鳥。
説艾雅討厭漂亮的人或許有點誇張,但事實的確如此,她喜歡畫他們,可是卻比較喜歡和陶德那種長相的人作伴。
“那當然,”他再次離開她的身體。“請不要逃走或是尖叫,否則我又得——”
艾雅坐了起來。“抓住我?以使我把你想知道的事告訴你?”她輕蔑的語氣使得他一臉困惑,令她不禁莞爾。
他站了起來,伸出手想協助艾雅起身,但是艾雅不予理會,逕自站了起來。“你想知道什麼?梅家有多少鎊黃金?或者,你想用多少馬車來估計?”
“你很喜歡挖苦別人,對不對?不,我只是想了解她。”
“是呀,美麗的芙嵐。”艾雅拍掉身上的塵土。對方穿黑色的天鵝絨,而她卻穿粗糙的亞麻布。但是住在泥濘的鄉間,穿天鵝絨很不實際。
“她叫做芙嵐嗎?”
“你打算用她的名字寫情詩嗎?已經有人那樣做了,我警告你,她的名字很難押韻。”
那句話使傑明笑了起來,他窺視坐在陽光底下的芙嵐,她的面前攤着一本書。“她為什麼這樣靜止不動地坐着?她是個書呆子嗎?”
“芙嵐不識字,她説讀書會使她眼角出現魚尾紋,寫字會使她白哲的手部肌膚變皺。”
傑明又笑笑。“那麼她為什麼這樣靜止不動地坐着?”
“因為我正在畫她。”艾雅的語氣彷彿他是白痴,“這麼明顯的事實還用問!”
“但現在你人在這裏,她不會注意到你不見了嗎?”
“對她而言,想到有人看着她就夠了。”艾雅看着他的緊身背心。“你流血了嗎?”
“糟了!我忘了口袋裏的櫻桃。”他拿出櫻桃,其中有一些已經壓扁了。
“原來你不僅擅自闖人,而且還是個小偷。”
他背靠着灌木叢。“她在乎什麼?她那麼有錢,不會在乎丟了幾個櫻桃。想吃嗎?”
“不,謝了,請告訴我你想知道什麼,好讓我回去作畫,行嗎?”
“你很瞭解她嗎?”
“瞭解誰?”艾雅裝傻。
“當然是梅家的繼承人。”
“瞭解得很,使你感興趣的是她的人,還是那些金銀珠寶?”
“那些金銀珠寶,”他嚴肅地看了她一眼,把一粒櫻桃籽吐到地上。“但是我想了解她。我可以為她做什麼或送她什麼來討她歡心?”
艾雅看了他半晌。“你為什麼要討她歡心?”
他的臉變得柔和,彷彿也變得更俊美。倘若他也這樣望着別的女人,艾雅確信那女人一定會像廉價的臘燭迅速融化。他俯身向前,用誘人的嗓音説:“快告訴我,我可以送她什麼禮物來討她歡心?”
艾雅對他投以甜甜的笑容。“雙面鏡?”意指他和芙嵐可以同時攬鏡自照。
他笑了起來,但隨即就察覺到他的笑聲可能會引起注意。他把剩餘的櫻桃丟到地上,説:“我需要朋友。事實上,我需要一個幫手。”
“我嗎?”艾雅故作天真地問道,當他點頭時,她説:“如果我幫你,我會得到什麼好處?”
“我開始喜歡你了。”
“我可沒有同樣的感覺,我希望你趕快問完,讓我回去作畫。”
“你可以走了,”他揮揮手。“明天我會來這裏,到時候也許會見到你,也許不會。”
艾雅咒罵自己——她的好奇心被激了起來。“如果我幫你,我會得到什麼好處?”富家女從不需要別人給她們錢,因為是她們給別人錢。
“你想像不到的財富。”
啊,艾雅自忖着,梅家的黃金,還有銀器、土地、船隻、倉庫以及——
“不,別那樣看着我,我沒有惡意,我只是想……”他遲疑了一下,彷彿在打量她。
“你只是想得到她,對不對?”看到他的眼底閃過一抹震驚,艾雅知道自己猜對了。不過,他並非是第一個有這種念頭的男人,早就有成千個男人想要娶梅家的黃金,讓他以為他是第一個有這種念頭的男人吧!父親為什麼會僱用這種人?
艾雅笑笑。“你確實很有野心,但她不是已經訂婚了嗎?”
“沒錯……”他説道,心不在焉地拔出身側的匕首。好一晌,艾雅嚇得心臟都快跳出喉嚨,但她隨即發現那只是個不自覺的動作。她不禁猜測對方知不知道自己拿了一把武器。
“我懂了,你打算在護送她的路上使她改變心意,轉而愛上你。”
“你想我做得到嗎?”這是他首次對她坦白。
艾雅差點就同情地拍拍他的手臂。“芙嵐會愛上你的,”她説道,在內心竊笑自己説謊。芙嵐憎惡和她同樣耀眼的人或物,她喜歡身邊圍繞着醜陋的人物,好讓她顯得更耀眼。“原來你想娶梅家繼承人?你的家境有困境,對不對?”
他的眼睛閃着光芒。“我就知道我可以信任你!從我看到你站在那裏作畫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足以信賴,你和我可以成為好朋友。你會跟她一起去嗎?”
“會啊!事實上,她是我堂姊。”
“真巧,”他微笑道。“我堂姊也是很有錢。”
“告訴我,呃……我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孟傑明,道奇斯伯爵。但可惜的是,我空有頭銜,卻沒有土地或黃金。請問芳名?”
“我當然姓梅,但可惜的是,我只是梅艾雅,”
“很獨特的名字,正好適合這麼獨特的你!告訴我,我該怎樣做才能使她印象深刻?送她禮物,或是寫詩讚揚她的美貌?罕見的水果?黃玫瑰?快告訴我,不會太難取得的——”
“雛菊。”艾雅不假思索地説道。
“雛菊?最卑微的花?”
“沒錯,芙嵐不喜歡足以和她的美貌匹敵的事物。玫瑰大美了,雛菊才平凡得足以顯出她的耀眼。”
“你很聰明,對不對?”
“像我這種身分的人必須聰明才能生存。”
傑明對她綻出笑容。“沒錯;我們彼此瞭解。”
“當她站着閉上眼睛時,將綴滿雛菊的披風套在她的肩上,那不是很羅曼蒂克嗎?”
“説的也是,”傑明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説的可是實話?”
“我發誓,梅家的繼承人非常喜歡雛菊。”
“你為什麼願意幫我?”
她故作害羞地低下頭。“你願意讓我畫你的家人嗎?”
“當然可以,”傑明微笑道。“而且我會付你很高的酬勞,我有個雙胞胎妹妹。”
艾雅垂下眼,以免被看穿她的心思。他以為她會為了畫某個平凡的美女而背叛她的表姊嗎?“那是我的榮幸,先生。”
“你可以叫我傑明。”他俯身向前,彷彿要親她的嘴。但是她轉過頭,因此他僅親到她的臉頰。
“那不在我們的協議之中。”她希望自己的語氣就像芙嵐那天回絕第無數個追求者。她匆忙地回到畫架前,並由眼角餘光瞥見傑明迅速跑離果園。
拿起畫筆後,艾雅因為笑得太厲害而無法作畫。明天就有好戲瞧了,她自忖着,他會發現她才是繼承人,而芙嵐只是貧窮、受僱的女伴。
但是艾雅笑到一半,突然開始發抖,恐懼取代了她的笑聲。如果這個叫孟傑明的人能夠如此輕易地闖進庭院,別人同樣也能辦到,那麼那些恨她父親的人(他們是軍隊),以及那些想捉她勒索贖金的人,以及——
一分鐘前她還站在畫架前,一分鐘後她已經昏倒在地上了。
傑明遵守承諾,在那一夜寫信給他的妹妹。要告訴她們什麼呢?他邊想邊拿起筆,然後笑了起來。她們想要童話故事,那就寫個故事給她們吧!
我最親愛的妹妹:
我已經見到她了。躲避艾德折磨的那一招今天終於派上用場,我利用伸出牆外的樹枝進入高牆,然後借用園丁庫房裏的破布輕易擺脱狗羣,這趟冒險很適合小裘!
梅家的繼承人坐在花園裏讓人作畫,她就像雕像般靜止不動,而且像堆納斯一樣完美。她父親會把她關起來並不令我驚訝,因為她非凡的美貌比珠寶更值錢。
我並沒有和她説話,僅望着她沐浴在陽光下,欣賞她迷人的風采。
傑明停了一下,寫那樣應該可以了,冒險加上浪漫。還有什麼能夠使她們停止憂慮啊,對了,告訴她們他已經找到幫手,好讓她們安心。
我詢問為繼承人作畫的女孩,她就像被關在籠子裏的漂亮小麻雀,但是她口齒伶俐,而且願意協助我娶到繼承人。等一切大功告成時,我會帶這隻麻雀來為你們作畫。
傑明
“那個白痴!”小裘一讀完信,氣得破口大罵。“以為可以利用平凡的女人,幫他娶到美女?若換作是我,我就不會幫他!”有好幾次,年輕男人從遠處見到裴玲後,就要求小裘介紹。毫無例外地,那總是令小裘憤怒不已。
“我們的哥哥戀愛了?”裴玲柔聲説道。
“是嗎?嗯,沒錯,他一直稱讚她很漂亮,我樂見其成。傑明老是會感到良心不安,若換作是我——”
“不,他愛上了那隻平凡的麻雀。”
“你瘋了!”小裘的語氣並沒有帶着敵意。
“等着瞧吧!”裴玲微笑道。“等着瞧吧!”